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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藏能藏多久?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她是个聪明人,想必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笑歌含笑颌首,“一旦她逃婚,青氏全族都要受牵连。倘若假死,可避得一时,此生却不得不隐姓埋名,成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与其如此,倒不如赌上一把。只要她能赶在大婚之前把事情办妥,以后的事就无需她担心了。”
“但那什么皇贵妃嫁到车瑟已许多年,万一她帮着车瑟国君反过来对付青嫣,青嫣孤身一人在那儿,不是很危 3ǔωω。cōm险?”要让过不了几天就会成为她小姑子的人以身犯险,青穹那书呆子铁定跟她闹个没完没了。
笑歌噗嗤笑出声来,“你是怕青穹生气吧?”微睐了眼,屈指在桌边轻叩,淡道,“车瑟国君膝下本有十七位皇子二十二位公主,到如今却只剩下四位皇子九位公主。其中以大皇子墨染狄最为年长,三皇子墨染沁年十九,剩下的都还是小孩子。而车瑟国君年岁已高,却迟迟不肯立储。皇后所生的三皇子大约就是为着这个才私下同白家来往,里外勾结将宫里的东西弄出来交由白家处理,换成粮草兵器再运回车瑟……柯戈博,你还记得么?到达剑川之前,我劫了小白率领的商队。当时不动那些货物,就是因为我发现粮食袋子底下藏了不少铁器。”
被她一提醒,柯戈博不禁骇笑,“难怪从那以后,你就严令禁止再动北地的白家商队……”
“嘿嘿,我本来以为白可流要造反,还打算好好整治他呢。”笑歌自嘲地笑笑,“直到惜夕告诉我,城外大营粮仓中的陈米变成了新米,士兵的武器也在短短一月之内全数换成了新的,而那些陈米和旧兵器混在丝绸药材中,白家商队正往车瑟运……我才明白过来,白可流不是敌人。烂掉的,是阳鹤的皇族和紫家。”
是的,外表依然华丽,内里却已经腐朽。不御外敌,不顾民生国计,心思全花在如何陷害自家人上,所做作为都是为了保住皇位,压根就忘了皇室所担负的责任。
柯达人不自觉地抠着扶手上的红漆,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哎呀!你别光说白家,那皇贵妃的事你还没说清楚呢!”柯语静急虎虎地打岔,“她跟着车瑟国君那个老头子,有名有份,吃穿不愁,要是老头和儿子打起来,她能得着什么好处?怎见得就一定会帮咱们?”
笑歌无奈地翻个白眼,“皇贵妃和皇后仅一步之遥,若是三皇子篡位失败,你说玉漱皇贵妃能得着什么好处?何况车瑟大皇子生性懦弱,体质又差,三头两头就得别院休养,而六皇子和十三皇子都是玉漱皇贵妃的儿子——你道死了的那些个皇子和公主,全是皇后下的手?”
柯语静愣住,半晌方感叹,“真是个可怕的女人……”眼珠一转又皱眉,“可就算三皇子死了,车瑟国君也不会安安分分的吧?雪蛟到底还是得跟他们分个高低。”
笑歌摸了摸她的头,粲然一笑,“那,让他和三皇子结伴同行……不就行了?”
“你是说……”柯达人倒吸了口冷气。
“不是也有领兵逼宫反被人包围的事么?混乱中会发生什么,谁说得清楚哦。”她抿口酒,淡道,“若是真那么不幸,一家三口都没了,不管之后谁即位,玉漱……太后想必都会很用心地辅佐新皇吧。至于雪蛟,作为太后的娘家,自然要出钱出力助车瑟早日安平。两国睦邻友好,和平相处也是定然的。”
听得三个男人连连点头,柯语静却撇嘴道,“要是你亲自出马还有可能,别人去的话,他们一家子哪有那么容易被挑拨嘛。”
这是夸奖还是讽刺?笑歌黑线。没好气地斜她一眼,又忍不住掩口轻笑,“那你以为咱们辛苦劫那一票是为了啥?”
