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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并不像坏人。”
难道坏人额头有刻字的么?青嫣无语。沉默一会儿,又忍不住要问他如何与那六姑娘相识之类的话。
他两个在这头聊,那头笑歌过了转角,便推开一处虚掩着的破烂门板,闪身进了那宅子。
枯树树杈上,残破的蛛网随风荡。白雪覆盖的正厅屋顶上,脸盆大的窟窿一个接一个。
本该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却隐隐传出女子的抽噎声,偶或夹杂着一声半句焦急狂乱的呼喊——“晨曦,你醒来啊!你不要吓娘啊!”
果然在这里。笑歌轻盈地跃上台阶,随手在地上捡了半块砖往里一扔,又飞快往廊柱后一躲
“笃!”
银晃晃宛如蝎尾般尖锐的鞭稍急钉入柱身,又猛地回缩,带起木屑无数。
“谁!?”
蓬头散发的妇人几个箭步抢到门边,一见笑歌,手中九节鞭一晃,发出声兽般的低吼,“你是何人?可是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派你来抢我儿子?”
笑歌不慌不忙地从柱后走出来,将风帽一扯,半边嘴角就扬起来,“韩尤嘉?”
韩尤嘉虽是心神紊乱,脑中尚有一丝清明。听她叫的不是“何夫人”,而是她出阁前的名字,不禁一怔,“你是……”
笑歌躬身行礼,恭谨非常,“我受啸云山寨大当家之托,来接你和晨曦离开何府。”
“大当家……安姐姐?!”韩尤嘉身子一震,抢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杏眼里泪光隐现,“你是说、你是说……安姐姐她全都知道了?”
笑歌被她捏得想哭,却咬牙强忍,淡道,“莫要多言,此地不宜久留。何府的人已经在四处搜寻你和晨曦的下落,若不尽早离开,只怕大当家再有本事,也保不住晨曦。”
这话正刺中韩尤嘉心事。她蓦地惊跳起来,“不错!这回一定不能再叫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抢了我的儿子去!”忙拽了笑歌进屋,“晨曦在这里,可是、可是他总也不醒……”
那破旧的床板上,红笑兮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双目紧阖,苍白的脸上浮着两团异样的红晕。
笑歌的心一紧,慌过去伸手一试他的额头,只觉烫得吓人。韩尤嘉在旁看她神色微变,顿时慌了手脚,“他没事吗?他不会有事的吧?”
笑歌一咬下唇,将韩尤嘉按坐在床板上,从袖里抽出方手绢塞给她,“把脸擦干净。”自己又从随身锦囊里摸出把小木梳,散了她的发髻。
韩尤嘉愣愣地,脑子乱成一团,却是不敢拒绝,当真拿手绢把脸细细擦过。笑歌三下两下把她的头发梳顺,顺手接了那绢帕替她挽了个常见的妇人髻。低头一瞅她的身形,把斗篷一脱,边动手解自己的棉袄边命令道,“脱掉外裳,跟我换。”
事急从权,江湖女子也没那么多顾忌,何况这屋里唯一的男性早是昏迷不醒,韩尤嘉便也不多问,麻利地跟她交换了衣裳。
完事一看,韩尤嘉一身鸦青厚袄,裤脚放开,绢帕包头,很有点大户人家仆妇的味道。 而笑歌系好斗篷,一袭银灰遮去内里污糟的衫裙,俨然是贵气的富家小姐一名。
看出她是真心相助,韩尤嘉心内感激,刚想开口。却见笑歌又从随身锦囊里摸出包土黄的粉末,“伸手。”抖些在她掌中,又道,“抹完脸和脖子之后把手背也抹匀。”
将纸包一收,另摸出包红艳艳的粉末,将红笑兮的脸蛋涂得跟生了红斑似的。随后解下红笑兮的白狐裘,翻出银灰里子那面给他穿回去,又扯高领子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弄完手中事,抬头见韩尤嘉已抹得脸黄黄如长年在乡间劳作的妇人,不由得莞尔,替她将额际、耳际并后颈的颜色弄得均匀了,这才清清嗓子,起身正色道,“张妈,背着你儿子同我去找大夫——记住,你最近吃错东西哑了嗓子,有人问话,你只听得说不得。”
