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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待会儿若太妃问你,你记得要照实说。”
那素莹亦不是个省油的灯,今日给她遇上了,她定要出这口气!
无忧一边换衣,一边劝她道,“算了吧,沈昭仪始终是主子,你与她对着干,总不得好,早晚遭殃的还是你。”
“哼!”
屏风外,素莹像是回了自己的家,气焰比起之前的沈芸璃,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反倒对无忧语重心长,“你且是也看见了,若你晚来一步,我定要被她活活打死,若德妃娘娘晚来一步,你我二人都要死!我们做奴才的自不矜贵,就算是我口没遮拦先招惹冲撞了她,可你说今日算了,明日她会算吗?”
如此说来,无忧便也心下黯然。
再怎么样,自己和素莹也是皇帝身边独独四个紫衣宫婢,常伴圣驾左右。
沈芸璃连这点北堂烈都不顾,张口就要将她二人打死,又岂会轻易说‘算了’?
素莹是被逼急了,正巧遇到霜太妃,定想先下手为强,告她一状,就算最后只是训斥几句,那也是告诉她,那两个奴才身后站的是什么人!
再退一万步说,若沈芸璃真有心要至她们于死地,今日不先出口气,只怕往后就没机会了。
想到此,无忧不免感伤起来,奴才啊……贱命一条。
褪下外面的绒袄褂子,刚将里衫脱下,一个什么东西,就从她左手袖间轻飘飘的掉了出去……
女子脸上晃过不解,弯身下去将那揉团拾起,应是小张宣纸,依稀可见里面有墨迹渗透出。
打开来看,上面一行细致清晰字迹足以将她惊动!!
——丑时,未央西北角——
这是想向她暗示什么?
丑时深夜,未央……是西宫未央观星台么?
西北角,有谁要见她?
蓦地,她想起在碧莲清池德妃对她那一扶,莫不是那时候……
“无忧。”
屏风外,素莹半响听不到她回应,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待会一切让我来说,今日此事,由我而起,自该由我来承担所有后果。”
听她语气沉重,颇有几分大义凛然。
暗自收起了那纸条,无忧对她道,“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了,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再说沈昭仪又怎会一天到晚想着要怎样收拾我们两个。”
外面的人儿一声叹息,心酸苦涩无需多表。
“你到底从前贵为公主,奴才们的命运,哪有你想的这般简单,说句冒死的话,沈昭仪都不算是宫中最恶之人,可却是最敢!”
素莹得无忧救过一次,对她敞开心扉,知无不言。
“你别看她穷凶极恶,其实她心里最没底,那些沉得住气的,均是在暗处瞧着,她亦知道所有人都在瞧,所以就算有所顾忌,也要杀鸡儆猴,只怕此回,我是在劫难逃了……”
说到伤心处,她话音中有了些许哽咽,“不过无忧,你别担心,好歹你身份特殊,她断不敢将你如何。”
女子在里面换衫,听她多说一句,她脸容便更愁一分。
想来,一朝天堂,一朝地狱,入了赤宫,受尽冷眼,若不得北堂烈暗自庇佑,夏无忧又算个什么?
就是在遭乱棍棒打时,想得最多的亦是如何向他求救。
他说得没错,而今在这个地方,他最大,她只能依赖于他。
即便……
未等心口的情绪宣泄出来,女子便强压了下去。
(www。kanshuba。org)看书吧了脸容上的神色,她再对素莹宽慰道,“你方才说的都对,我不是没有想过,可你也该知道,我们都是紫衣宫婢,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若沈昭仪一再相逼,便是和皇上过不去,她若真想要你的命,可得先问问皇上!”
是的,就算他是她的杀父仇人,是亡国祸端,如今她夏无忧要活下去,要保全母后和两个妹妹,就只得暂且依附他。
“你放心吧!”
想完,无忧展颜一笑,“我定会全力保你,谁叫你喊我‘夏姐姐’呢。”
外面的人儿不乐意了,叫嚷起来,“无忧,我知道你不过才区区十七,小丫头一个,姐姐我可比你长出两岁,若不是张公公提点着我,我和秀秀也不会——”
“不会如何?”
