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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徒臻摇了摇头,有些疲乏的叹了口气,又沉默下来。
薛蟠拉着徒臻在暖炕上坐下,自己也坐到徒臻对面。心里头想了太多,嘴上却不知道怎么问。
徒臻见状,挥挥手让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这才冲着薛蟠苦笑道:“母后是触柱而死的。”
薛蟠大惊,连忙问道:“何至于此?”
却见徒臻摇了摇头,这才缓缓叙述了昨日去寿康宫“捉奸”的情景——
他和忠裕亲王忠礼亲王到了寿康宫的时候,因有之前的吩咐,又秘密派粘杆处的人将太后死忠看管起来,倒也没有人去惊扰里面的主子。徒臻带着两位皇叔一路直接进了内殿,正好撞见在床上颠鸾倒凤的姑侄两个。赤身裸、体,玉体横陈的淫、乱景象被两位固执守旧的王爷亲眼撞见,自然没有好话。
身为皇族宗政的忠裕亲王率先用措辞极为严厉且鄙夷的话语咒骂了童氏两姑侄,指责她们身为太后和皇后,却自甘堕落,做出此等败坏道德,乱、伦相、奸的丑事来,甚至扬言要废了其太后之位。
忠礼亲王也一脸冷笑的讽刺“国丈童家”当真好家教,“童家贵女”果然非同凡响,又尖酸刻薄的庆幸自家妻眷并无童家之人,否则平白被戴了绿帽还沾沾自喜不知所以。
被当场撞破□,童家姑侄两个本就羞愤难当,慌不择言。只得苦苦哀求两位王爷和徒臻千万别将此事传出。忠裕亲王两位老人恼怒之下欲迁怒童家,童皇后一时气急,盛怒之下反倒开始指责徒臻手段狠辣,斩尽杀绝。甚至还无理谩骂,自言若不是徒臻仿佛性无能一般的冷淡搁置她,她也不至于到今天境地。还说自家只是姑侄**,并未混了皇室的骨血,而其他妃嫔却因为寂寞暗中偷人,要说绿帽子的话,徒臻头上早不知带了有多少顶了。
徒臻甚至还得感谢她,恪守妇道没将爪子伸到外边抓男人去。
污言秽语难以形容,徒臻盛怒之下一个窝心脚踹的童蔓儿连连吐血,越发疯狂的破口大骂。甚至将薛蟠也牵连进来。只说他是以色事人的奸佞,迷得徒臻连魂儿都没了,亲娘老子嫡妻一盖不要,只哄着薛蟠一个,早晚也是个无道昏君。甚至还说早知如此她当年便一狠心将徒臻的儿子女儿全都杀了,看他如今是否能豁出去断子绝孙,也要和薛蟠断袖分桃。
徒臻气急之下,当下便要拔剑斩杀废后。童太后却扑上去将徒臻拦了下来,以多年母子情分要挟徒臻万万给童皇后留一条活路,之后羞愧难当之下当场触柱而亡。
两位老王爷见状,顾不得恼羞迁怒,只得强压心头怒火匆匆安排着童太后的身后之事。只说童家仗着太后的名义在民间为非作歹,太后盛怒之下犯了心疾撒手而去。而文武百官朝廷大员又大半的留宿宫中,正好方便了皇室连夜操持太后的丧仪。至于皇后童氏,早就以废后的名义被连夜软禁在冷宫中,终生不得出现。
要不是一日之内接连死了太后和皇后两位主子着实不像的话,忠裕亲王两个恨不得将废后童氏也杀掉算了。只是出了如此丑事,为了确保皇家的威严不受其乱,恐怕废后童氏在冷宫之中也呆不消停了。
而国丈童家,他们家悉心教导的女儿竟然出了做出了如此乱、伦相、奸的丑事,贵为太后和皇后这样尊贵身份的女子竟然是一对淫、乱不堪的淫、娃荡、妇,丢尽了皇室的颜面。只怕他们这一族更没什么好果子吃。盛怒之下的皇族宗室,可不会觉得童家的过错只贬为庶民就可以抵偿的。他们究竟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报复童家,没人知道。只不过薛蟠当年戏称的“童家满门女眷一日之内被夫家休弃”的戏言,恐怕真要成真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薛蟠当下最关心的却是徒臻的情绪。他的神色冷漠,他的眼眸清亮,甚至还有精力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太后的后事。好似童太后的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只有薛蟠知道,徒臻的心里绝对不好受。虽然他不会惺惺作态的后悔自己赶尽杀绝的手段,甚至还会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话来告诫他,可是薛蟠就是知道,徒臻心里难受。
于是薛蟠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徒臻跟前,伸手将徒臻搂进了自己的怀中。一面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一面柔声说道:“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本就是他们先做错了事情,既然当初做错了,就应该想到事发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要不是他们率先挑衅,我们也不至于会如此反击。这种事态的发展并不是你我能控制的。身在朝堂,我们更多时候只能保证自己的安危,对于旁人是否顺遂,我们总是无能为力的。”
徒臻反手搂住了薛蟠柔韧的腰肢,将自己死死的埋在薛蟠的怀中,却是一直都没说话。他没告诉薛蟠的是,昨儿晚上,只要一闭眼睛,脑中便自觉地回放出童太后触柱身亡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她最后鲜血淋淋却死不瞑目的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眸在灯烛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种森然的光芒……那是自己名义上的母亲,不论她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不论她是否看不起自己的出身,甚至愤恨自己的存在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自己没有子嗣的事实从而有意无意的虐待他,冷落他。可终究是她保证自己安安稳稳的在后宫残酷血腥的争斗之中活了下来……
而现如今,这个女人,死了!