药力渐渐消褪,韩尤嘉的脑子清醒不少,闻言暗赞这女子心思机巧,依言背起红笑兮亦步亦趋跟着她出了那废宅。
青嫣等得不耐,想前去看究竟,无奈夜云扬不肯,只得在那儿抠墙皮低声抱怨。
夜云扬因着公主的事心烦意乱,连带着对世间女子也起了排拒之心,在公主府时与青穹偶有闲谈,得知青嫣与公主私交甚密,便断定她亦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不好扫她面子,才偶尔应付她一下。此时听她嘀咕,忍不住暗暗皱眉。远远看见那一袭银灰往这边来,轻吁口气,扬声招呼笑歌一声,瞅眼满脸不高兴的青嫣,嘴角还撩起点鄙夷,“看吧,我就说六姑娘不是那等人。”
青嫣恨得直在心里骂他是呆瓜。见笑歌身后那个背着个小孩子的乡下仆妇正穿了一身鸦青,心里一咯噔,笑着绕过笑歌便去摸那小孩子的头,口中还调侃道,“真是瞧不出来呢。我还以为六姑娘云英未嫁,没想到孩子都这般大了。”
大凡女子觉着劲敌出现,有时候说话就不免失了分寸。笑歌倒也不恼,一瞥朝她投来询问目光的韩尤嘉,丢个眼色过去,韩尤嘉当即咿咿呀呀叫着躲开了青嫣的手。
青嫣疑心顿起,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然,“抱歉,六姑娘。我一瞧这孩子就很喜欢,只想瞧瞧他生得与你像不像,并无恶意。”
“嫣儿小姐说笑了。”笑歌瞥眼有些不安的夜云扬,淡淡一笑,“这是我家的佣人张妈,那是她的儿子小小。小小近来生了怪病,满脸都是红斑,张妈怕传染给你,这才避让。”
青嫣不信。绕到另一边瞧了一眼,果真见那孩子额上眼皮下都有红色斑块,登时脸色大变。她轻轻退开一步,口中却强笑道,“那这位大婶不怕被传染?”低头看看韩尤嘉的裤脚上犹有勒出来的皱褶,又道,“佣人在此,莫非六姑娘家就在附近?”
她刨根问底让夜云扬很是不快,但还未开口,却听笑歌淡道,“非也。只不过前几天没寻着良医,张妈身上又起了同样的红斑,所以让她和她儿子暂时搬来此处。”
青嫣大惊,忙不迭离了韩尤嘉,退到夜云扬身边来。夜云扬见她如此,愈发瞧不上眼,不动声色地往笑歌旁边靠了靠。
笑歌暗暗摇头,也不动声色地挪开些,嘴角微弯,挽出点笑,“两位无需惊慌。只要不触摸那些斑块、同用食具寝具,就不会染病。”眼波轻转,又露出丝戏谑,“张妈和小小已在此冷僻之地苦等了我数日……想来两位不会介意先陪我带她们去看大夫,之后再同两位去酒楼的哦?”
破笼卷 第六十六章 笑点鸳鸯谱(一)
寻医途中遇上何府家人,韩尤嘉暗捏了一把冷汗。却见他们只略略往这边扫了一眼便匆匆过去,她方松了口气。
感觉到背上那个小不点的热度越来越高,韩尤嘉不禁又慌乱起来。苦于旁人在侧,不能说话,只得急拽住笑歌的斗篷,咿咿呀呀指指红笑兮。
笑歌微颌首,以眼神示意她镇静。但那一扯之间,已露出斗篷下得半片杏黄裙角,泥迹斑驳,污糟不堪,哪里是笑歌先前的衣着?
青嫣尽收眼底,暗暗冷笑。瞧夜云扬对笑歌态度亲和,不时没话找话说,与待她的态度全然不同,她愈发觉得不痛快,便处处留心,有意要寻机令笑歌在夜云扬面前出个大丑。
看完大夫,取了药,笑歌又买了些吃食,方唤来乘小轿送韩尤嘉与红笑兮先回瑞云街。行前探头入轿低声叮嘱韩尤嘉一番,见她疯态已去,眼神清朗,顿时放心不少。
眼望轿子去得远了,她却犹。在出神,夜云扬也不好贸然打扰,默默站在一旁。青嫣皱眉咬牙陪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六姑娘方才不是说那对母子染了怪病?怎地我听大夫说,那位大婶没病,而她儿子只是因着饿得太久,又遭风邪入侵,这才高烧不醒?”
