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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火渐平,百里醉吐了口气,嘴勾起的一抹笑,却没有一分到达眼底,八分冷意,二分自谑。〃马上传林其过来见朕!〃
从今往后,他也不会再为她有任何的心动。也更不会再为她心痛。
番外:帝王殇(18)
钰洲皇宫正乾大殿,诸臣例成两侧,迎出云国侍者入殿。
林其一步步踏上去,心越来越紧张,只感觉手中的文匣沉重万分,几要要捧到地上。
抬头看着那殿上高座之人,一袭明黄衣泛光耀目,比那黄金更是气势夺人。
林其站定,不敢抬眼,只敢手将书匣捧到与额齐高,拜礼声音略颤开口道:〃出云国使林其拜见贵皇,愿皇上圣寿万福。〃
耳边只是静,隔了良久,才听得那上方淡淡透下来一声〃嗯〃,声音且轻且飘,令他恍惚了一瞬。
殿中内侍都知走来,双手伸过来接过那文匣,而后小步而上,呈至闾丘染前面。
闾丘染看了看眼前的文匣,却是不接那文匣,只是望着林其,隔了半晌,才启唇轻笑道:〃怎么,你不知道进文匣之礼为跪的么?是不知还是不愿呢?〃
闻言,林其脸色发白,闭眼握拳屈膝跪了下去,重重叩在殿上,〃皇上。〃此时左右两旁的臣子闻声皆跪,伏地一片,〃皇上万岁万万岁!〃
这时闾丘染才抬手接过文匣,示间身边的内监上前来拆开文匣,才眼望下面,〃平身。〃
匣已拆,闾丘染看着那匣中之书,并不先拿来看,只是望着林其,问道:〃此事到来是为何事?〃
〃首先是为贺皇上大婚而来,〃顿了顿,林基深吸一口气,再道:〃再次是为我出云国皇帝求亲而来,我皇希望能与贵朝和亲。〃
正乾殿中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闾丘染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手飞快拿起匣中之书,一边展开一边惊讶问道:〃你说什么?〃
林其没有再答话,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闾丘染目光如火,扫过手中之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微颤着又看了一遍,而后蓦地一合文书,胸口起伏不休。
和亲,他怎么能如此对她,真是狠毒又无情!
心里全是怒意全是痛恨,可是她又不能在这大殿上、在众臣面前泄露丝毫,只能把手置于袖中狠掐,稳定面上之色,稳定眼中之神。
这世上有何人能知她的苦?惟有一人,可那人更让她痛!
林其抬眼望着闾丘染,看着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神色,道:〃为两国能够和平盟好,还望皇上允之。〃
英欢下巴微扬,缓缓开口,〃朕允!〃
寻阳皇宫,百里醉感觉自己身心俱痛,怒火将他一双眼烧得通红。
一扬掌拍在那桌案上,旁边的珍瓷被拍到跳地而碎。
殿外的内监闻音而入,恰见百里醉怒到不禁噤声,半晌才道:〃侍郎刘大人在外已候多时……〃
百里醉敛了心头之火,望下去,〃宣。〃
〃参见皇上……〃
〃何事?〃
刘顺见他言中甚利,便道:〃太后诏臣去的,说是要同臣商议皇上册后之仪……〃
百里醉交掌握于膝上,望着刘顺,神色淡漠,一言不发。
刘顺只觉得自己背后凉凉地直冒冷汗,不由低下头,继续道:〃太后说,皇上与天朝和亲,将亲迎改为命使奉迎……〃
百里醉挑起一侧眉毛,面上冰冷的神色出现戾气,却未开口。
