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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流撕裂,她也无惧无悔了。
她是个自私凉薄又任性无比的女人,毕生奢求的唯有自己活得安好心宁。所以,禽兽王、凶兽、魔鬼法王、伪童,还有??????扎西朗措、银猊,所有扰乱她心的都再见了,这辈子再也不见。
精神全然松懈的刹那,眼前也陷入一片漆黑,昏迷前她听到了银猊的闷嗥。
猛冲过去的银猊被黑金色旋涡狠狠弹开,利齿还叼咬着从罗朱皮袍上撕下的一角。它发疯似的不断地往旋涡里冲,又不断地被弹回,直至旋涡消失。
“嗷呜──”
它走到消失的旋涡中心位置,低头嗅了嗅。仰起头,朝湛蓝苍穹发出破裂的滚雷嗥叫,一声又一声,沈闷浑厚得像是从大地深处涌出,凄厉而悲郁,震颤着人的心魂。上万头啃食得正欢的獒犬全都低伏了身体,喉间暗哑闷嗥,齐齐应和。
多吉直跪的姿势颓然曲弓,双手从结界锁罩上慢慢滑落,十指深深抠进泥土之中,头埋得极低极低,任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整个人好像完全石化。他被彻底丢弃了,被那个三番五次说要和他不离不弃的女人,被那个他深深爱着的女人丢弃了。不过是死了一个未婚夫而已,那头猪猡就毫不犹豫毫不眷恋地把他和阿兄全都舍弃了。她的心比他们狠了百倍、千倍!不,是万倍!心很痛,又好恨,好恨啊!
白玛丹增看看身侧一个面无表情,瞬间冷得没了人气的男人;一个双目猩红,浑身透着残佞狰狞的男人;再看看跪在脚边一动不动,却恨意滔天的多吉,心里直叹气。怪他不慎说漏嘴,让小猪知晓了那是个能破开异界的旋涡。
他将体内的精魂念珠弹出,垂眸凝视片刻,俄尔又收起念珠。
“说吧。”赞布卓顿漠然道,“她在哪儿?”
“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小猪心里最惦念什麽地方,旋涡就能带她去什麽地方。
“纳木阿村?”
“不是。”绀青凤眼微微眯起,眺望远方圣洁的雪山顶,幽幽道,“婆娑三千界,她生活成长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并不相同,也正因为她跨越宇宙界限而来,体内的灵气才会蕴含了宇宙能量。此次回归,合乎天理正道。即使此次不归,其灵魂也会在不久之後归去,强留不得。”
释迦闼修的五官刹那扭曲,喃喃自语道:“小猪猡当初曾说她是流落到纳木阿村安家的异乡人,祈祷完睁眼後就站在了纳木阿村外放牧的草原中。原来她是从异世而来的女人,原来是这样,这样啊??????”看见猪猡消失在旋涡中时,他的心一阵惊痛寒凉後便也随着她的身影从胸腔消失了。现在又让他听到强留不得,是否从此以後,他与她注定再不能相见?!
