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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副其实的公主,她从未想过长大,许多事很容易便会得来。但是这一次,她愿意为了自己的幸福争取,哪怕脱离所有人的保护。如果不能得到保护,她就自己长大。
安阳的头磕在地上,坚毅执拗地跪着,大殿之上皇帝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黏着,意味不明。
半晌,皇帝雍容的笑声从上首传来,略微有些思沉,“柳家啊,子轩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只可惜门第有些低啊……”
“父皇曾答应臣女,婚事由臣女自个儿做主。如今臣女别无所求,只求下嫁柳子轩!”安阳并不抬头,话里有着不变的决意。
皇帝却略略沉吟,而后沉沉地笑了起来说道:“朕金口玉言,下的旨意自然不会更改。公主且退下,容朕略微思量。”
大殿之上又是一阵沉寂,只留下磕头的响声。
“咚!咚!咚!”沉稳而有力。
安阳规规矩矩地给武德帝磕了头,这才缓缓起身来,垂首敛眸,道一声:“谢父皇!”而后才慢慢退了出去。
乌云由南边渐来,慢慢笼罩了整个明瓦朱漆的皇宫。雨点打落下来,冷风卷着,有些凉意。安阳沿着廊下而行,跟随而来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尽管有廊檐遮着,宫女还是撑开了画着粉牡丹的油纸伞,仔细地撑在外面,生怕雨水刮进来溅湿了她的裙子。安阳却走得不快也不慢,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显得沉重。她的眼望着慈仁宫的方向,她已经做好了接下来会面对母后怒气的准备。
而此时,望着慈仁宫方向的并非她一人。
明承殿上,红木雕龙的朱窗被一双手向外推开,男子暗沉的眼望着中宫的方向,冷风带着雨点打进来,卷起了明黄金丝锦缎的袖袍一角。
出乎安阳的意料,她回到东崇阁里不发一言,只敞着门,坐在屋里等。只是等到宫中的灯慢慢亮起来,在瓢泼雨雾里慢慢透出雾蒙蒙的光亮,母后的贴身宫女云姑仍未出现在东崇阁的院子里。
此时慈仁殿上,云姑亲自执了烛火掌起了宫灯,檀木绢纱金流丝祥凤彩绘的宫灯一盏盏挂在大殿之上,映出女子明黄云凤的衣袍,发间步摇安静地垂着,女子微微垂着眼,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云姑挥了挥手,殿上的宫女太监依序退了出去,云姑缓缓上前,从旁浅声说道:“皇后娘娘,该用晚膳了。”
元皇后依旧垂眸不动,云姑见势缓缓直起身来,慢慢移步到皇后身后而立,垂首敛眸,不说话了。元皇后此时才缓缓牵起唇角,竟是笑了起来,那笑无声苍凉,只衬得殿外的雨声越发大了起来。
“公主青春年少,做事难免有冲动之时,娘娘请保重凤体。”云姑的声音依旧浅淡,甚至很少有起伏,元皇后听了却是微微愣神,难得她有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回味着她的话,皇后不由苦笑。
“你说得对,公主青春年少,情窦初开,本就是冲动的性子,做出此事来不难预料。何至本宫如此?”元皇后微微仰起头来,望着挂在大殿上的宫灯,上面五彩祥凤被烛火映得金灿,却越发刺目。
“本宫……笑的是本宫自己。十五岁嫁与他,做了他二十几载的皇后……”皇后缓缓摇了摇头,烛火映着的眸里苦痛难当,“当初真是元家错了,不该以扶他登基为由暗逼着他娶本宫为后。他胸怀天下,乾纲独断,为皇子时受过排挤,最不喜的就是被人逼着。本宫本以为嫁了他,慢慢来,他总会看见本宫的好。只可惜二十几载了,本宫从未得到过他真正的宠爱……”
皇后的眼里隐有珠光,缓缓摇了摇头:“他这是要削元家的势啊……只是不曾想他竟先从安儿下手。他不想让元家以公主的婚事再扩大势力,便不愿叫公主嫁个能和元家联姻的。那柳家在朝中不偏派阀,不党争争势,与元家向来政见不一,因而这么多年了,始终被压着。想必他是早知安儿心仪柳子轩,更知她的性子,这才给了她道特旨意。本宫也被他算计在内,他知本宫想帮着母家,定会给安儿安排婚事,挑谁也挑不到那柳家去……呵。”皇后苦笑了起来,“他这是借了本宫的手逼着安儿自己去跟他请婚,他金口玉言,元家便是怪也只得怪到安儿身上去。安儿本就心仪那柳子轩,被不被元家所弃她本就不在乎。一道圣旨,既限了元家的势,又叫安儿能嫁个自己心仪的。呵呵,连本宫都被算计在内……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皇后在宫中二十几年,从不与人说起心事,今日许是痛到深处,倒有些像起了平常人家的女子,独守着空闺大殿,细数夫妻情怨。
“柳家,为何是柳家?”皇后垂眸喃喃道,“那柔妃死了十几年,安儿竟看中了她家中的人,这让本宫情何以堪?”