〃太后让臣问皇上可有什么意见?〃刘顺低眉垂眼。
百里醉缓缓道:〃不行礼,不行典。〃
刘顺抬头,怎么也没料到皇上会如此……凝神想了少许,才道:〃和亲者乃是天朝唯一一位公主,如果屈了礼数,是否……〃
百里醉脸一黑,眼中带着沉沉阴骘之色,低声开口道:〃朕会亲赴境边迎娶。〃
登时怔住,刘顺心中大惊,正欲开口,百里醉推案起身,冷声快速道:〃朕心意已决,是再议或再谏,尔等随意。〃
刘顺默然,百里醉垂手,轻甩袖口,转身离去,抛一句话于身后:〃退下吧。〃
江山天下家国一盘棋,他争她夺,帝王之间可有几段情,他杀她伐,又有几份情。
钰洲皇宫,闾丘染离开送婚宴,就往殿门走去,腹中的酒烧之心脏焚燥,一阵阵火辣辣的热意直冲头顶,唇奇干,眼极湿,脚下步伐踉跄,炫,是狼狈不堪。
推开殿门,闾丘染靠在殿的廊间,却不急着唤人,而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想着她今天在送他的皇后,她就要疯了,她想他,疯狂地想他。
夜时的冷风擦地而起,身上冰冷,心中热焚,两种交在一起,顿感觉全身战栗。
远远传来皮靴踏地之音,渐渐走到她身前,闾丘染揽着殿柱,悠悠转身,抬眼去望,一望便望见林明远那张清俊的面庞。
闾丘染蓦地笑了,道:〃你……你怎么来了……〃说罢,猛地咳了起来,咳的头晕眼花,半弯着腰。
林明远忙紧搂着她的腰,忙扫了他的背后两下,低声在她耳边道:〃皇上怎么喝这么多酒?〃
低泣一声,闾丘染闭了眼睛,抬手狠狠在林明远胸口上捶了一拳,哽咽道:〃好狠的心,真是好狠的心……〃
〃皇上!〃林明远心口阵痛,不由皱眉。
〃他为何要这般对我?为何就不能想想我的苦衷……〃
林明远眉头更紧,全身僵在那里。
而闾丘染埋头到他胸前,任泪纵流,〃她为何要逼我……逼我替她择后,还逼我亲自送去给他……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闻言,林明远身子瞬时僵住,一双手微颤了一下,随即抱起闾丘染她,〃皇上,臣送你回去!〃
闾丘染哭得更加厉害,在林明远怀中瑟瑟发抖,头都抬不起来,〃为什么他那么想让我痛,为什么?〃
闾丘染一直哭得喘不过气来,林明远知道她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于人前示弱,他把她圈在怀中,似孩子一般哄着,直到她熟睡后。
额角炸裂般的痛,才几步便折了神,歪在他怀中,不愿再睁眼。
这夜,她肆无忌惮地流泪、她无所顾忌地说话……
闾丘染清醒过来时,人在殿内床榻睡着。浑身僵酸疼痛,唇干欲裂,闾丘染面对的是黑漆漆一片,辨不清是何时辰。
看着坐在一旁的林明远,闾丘染闭了眼睛,想起睡前的事,脸色蓦地变差,就算是酒醉无知,可是之前做了些什么,她心中仍是记得。
她真是疯了,怎么会在臣子面前如此无所顾及呢!指尖重重戳入身下的锦褥中。心中恨极了自己。
林明远见她醒了,于是走到床榻边,伸手摸了摸闾丘染色的额头。
乍然回神,闾丘洒偏了一下头,盯着林明远的眼,半晌才低声道:〃今晚的事,你把它全都忘了。〃
林明远不语不笑,只是弯身将她扶起,让她靠在床架上,然后拿过一个银碗,低低道:〃先喝解酒汤。〃
闾丘染伸手正准备接,那知林明远却忽然抬碗喝掉,然后揽过闾丘染的身子,俯在她的唇上慢慢喂到她嘴里。
眉头紧蹙不松,闾丘染饮下后,看着林明远,林明远搁下碗,长指扫过闾丘染的唇角,擦拭嘴角的残汁,〃我们这算不算酸苦共之,一起同担。〃
闾丘染怔然不语,这是林明远第一次在她面前,不称自己为臣,不称她为皇上,他是什么意思?