柯戈博促狭地眨眨眼,“我记得貌似你打算把花不出去的白家银票给车瑟皇子送去,让白老头自认倒霉掏腰包再给他补贴……‘亏死那老狐狸’,你不是这么说的?”
“咳,此一时彼一时。这事我自会给他一个交待。”笑歌讪讪地摸摸鼻子,“届时让他将粮草兵器照样运给三皇子,白家的银票悄悄送回给他就好。”
“我还是没听明白。”柯语静很诚实。
笑歌叹气,“那换做是你,要用的东西总是找不着,你会就此作罢还是好好清点一回,把家里的老鼠揪出来呢?”
“我懂了!”她眼睛一亮,拍手大笑,“让皇贵妃总跟老皇帝要那些没有了的东西,完了偷东西的那母子两个就跑不了!”
柯戈博却摇头叹息,“结果呢,老白还是亏了——遭抢了两次,最后拿回去的还是只有剑川白府失掉的那笔钱啊。”
“那我们也不能白做事不吃饭嘛。”笑歌得意地笑了笑,“助人为乐是对的,拿点辛苦费当然也不为过啊。”
她举杯一饮而尽,又道,“我算了算,送亲队伍不会少于三百人,三百人不能个个骑马,还得拖着那么多嫁妆,等到达车瑟都城,最快也是三个月后的事了——车瑟国君要处置家贼,三个月绝对够了。”忽然眼神一凛,唇角牵起丝狡黠,“要清除我们家里这几只大老鼠,时间也足够了!”
烛影晃动,给内厅里的五张笑脸平添了几分诡异。
“以上安排,可有异议?”笑歌分派完任务,半边嘴角扬得愈发高。火光映得那莹黑的眸子幻出些邪异的红,左眼中金芒一抹,耀目非常。
四只擎着酒杯的手无声举起,她微微一笑,举杯轻碰,“干!”
酒入口,清洌芬芳,回味绵长。狩猎尚未开始,柯语静她们却已迫不及待要看结局。
二更更鼓响过,他们依旧毫无睡意,默默在心中将各自扮演的角色描绘,把将要开始的战局反复演练。莫名兴奋,一如初次踏入社会的青涩少年。
笑歌在这时候提起成亲的事,是谁都没意料到的。
惊诧的视线集中在她脸上,她却泰然自若,笑微微地瞥柯戈博一眼,“提亲这等事,本该由我爹娘来做。但我想,由我亲自开口,诚意才够……”
话未说完,柯语静便扑过来,笑着把她一顿乱揉,“你这人真是的!你和我哥的亲事不是早都定了吗?还正经八百又说一次——哎,对了!选日子太麻烦,不如就我和青穹成亲那天,你和我哥也成亲吧!双喜临门才够劲儿啊!”
柯戈博佯作镇定,嘴角却已然弯了。紫因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把衣角揉捏得快要破掉。
笑歌好容易从柯语静凶猛的热情中挣出来,理理衣襟和额发,淡淡一笑,“别胡闹。我只是想跟你爹商定此事,但成亲还不是时候。”
紫因愕然抬眼,小小的喜悦一闪而过。柯家的三个都竖直耳朵,等着她的解释。
“我们活得堂堂正正,嫁娶也自当光明正大。待一切尘埃落定,接了我弟弟和嘉姨来都……三桩婚事,我的家人一桩都不能落下。”
三桩?柯语静惊讶地张大了眼,“不是四桩吗?”瞅瞅紫因,又皱眉,“哪个你不要?那个呆瓜?”
笑歌放下酒杯,轻垂眼眸浅浅一笑,“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跟人绑一块儿,迟早会有麻烦。保护他,也不需要将他一直笼在羽翼之下。他的选择……等护送青嫣平安归来之时再说吧。”
“护送青嫣?青嫣照顾他还差不多……”柯戈博撇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你直接跟他说清楚不就好了,干嘛那么费事?”