无忧当然知道她比自己大,所以当初那声‘夏姐姐’亦是喊得她莫名其妙又喜感。
这会儿好似得了一个知心人,她便顽皮的与之打趣起来。
穿戴好,她移出屏风,边说,“你倒是说话啊?喊我‘姐姐’可是委……”
人方是走出,便于立在外面那男子四目对撞在一起,无忧霎时愣僵,连请安都忘记了。
而素莹,也早已因来人,恭敬的跪在了一旁,头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喘。
方才那股势要出气的狠劲,消失殆尽。
北堂烈身着炫黑色蟒袍,身上斜搭着墨黑色的狐裘,腰间佩戴一柄做工精致的狭长宝剑,长发不羁的散束,浑身散发着刚烈魅惑的气息。
这装扮,无忧从未见过,就好像……过往听的那些江湖事迹中,笑看风云的隐世剑客。
他眸色深邃,沉若幽潭,被他望一眼,便轻易被摄魂夺魄,迷失心智……
半响,无忧才反映过来,交叠了双手,欲屈膝行礼。
男子却先她一步,探出大掌,挟住她的脸颊。
那力道不重,但足以让女子顺从。
他捏着她,左右轻微辗转,仿是在细细端详。
无忧这才想起被沈芸璃掌掴的事,当时已经痛得她晕头转向,定是留下掌印了。
她垂目平视跟前的男子,那张隽邪的脸容平静如寂,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如此,他看了她会儿,不松手,只问,“她可是打痛你了?”
低沉的话音,与他的俊庞一样,令人无法从中探知任何信息。
无忧又是一愣,不知如何作答,跪又跪不下去,只好略低下头,覆下纤长的眼睫,以示顺从。
“回禀皇上,昭仪娘娘乃是主子,主子教训奴才……”
“朕不是要听你说这些。”
不等她说完,北堂烈就清淡的打断,他剑眉微微挑起,再对她道,“把你方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方才的话?
无忧眸中渗出一丝不解,蹊跷的抬眸询问。
他看出来了,便很有耐心的提醒她道,“朕还未来时,你是如何说的?”
好了……
女子总算领悟他的用意。
再为难也好,素莹说得对,如今身份本就低微,万岁为你出头,你不要,明日命就丢了。
屏息了一口气,她把之前的话机械的重复……
“奴婢与素莹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若沈昭仪一再相逼,要我们的命,那就要先过问……皇上。”
唉……
她心里又在叹息了。
夏无忧啊夏无忧,你怎活得如此?
言毕,就见北堂烈那潭深眸中,似有正中他怀的笑意浮出。
“好。”他沉声,只对她一人说,“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你说,沈芸璃欺了朕的人,朕应该如何?”
她怎又成了他的人呢?
无忧苦恼得无法言语,不该是沈芸璃是他的人么?
“奴婢……不知道……”
这分明是他在借机戏弄自己了。
“你不知道。”北堂烈最烦听她说那三个字。
可是今日,是她受了委屈,他要讨回来,所以他且不去计较。
转而,他移动了视线,望向跪在地上的素莹,淡声问她,“那你说,朕身边的人被一个小小的昭仪打了,朕要如何?”
素莹多精乖的人!
立刻就反映过来北堂烈的用意,跪着便爬过去求道,“还请皇上做主,为奴婢讨回公道!”
“好……”
男子又再沉声,故意拖长的话音中,尽是耐人寻味的琢磨,和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狂气弥漫的俊颜上,邪魅的气息已是肆意流转,不经意间透出丝丝嗜血。
他一手扯下系在腰间的碧玉令牌,扔给素莹,冷森的问,“朕许你夜军精甲侍卫二人,你带着他们去璃汐宫,那个女人是如何打你们,你就如何打回来,你,可敢?”