〃酒喝多了公伤身,泪流多了会伤心,从今以后,你的身心由我来保护。〃林明远说罢,猛地将闾丘染抱在怀中。
闾丘染呼吸一紧,使劲推开林明远,低喝道:〃林明远,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说这样的话……〃声音冰冷无比。
林明远拧着眉起身,〃皇上这次去边境,为何不让臣随你一起去?〃
〃朕做什么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不质问!〃闾丘染的声音依然冰冷。
林明远眼角微微一皱,〃皇上恕罪……臣明白了。〃说罢,拿起一旁的碗,转身欲走之时,可是袍角却被闾丘染从后面给拉住了。
闾丘染闭了闭眼睛,声音低了许多,〃其实你什么都不明白。〃林明远的身子仍然僵着,也不回头,就那么立在那儿。
〃朕与你说过的话,答应给你的,永远作数。〃说罢,颓然松手,只觉身上愈加疲乏疼痛。
〃君无戏言,从今往后,朕身侧的位置,朕殿中之榻,只容你一个人。〃
林明远,依然没有说话,往前走着,他知道,她身侧之位是他的,可是她心中之位,却是一点都没有他。
三日后。闾丘染送可若公主赴境,而出云国皇帝也赴境,亲迎可若公主入境。
王与王相逢,帝与帝相见,当然少不了一场国穆大喜送迎。
闾丘染稳稳坐于车中,心中微微泛潮。看着前面公主的车驾。还差一点点,她便能看到从对面而来的人了。
马车终于停了,闾丘染心中又忽生悔意,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来到这里,就算见了他一面,又能如何,又能改变什么!想着,蓦然抬手,将车帘扯下,紧紧靠在后面的软垫上,闭了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
良久,公主的马车停了又起,终于渐渐远去,终于成要成为那人的皇后。
再次,她感觉自己胸口一阵绞痛,死命咬住唇她只知她不能见他。
外面有人轻禀道:〃皇上?〃
闾丘染抚眼轻应,〃公主已走?〃
〃是。〃
闾丘染闻言,微微低叹一声,而后起身,着人撑起轿前绣帘……不看他,看看他的背影也好。
抬眼望去,那知五十步开外,出云国的黄仗依然静立成阵,仍旧未走!闾丘染惊诧不已,心里猛跳目光朝那探去!
百里醉身在马上,未行辇轿,未着朝服,一张瘦脸陡峭,一双黑眼正看着她,眸光似刃叫闾丘染心间陡生乱意。
呼吸瞬间停止,闾丘染全身再也动不得,只能定定地望着百里醉,只能望着他……
她看着他纵身下马,她看着他下巴微扬,她看着朝她慢慢行来。
闾丘染坐在轿里未没有下去,嘴唇轻轻作颤,眼角水雾成冰,看着罔顾周遭的人马侍卫,只身向前向她走来。
闾丘染手脚俱僵,眼泪湿透双颊,她看到侍卫终于举起手中的银枪,她知道她与他相隔不过数十步,可是却实隔千山万里。
百里醉停下来,他看着闾丘染。可是丘染却是下不得轿。
忽然有人扬鞭马飞行而来,禀报道,〃皇上,前面风雪急加江水寒,桥板断毁,一时难以修复。〃
〃可还能踏步回岸?〃闾丘染吸一口冷气,手握成拳。
〃前面传言,怕是今夜都修不好了。〃
闾丘染牙咬得咯咯响,她天子御驾于此被困,她还有何颜面可存?
这此出云国使远远便拜,行大叩之礼,恭敬道:〃我皇请贵皇下入行宫宿留一夜,明日观立后之礼,望贵皇允之。〃
闾丘染垂袖,唇角冷冷一笑,百里醉给了她天大的一个台阶下,可悲可笑她无法驳了。入他行宫一夜……
〃允了!〃说罢,闾丘染闭了闭眼,暗里自嘲一笑,明日一早百里醉便要册后,她还去期望些什么呢?!
再说了先下大婚之诏的人是她,口口声声说不在一起的人是她,永远不再相见的人也是她。
这个时候,他未对她兵刃相向,还愿意助她脱困,她还能有什么可说呢。
入到行宫,百里醉夜里赐宴,可是他却没有来,只遣几位重臣来代他礼陪。
食之无味,闾丘染望着眼前华丽堂皇的宫殿,脑中只有那个人,他为何见了她,可是却未同她说一句话。
宴后回侵殿休憩,看着陌生殿内让闾丘染心慌的慌,微微一叹息,也许她真的不应该来。
如今这个漫漫长夜,叫她如何过呀,怔恍间,突然听见殿外远处有人声轻唤〃皇上〃之音,闾丘染惊醒,踏地就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