紫因也帮腔,“是啊,他那个人呆头呆脑。你就是给他制造再好的机会,他也未必明白得了。还不如实话实说……你要是钟意他,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笑歌淡淡一瞥他两个,神情淡然,“都睡吧,时候不早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又不是圣母,见着可怜的就往家捡。
她不肯正面回答,一干人都难免郁气难消,但也没人肯再纠缠这问题惹她不快。
笑歌笼好狐裘,正要出门。柯达人却干咳一声,低道,“既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了,有个事实在是……”
她诧然回头,见他欲言又止,似乎心神不安。只得折返来坐了,“有事请说。”
他犹豫再三,瞥眼紫因,嗫嚅,“或许你已听这小子说过了……公主府里那个是你的替身吧?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啊”柯语静和柯戈博都惊跳起来。
笑歌倒很镇定,“然后?”听说自己原本的身体有孕,感觉真是奇怪得紧。不过紫霄对那孩子百依百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柯达人又咳了一声,神情古怪地避开她的目光,“此前丞相大人曾深夜入宫,给皇上献了一策……”
“怕那孩子长大了跟二皇兄争皇位,所以想搞个胎死腹中?”老桥段,实在是老得她都想笑。
“不全是。”柯达人狠狠心,低道,“丞相大人打算下毒,让她像是得了急病的样子不死不活地拖着,好把南郡王爷和王妃引入公主府,一网打尽。”
“有惜夕和紫霄在,要下毒怕是没那么容易。”
以前在宫中,她每日吃的蜜饯全是惜夕一手采办。里头内容丰富,只要不是入口即亡的剧毒,十次有九次都可解于无形。剩下那次,拖到惜夕到来,也是有惊无险——张宁远号称药王谷蜘蛛的第三代传人,制作解毒剂对他来说只是小Case。
“咦,你还不知道啊?”她的平静让柯达人很是惊讶,“从一个多月前开始,霄莲华便日日在外买醉。惜夕姑娘为着别的事,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府……”
紫霄买醉,惜夕常常不回府?笑歌重重皱眉,不及言语,便又听得他续道,“而且自从里头那个公主傻了,新进的那位倾城莲华,哦,就是如今的太傅大人,整日里缠着惜夕姑娘不放。我离宫之前有一回奉命去公主府查探。深更半夜的,我听见……我听见……”莫名其妙胀红了脸,似乎他所见的是难以启齿之事。
笑歌没有追问,只微微睐起了眼。柯达人咬了咬牙,扭头去一瞪柯语静,“把耳朵堵上,你不许听!”
“诶~干嘛不许我听?”柯语静急了,指着柯戈博和紫因反问,“你都没叫他们堵上耳朵,为什么要我堵?”
“反正你就是不准听!”老爹态度强硬,起来就轰她出门,“明儿一早嫁衣不就要送来了?你赶紧去睡觉,别到时候赖床不起让人笑话你没教养!”
柯语静气闷,握拳就要跟他开战。笑歌冷冷一眼飞过去,“去睡觉。”
淡淡三个字就砸得西六扛把子蔫头蔫脑,扁着嘴不情不愿地蹩出门去。
门拴上,柯达人还不放心,叫柯戈博去门边守着,自个儿凑到笑歌身旁,压低声音道,“这事本不该跟你一个姑娘家讲,但……”
“说。”
冷冷一声逼得柯达人那堆解释的话都说不下去,急急地将未经雕琢的话一股脑倒出来,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我听见惜夕姑娘房里传出男人的声音,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在干那回事……咳,我觉着奇怪,又怕被惜夕姑娘发现,就躲去院里假山后。结果快天明的时候,瞧见萧倾城从惜夕姑娘房里出来,衣冠不整……”
老脸红透,窘迫无比,飞快地把话头拉向另一边,“总之,我瞧着惜夕姑娘和霄莲华都不会有心思管假公主的事。而丞相大人说,他派去的人乃是公主身边最亲近的,只怕……”
酒杯猛地摔下,四分五裂。
柯达人惊得连大气也不肯吭,眼睁睁望着她面无表情地踏过那些碎片,缓缓朝门边走去。
拉开门,夜风冲进来,她忽然长出了一口气,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