“如果偏要强留呢?”赞布卓顿紧盯着白玛丹增,鹰眸比雪山之巅的冰雪还要冷漠冰寒,“我相信已历经了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的法王不会一点办法也没有。”右手握在魂刀刀柄上,仿佛白玛丹增的回答但凡有一丝的不如意,便会决然拔刀相向。
白玛丹增收回远眺的目光,对上冷锐深暗的鹰眼,唇畔溢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原本有些困难,不过在收纳进十万之数的死灵和灌注了摩罗鸠毕生法力的修罗百煞阵之後,强留小猪便易如反掌了。只是──”他微微一顿,眉眼间染上几分无奈,“逆天强留也要小猪愿意才行。”正因为他太清楚小猪心里的怨恨与绝望,猜疑与不安,性子的自私与凉薄,勇悍与胆怯,才会在看到她临近旋涡时怫然变色,不慎说漏嘴。他不怕小猪被旋涡吞吃,婆娑三千界,过去、现在、未来,只要小猪愿意回来,引领她再次跨越宇宙界限并不艰难。但若是小猪不愿回来,任他法力再增进,也无能为力。
赞布卓顿紧了紧握刀的手,冷冷看了白玛丹增一眼,转身大踏步离去:“烈,该走了。”
“王!”释迦闼修霍地转身,双脚却钉在地上,怎麽也挪不动。
“烈,攻下拉达克再过来。”冷硬低沈的话语轻轻飘来,“猪猡最後说的是再见,不是再也不见。”他的乖猪既然太累了,就先让她在她成长的那个世界里好好休息。一年、两年、三年??????总有一天,她会再回到他的怀抱。
释迦闼修猛地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开,猩红的眼角尚有些微微湿润。他对白玛丹增点点头,朝已经走出很远的赞布卓顿大步追去。
白玛丹增望着释迦闼修离去的背影,眼眸微微垂下,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在释迦闼修三岁时,带他到了托林寺,此後无论遭受怎样的痛苦和磨砺,这个坚强的孩子从来就没落过一滴眼泪,但是刚刚他的眼角湿润了。小笨猪,这样一个爱你至深的男人,你竟然也舍得怀疑,舍得丢弃?你的眼睛为什麽总盯着过去,不愿意看清现在,不愿意往前面看呢?真是个笨得出奇的女人。
他蹲身将多吉抱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脑袋,柔声道:“昆绛桑波,我知道你很痛很恨。”一个活得随性至极,冷情恶劣的十七岁孩子收敛了所有的诡恶阴毒,毫无保留地付出最真挚的感情,结果那份感情却被轻易丢弃,心中的痛和恨可想而知。
多吉从他怀中慢慢抬起头,棕色大眼出乎意料地弯似天边新月,眉梢唇角都挂着憨淳无暇的纯美笑意。
“是啊,法王,我好恨德里苏丹,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姐姐就不会有机会丢弃我。”他站起身退开几步,搔搔头,“所以,我决定去一趟德里苏丹。”像是怕被强行挽留,他边说边退,最後索性转过身跑了起来。
风从他瞬间湿漉的可爱面庞拂过,雪白的牙齿将下唇狠狠咬破。猪猡,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了,也千万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会亲手掐死你这个违背诺言的坏女人!
仍旧是个不省心的家夥。白玛丹增又是一声轻叹,在结界锁罩外盘腿坐下。阵内的图案线条已经从血红变成了黑褐色,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忽略。
呜咽低嗥的银猊凑过来,匍匐在白玛丹增身前,用头轻轻地蹭他的腿,蓝色三角吊眼里失了猛兽的凶残桀骜,也失了王者的威凛冷傲,变得十分委屈悲伤。
“猪猡离开不是你的错,她只是不知道你的心。”白玛丹增安慰地拍它的头,“乖,去唤几只秃鹫过来啄食扎西朗措的尸体。”秃鹫是神鸟,也天生不惧阴煞恶气,由银猊带着,就能自由进出结界锁罩。
“嗷呜──”银猊恹恹地嗥了一声,摇摇硕大的獒头。
“不愿意?”白玛丹增挑眉,“银猊,如果不是他的死让那头小笨猪背负了沈重的罪孽感,她怎麽会彻底崩溃绝望,舍弃所有地狠心离开我们。乖,去唤了秃鹫後便和我一起在这里修持等待小笨猪回来。你也受了重伤,不能拖延太久。”
银猊无精打采地摇摇尾巴,站起来朝战场走去。大批秃鹫正在空中不断地盘旋,偶尔发出兴奋的难听鸣叫,耐心地等待着古格兵士收缴完敌人的武器後撤离。