此番话一出,但见跪在地上的素莹也是不可思议的颤了下。
夜军乃当朝皇帝亲自统领的精锐,直接听命于圣驾,更凌驾在任何军队之上。
自有北堂皇族,此特殊的暗人便为皇家效力。
在朝炎,有关夜军的传说,多伴着血腥死亡,更是皇权不可逾越的象征之一!!
北堂烈竟让素莹带两人去璃汐宫,还是去打沈芸璃,她自然是被骇得一时无法言语。
“皇上……”
无忧不自觉出声,心里莫名忐忑了起来,不知是和素莹一样被惊动了,还是因他这出乎意料的命令。
北堂烈始终睨视着她,黑眸含笑,似乎对她的反映感到相当满意。
“你,可敢?”
不理会女子神色间的骤然变化,他重复问跪在地上的人。
素莹总算回过神来,她性子本就火爆,况且此事因她而起,如今有皇上做主,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双手拾起那玉牌,她恭敬朝北堂烈一拜,“奴婢领旨!”
“很好,去吧。”
※
素莹底气十足的退出偏厅,只剩下那两人沉默以对。
无忧自缄默的望了跟前的男子一会儿,他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叫人好生无奈。
“你不愿意领朕的情?”
从她不觉拧起的眉间,那些许情绪,他都看得分毫不漏。
话说开了来,无忧亦是无力和他抵触,索性随心回答,“不想领也领了,我能如何?”
他不是说,在这里,他就是她的一切么?
她能如何?
北堂烈不怒,反倒因她难得没有掩饰,说了心底的话,而为之感到一丝愉悦。
末了,他语气依旧强硬,“你知道就好,无忧,你不能和朕做对。”
与之相等的,若谁欺了她,他定会替她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何苦呢……”女子脸上泛起阴云,稠密得难以消散,“不管你做什么,已经改变不了任何。”
事实,便是他想要如何,就可随心而欲的如何。
她能做的,仅是对他服从。
“你想少欠朕一些?”如此就可以离他远一些?
无忧轻抬眼眸,失神的望他,问,“我欠你吗?“
回应她的是北堂烈更加迷惑的表情。
“我不知道。”
连他也不知道了。
他们之间,还剩下些什么……
唯独他明白的是,在她拼命想要拉开那距离时,他亦是竭尽所能的靠近。
沉默了良久,男子忽而似有轻叹,仿如妥协,再听他道,“若你真想无亏无欠,就帮朕一个忙。”
事到如今,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也罢了。
“请皇上直言。”
“陪朕演一场戏。”
你怎明白,他的心
外面寒风呼啸,天色昏沉暗淡,宝乾宫内却自有一派盎然春意。
这儿就好似宫中的世外桃源,不得圣谕,谁也无法前来打扰。
无忧并不知道北堂烈说的‘演戏’是何意思,只觉这里虽好,安宁得让人向往憧憬,可一旦想起之前宰相大人唤霜太妃为‘母后’,还有他望自己的眼神,就觉得诡异蹊跷。
在宫中,知晓太多秘密总是不好的。
出了偏厅,穿过一片冰封的花园,她跟着男子一路无话濉。
刚到内堂门前,就听里面传来一阵阵谈天说地的欢笑声。
“真的吗?”
霜太妃不知听了什么趣事,连话语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皇儿,你可莫要骗哀家。褪”
“怎会……”苏璟晨语色跳跃,讨谁的欢心,是多容易的事情。
“母后,您若是真的不信,等寒冬过去,那个戏班再来赤城,儿子定让他们进宫来为母后献技。”
“好好,就这样说定了,到时你陪哀家一起看,只要哀家有你陪,心里就踏实。”
听这对话,霜太妃无疑将苏璟晨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那……
顿步在门外,无忧忍不住抬眸去瞧同样矗立不动的男子。
他侧脸平静,看不出端倪,墨黑的衣袍像是在保护他的心,将他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进去,不让任何人揣度。
只是,那双淡淡注视着朱门的眸,暗光流转,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