关于这一点,夜云扬也觉奇怪,只。是才见面两次,不好问出口。这会儿青嫣替他说出心中疑问,他却又嫌青嫣多事,对着个初见之人口出不逊,处处追根究底,便抢在笑歌出声之前笑道,“说不定是六姑娘先前请的大夫弄错了,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青嫣气得打跌,眼睛盯着笑歌,。面纱也挡不住那种敌意。笑歌权当不知,微微一笑,淡道,“两位,这儿风大,等进了酒楼再慢慢说,可好?”
入酒楼,小二来招呼,她眼皮也懒得抬,虚虚一抬手,“。楼上雅间,要可以烹茶赏雪的。”
银灰斗篷上光泽流转,显见得用料不凡。虽是风帽。遮了大半的脸,但她那闲适气度又分明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物才会有。小二顿时眉开眼笑,殷勤地引她上楼。
夜云扬悄悄按了按腰间的锦囊,又瞥眼青嫣,犹。豫数秒,方快步跟上去。青嫣只当他在作对比,愈发恼火——大凡女子见得姿色气度能与己比肩的,都有一较高下之心。那六姑娘相貌平平,如今突显不凡气度,她却非得以斗笠轻纱掩面避人耳目,未比便已在夜云扬面前先输了一筹,叫她怎能不在意?
敞窗看雪花纷。扬,风虽不入,寒意仍阵阵袭来。好在雅间里每个角落都生了个暖炉,倒也抵消了许多寒气。菜五碟,玉盆温了酒一壶,红泥小炉上搁了绘瑞兽的鎏金铜壶,青瓷茶具歇在镶玳瑁的紫檀木小几上,样样都精致细巧,价格却令人瞠目。
之前见她也没看出来她是个这么喜欢奢侈的人的啊……夜云扬于心底叫声苦,对笑歌的好感也随着那飘荡的酒香渐渐消散,下意识就坐到她对面去。
青嫣眉眼挑出点笑,取下斗笠,挨着夜云扬坐了,举杯柔声道,“六姑娘,多谢你今日带路之恩。”
夜云扬一看酒就想起笑歌那直勾勾盯人的傻笑,登时大惊,正要去拦。却见笑歌轻轻摇一头,淡淡一瞥青嫣那精致的妆容,“二位的身份可否据实相告?”
她捋捋耳际的散发,唇间便噙了一点笑,“云扬公子的这一袭驼色大氅看似普通,暗绿滚边绣的却是麒麟纹,家里没个四品官,只怕还不敢穿呢。”眉儿微挑,觑定青嫣,又道,“而这位嫣儿小姐愈发不得了。光您那对金摺丝镶翡翠牡丹的耳坠,寻常官儿哪有那等胆气让家眷戴这种饰品出来晃?”
抿口茶,笑微微看着呆若木鸡的两个,眉眼灵动,含了丝丝戏谑,哪还有之前循规蹈矩的样儿?
青嫣暗骂一声好毒的眼睛,眼波略略往她脸上一飘,也笑起来,“可惜六姑娘身上没什么显眼的物件叫我猜,不然我也可学你做一回深藏不露的高人……”话出口,忽想起青穹曾跟她提起个年纪不大的女高人姓刘,而夜云扬先前也说她名唤刘小六,不禁笑容一滞,迟疑道,“莫非……六姑娘与家兄认识?他乃是现任礼部侍郎……”
“原来是沅墨兄的妹妹。”
笑歌一语解她疑问。青嫣仔细打量她一回,心底一松,忍不住笑了,“六姑娘果真是家兄好友,寻常朋友也不敢如此唤他字号。”有这等心思,能周旋得柯语静与青穹由水火不容变成“亲密朋友”也不足为奇了。
“闹了半天,都是熟人!”夜云扬展颜一笑,觉着自己吝惜钱财很没风度,脸上一热,忙道,“我并不是什么官……六姑娘若不嫌有个山野小子做你的朋友会丢脸,我……我云扬便交你这个朋友!”
很淳朴很淳朴,跟以前一样憨。青嫣的心思那般明显,要撮合这对应该也不难……笑歌回以一笑,举杯道,“以茶代酒——两位不嫌弃有个村姑做朋友才好。”他那师妹确实要不得,就当她刘小六替红笑歌还了这笔孽债吧!
饮毕茶,她起身解下那斗篷,露出一身污糟的杏黄衫,“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