云姑垂着眸,神色淡然,也不接口,只是像个死人一般立着。
元皇后微微回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也就是这样的宫女能让她放心地叫她跟了这些年。话说起来,柔妃死后不久,云姑才来到自个儿身边,当年的事情她并不知情。
当年,那柳氏婉柔十五岁入宫,皇帝先是封她做了昭仪,后知她身怀龙胎后竟于四妃之外加封一妃,拼着和朝堂大臣对峙的势头也要立她为妃,并叫她住在了自己的养母所住的芷兰宫……
元皇后微微抬眼,透过大殿外黑沉沉的雨雾望向远方,那里正是芷兰宫的方向。
“十四年了,那里一直空着。你死了这些年,他的心却还是你的。”皇后低着头,微微的呢喃,大殿外雨打着砖瓦,响声如瓢落地,南边闷雷滚滚,偶尔和着吓人的闪电炸响在大殿上头。皇后的低喃混在雷雨里,如鬼魅般低沉,却叫人几乎不闻。“这宫里佳丽三千,他对你的那份心思足以叫你往那黄泉路上走上百遍。我自不必亲自动手,只那贤、淑二妃善妒的心思,就把你置于死地了。”
元皇后微微牵起唇角,却只有苦笑。思绪在这雨夜里慢慢绕回从前,那夜,柔妃临盆,皇帝亲自到了芷兰宫外等着,她身为皇后,见皇帝去了,自然也就陪着到了芷兰宫等着。只是去芷兰宫的路上遇着一个神色有些慌张的宫女。那时辰宫门都落了锁,除了明承殿、慈仁宫和芷兰宫,再难有能在宫中走动的宫女。且那宫人形貌与柔妃随身的宫人有些相似,自己便多了个心眼,叫人偷偷跟了瞧瞧。这才知道,那宫女竟是去贤芳宫外,见了一个小太监,拿的东西正是南疆的白鹄香。
柔妃喜爱白芷香,睡前常焚,那白鹄香与白芷香相似,却是慢性毒香,久闻之易伤及心肺。这是宫里害命常用的伎俩,只是那白鹄香在南疆亦属罕见,一块价抵千金。贤妃的哥哥虽是南边镇边的大将,家底却没如此丰厚,怎买得起这一小包的白鹄香?