徒臻不得不承认,在童太后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自己的心中着实闪过一丝内疚。可让徒臻难以忍受的是,伴随着这样的一种内疚,自己的内心深处竟然还有一种平静自持的感觉。而在此之前,徒臻也想象到了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可是徒臻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会很难过,甚至会流下泪水。可事实却是,徒臻虽然有些黯然伤神,也在那一瞬间怀念起曾经那些看似幸福却从未单纯过的过往。然后,徒臻便冷静的分析起了这件事情的利弊来。
徒臻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其实在童太后死的那一瞬间,徒臻虽然有些悲伤,但是这种悲伤却绝不是深入骨髓的。绝不是旁人或者史书上形容的那种“帝大恸,扶棺而哭”的哀痛欲绝。他脑海中更多考虑的却是这样一件事情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有多少机遇和麻烦。自己究竟该怎样处理,才能将这件事情利用到最大化。
因此他不敢和蟠儿说。他怕说了之后,蟠儿会觉得他的血,是冷的。
然后他又突然想到,如果有一日,自己也这样死了。会不会他的儿子,也是同他这般,表面看起来十分伤痛,实则内心却空牢牢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回忆回忆那些共同经历过的曾经,然后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下一步的行动。一步一步的,冷静自持,仿佛什么影响都没有?
那么究竟有没有人,会在他死后真正的哀伤痛苦,会真的哭到流泪,而不是用辣椒水熏染了手帕擦在眼睛上?
于是他便想到了薛蟠,于是他便问道:“蟠儿,如果朕有朝一日也驾崩了,你会不会哭?”
然后他听到蟠儿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会。”
他的心中霎时间觉得仿佛天塌了一块,地陷了一块,越发空牢牢的,踩上去只有失重的感觉。干涸了一整夜的眼眶突然湿润起来,喉咙也变得堵堵的,有种辛辣酸楚的感觉在胸膛漫延。
然后他听到蟠儿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态继续说道:“反正等你死了的时候我也活得很老了,可能也很累了。兴许觉得自己年老体衰,脸上皱纹横生丑丑的也不想活了。索性咱们两个一起死了,免得你死了之后他们都嫌弃我老不肯要我,怪郁闷的。”
于是凝聚在眼眶的泪珠潸然落下。徒臻死死的搂住了薛蟠的腰肢,将自己埋在某人的胸膛,用一种弱者的方式痛快恣意的流下了泪水。他心满意足的想到:“也许,身为帝王的自己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也不会有人为自己哭泣。可是有一个人因为不想活了而陪自己一起去死,这样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毕竟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们永远抓不住整个世界。可是从我生到我死,有这么一个人,可以一直陪着我。虽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仿佛白开水一般不咸不淡的存在,虽然他可能在你真正需要安慰的时候反而傲娇的不屑于说一些甜言蜜语。可是他依旧这么别别扭扭的和你走了一辈子。也许在旁人的眼中,你们两个未必合适,也许大多数人都冷眼旁观你们的进程,也许连你们自己都无法保证下一秒是否会遭遇变故。可是在这一刻,你们的心却是相同的。
然后两个人共同约定,等我们老到被人嫌弃没人要的那一天,我们便一起死了,也免得碍世人的眼。
那种幸福的感觉,仿佛空气一般,抓不到,摸不着,然而却真实存在着。
于是徒臻安然的闭上眼睛勾了勾嘴角,他想着:须得在活着的时候解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然后保证自己死去的那天蟠儿会心甘情愿的跟自己下去。到时候生死同穴,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甚至也可以参考秦始皇的骄奢在地宫中建了山河日月,沧海桑田。然后就如世间情话说的那一般,宁得一心人,轮回也不离。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晨曦的阳光照耀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个人的影子越来越长,然后就变成了一个人的影子,然变成了一条细细长长的阴影,然后慢慢的消失在晨光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139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国丈童家彻底完了。
这是京中所有世家显贵们的普遍认知。
自太后暴毙而薨;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寿康宫原本死忠于太后或者说是童家的势力便消失大半。其中位分比较高的嬷嬷们被徒臻一封旨意送去皇陵守灵;而那些个没位分没品级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则没有一丝波澜的消失了。
寿康宫也被徒臻借着太后丧仪的借口大肆收整一番。那些个太后常用的以及喜欢的东西都被充了陪葬。举国文武官员看在眼中,越发称赞圣上的忠厚仁孝了。在这样大肆收整的过程中;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太后娘娘生前最为喜爱的缠金嵌宝香印盘形置香炉悄然不见了。
乾清宫内——
徒臻一脸漠然的看着龙案上的小香炉。这是太后生前最为喜欢的一个香炉,此刻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龙案上。燃尽的冷灰在香炉内静静的躺着,依稀还有未烧透的颜色绮丽的合欢香的痕迹。徒臻看了半晌,轻叹一声;冲着面前的人吩咐道:“彻底销毁吧!”
云儿低声应了句诺,上前将龙案上的香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然后又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瓶,打开瓶塞;里面的无色液体悄然流出,滴在香炉之上。只听见“兹兹”的声响,不过片刻间,一只香炉便没了踪迹。
云儿吞了吞口水,有些惴惴的问道:“启奏陛下,太后已经薨了。可是皇后娘娘还在冷宫之中。这合欢香虽然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但是皇后娘娘自幼被教养嬷嬷教导着宫中鬼蜮之事……当时也不过是情况紧急,皇后娘娘未曾反应过来。可如今她静静的在冷宫带着,每日日思夜想,难保不察觉点儿什么。”
徒臻沉吟片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既如此,便全权交由你处置罢了。”
云儿低眉敛目的看着脚下的地砖,轻轻应了声诺。
又是半日的沉默,徒臻恍惚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朕记得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