呵呵,能在莲华法王的亲自护持下,由秃鹫将尸身啄食干净,这可是博巴人最顶级的厚葬,他并没有对小猪食言。
白玛丹增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向两个赶过来的堪布言明自己要暂时留在喜马拉雅山中苦修,让他们自行带领僧兵全部回托林寺。
没过多久,身为天神之子的古格王率四万骑兵在喜马拉雅山西段全歼德里苏丹的十余万步骑,其後又风驰电掣地率军征服拉达克,屠尽拉达克王室的所有成员,将拉达克正式纳入古格版图的辉煌战绩被四处流浪的折嘎艺人们争相传诵。古格王穆赤?赞布卓顿之名更是威震屋脊高原、西域各国、大元朝,乃至喜马拉雅山另一面的诸国。而与古格王威名相伴相传的还有与天竺大法师斗阵获胜的莲华法王,众多信徒和修行者不远千里地赶到托林寺想要瞻拜莲华法王,或是和其探讨教义,却被主持堪布告知法王正在闭关修行,只得遗憾而归。
喜马拉雅山脉西段的灌木杂草由青绿变成深绿,又从深绿变成枯黄,在发生过激烈战争的谷地中有一个从不脱下斗笠的苦修僧人,带着一头异常雄壮剽悍的银獒,日夜为死去的十数万亡灵超度。经过谷地的翻山人和各国各族的商旅虽从不在谷地中驻扎歇息,也从不饮用谷中小溪里的水,却会在为亡灵超度的苦修僧人面前虔诚地拜一拜,或是郑重地施下一礼,献上哈达或吃食,祈求赐福後,再继续赶路。
据说,只要得到了这名苦修僧人的赐福,即使在翻山中遇到危险,也总会化险为夷。於是,这条从古格阿里通向外域的喜马拉雅山西段道路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商旅们最爱走的一条路。
作家的话:
不晓得如果偶在这章後面标注“完结”二字,会被多少板砖拍死?~(!▽!)/~
☆、(15鲜币)第三百二一章 加热萨村
喜马拉雅山的融雪汇成雅鲁藏布江,在莽莽群山中冲出了地球上最长最深最神奇美丽的雅鲁藏布大峡谷。
来自印度洋的热带季风吹进峡谷,带来的水分和热量使峡谷内外成为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峡谷之外,雪山荒岭,翻过山口进入大峡谷地区却是生机勃勃。峡谷高地生长着松柏等寒带的针叶树,山坡上生长着温带的常绿阔叶林,谷底是奇花异草、亚热带雨林,一个大峡谷就具有九个垂直自然带,汇聚了多种生物资源,也为人类保留了许多珍稀的动植物。
大峡谷深处坐落着二十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落,加热萨村便是其中一个。
村子所处的海拔只有一千多米,六百多个村民基本是珞巴族。千年前,流浪的祖辈进入峡谷定居,世世代代在山坡开垦田地,种植青稞玉米和各类蔬菜,养殖家畜,在云雾烟霞的缭绕间过着简陋却幸福的日子。
“达亚,去村後的山坡唤罗朱姨回来吃饭了。”卓玛从木屋探出头,对在屋檐下玩耍的儿子吩咐。
“唉。”达亚脆生生的应道,一溜烟地像村後山坡跑去,跟在他身後的还有一头圆滚滚的黑毛香猪。
峡谷四周群山耸峙,许多山顶终年都覆盖着皑皑白雪。太阳落到了山的背面,霞光斜射,将一座座雪色山顶染成瑰丽的金色。近处,是黄灿灿的油菜花,绿油油的青稞地,一杆杆玉米直立山坡,青绿的包谷尖端抽出细细的穗子,在和煦的谷风吹拂下摇曳舞蹈,预庆丰收的来到。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木屋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峡谷台地上,数道炊烟嫋嫋升起,偶尔传来一声狗吠和人的叫喊,说不出的安宁祥和。
罗朱坐在山坡高处,背靠一棵碗口粗的矮树,静静地看着下方的村子,思绪悠然飘远。
坠入旋涡的刹那,她昏迷过去。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有些低矮的木梁和顶板,上面积淀着岁月的沧桑黑沈。
“妹子,你终於醒了。”
悦耳的女声在耳边乍然响起。紧接着,一张女人面庞跃入眼帘。二十六七的模样,头发用橡皮筋在脑後随意地捆扎成一束,肌肤微黑,五官清秀,明亮的眼睛里漾满惊喜。而她上身穿着的是??????一件暗红色运动厚外套!运动外套的样式有些落伍,也有些褪色,但前胸的标志却是现代社会才独有的李宁运动标志。
终於远离了那个残酷血腥的世界,远离了那几个男人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