她心里起疑,暗中动用了元家的势力去查。只查到这香是贤妃的哥哥赵永从一处商队手中买来的,那商队惧怕赵氏的势力,竟将这香以一金的价贱卖了出去。世上竟有如此巧合又省钱的事儿?她只当自个儿多疑,却还是叫家族暗中去查了,这才查到那商队的领头人来自吴州,而淑妃的家族发迹之前也是在吴州,只是自打她的家族入了官场,便讲究起了身份,虽掌握着朝廷许多矿脉,却与之前养着的商队断了明面儿上的联系。这事儿淑妃家中做的隐秘,那商队被查到不久,队中的人就在一次走货中遇上山贼,一队的人都被灭了口,一个不剩。
因此,本想着借柔妃之死将贤、淑二妃一同除去,却不想抓不住淑妃的把柄,只能在宁阳满月之时,贤妃令柔妃吐血之际,怒斥了贤妃,又在柔妃身故次日便叫人拿了那个小宫女,除去了一个跋扈宫中的女人。
大殿之上惊雷再起之时,元皇后才慢慢从这些隐在皇宫背后的阴暗里走了出来,只幽幽问道:“你到了那黄泉路上,若是知道自个儿是如何死的,到底悔也不悔?悔不该来这宫里,悔不该叫他失了心……”话音从呢喃到最后只有唇微微在动,却略微有些发颤,“只是你许不知道,在这宫里,有多少女人愿意像你一样。即便是在那受人嫉恨的风口浪尖儿上,也愿意那个人是自己……”
皇后缓缓起身,明黄的衣裙去了外袍,身形略显单薄。她慢慢踱至大殿门前,望着黑沉沉的雨夜,身影在沉寂的大殿之上,孤寂得有几分幽影。她略微抬头,看着檐下滴落成帘的雨水,声音竟有几分哭腔:“你不知道,若本宫是你,死了十几年还能囚着他的心,本宫也愿意早早成了那黄泉路上的人。本宫帮他密诏赵氏回帝都,帮他除赵氏、夺兵权,他却只疑心本宫暗害于你。呵呵……本宫便是看着你被暗害又如何?”皇后的声音渐冷,竟带着几分凄厉,“我才是他的妻子!我才是!”
只是这话到最后却又变成了苦愁和自嘲,“只是在他心里,我只怕只是这为主中宫的女人,这天下人眼中的皇后,一个为元家所迫不得不扶上位的女人。若是他羽翼早丰,只怕……这位子轮不到我来坐。”
皇后看向芷兰宫的方向,神色略略坚定,“只是我最终坐在了这中宫大殿之上,一坐便是二十几年。你死了,我仍活着,你守不得他,我能守。即便他要削元家的权,我也帮他守着这后宫,直到这天下大权都在他手中,哪怕元家势落。这便是我,我在他心里做不得妻,便去做那称职的皇后,直到,我死。”
皇后慢慢转身,却不回那凤座之上,只孤寂地往侧屋走去,摆手对那依旧立于凤座之后不发一言的侍女说道:“晚膳本宫不用了,你退下去歇着。”
当大殿的门关上,院门落了锁,云姑静静立在廊上,微微抬首,望向明承殿的方向。她略微转身,走到大殿后首,脚步微点,身子翻飞如燕,只一道影子在雨夜里一闪,人已落到慈仁宫宫墙外。雨夜里,她的身影穿梭如雾,竟难有禁卫发现,一路向着明承殿而去。
明承殿上宫灯微微,已近不惑之年的帝王依旧立在窗前,看也不看一眼跪在三尺外浑身湿透的身影,只问道:“如何了?”
云姑的声音依旧极淡,不带感情地说道:“今夜皇后心情苦闷,当年柔妃娘娘一案总算有些眉目,幸不辱圣命。”
帝王的手握着窗前的木台,眼望着殿外的大雨,只道:“说。”
“是。”云姑微微垂首,“当年柔妃娘娘一案,听来像是当年的贤妃和淑妃共同所为。皇后娘娘未曾参与。”
“淑妃?”帝王眯了眯眼,眸中平日绝难见到的冷寒。他怎未曾想到淑妃呢?那白鹄香价抵千金,当朝除了元家有这家底之外,剩下的便是淑妃家中了。只是柔妃过世后,皇后帮着密诏赵氏回帝都,显然对柔妃会死早就知情,因而他才怀疑皇后暗害柔妃,嫁祸贤妃。
“皇后亲口与你说的?”帝王问道,却听不出心绪。
云姑答道:“皇后娘娘心思沉静,若非今日因着公主请婚之事心情苦闷,许也不能说。只是即便说了一些,也只是喃喃自语,说得极少。若非云耳力聪慧,只怕也难听得到。以云十多年来对皇后娘娘的了解来看,此事当信。”
帝王闻言缓缓望向芷兰宫的方向,说道:“朕知道了,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云本就是陛下的暗卫,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