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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来二去的,阿禄这粥是越吃越少,她那厢却是越吃越多。
阿禄何尝睡了好觉,亦是心烦气躁的,瞧她那碗添了胡桃、松子、乳蕈、柿蕈、柿栗的粥,蹙眉道,“我说,你不年不节的,怎么就搞了一碗腊八粥?”
嫦娥撇嘴,又兀自叹了口气,才放了赤金勺,与她耳语道:“有件事儿,我是想说又不敢说——”边说着,她还不忘瞄了一眼对面的司命,又咬耳道,“昨儿个夜里,我琢磨着实在有趣,便又招了月老来闲聊。那臭老头先头不说明白,倒害的我们做了歹人。”
从她叹第一声,阿禄就晓得绝没什么好事,只唔了一声,咬她耳朵,小小声道:“昨儿个夜里,我这歹人算是做到了名副其实,怕是最坏也不过如此了。”
“你,你又做什么了?”嫦娥大惊,立时明白自己错过了场好戏。
阿禄咬着勺子,余光扫了下司命那处。嫦娥很是聪慧,不再言语,只万般纠结地望着她,直瞧得她心头发毛……那处的司命却像是瞧出她二人的憋屈,只无言起身,很识相地自去外逗马。
“快说——”嫦娥将椅子挪了几分,满目期待。
阿禄耸肩无奈,只将昨夜所经对峙,一一说与她听,直听得她双目圆睁,竖起拇指道:“我与你相识这万年,还真没料到你如此通透,竟是诡辩之才,”她叹完,却立刻塌下一张脸,道,“只是,你这歹人也做得更加实在了。”
嫦娥伸出食指,指着客栈中庭逗马的司命,哀怨道:“我本是以为那鬼族长公主是一厢情愿单相思,便陪你演了一出郎情妾意的戏。可昨夜月老讲明了前世今生,我才算明白,当年在鬼族,那长公主和迦南公子本是两小无猜,早定下了婚约,也就是说,”她摇头看阿禄道,“他俩才是两情相悦,天作之合。”
只这一句,阿禄手中的粥碗全扣在了身上。
“瞧你吓得,”嫦娥接过随从递来的帕子,给她擦着衣衫,继续絮叨,“昨儿个夜里我把司命说过的话掰开揉碎的想,才发现尽是些似是而非的话。想来是他平日就半冷不冷的,害的你我一厢情愿以为是人家纠缠他,却没想到他心中的那个人,便是这长公主——”
“可他确是和我说过,那小姐今生是个孤独终老的命——”阿禄只觉得头昏脑胀,满目兵荒马乱的,任嫦娥伺候着,却没了其它主意。
昨夜的那几番心思,那几番话,倒真坐实了“笑话”两个字……
嫦娥见她失神,便伸手拧了下她的胳膊,直疼得她龇牙咧嘴了方才罢手,道:“那公主在人世仅是为了历经战劫,收复人间冤魂,待自家鬼灯复原了,自然会回复鬼籍。他二人相识数十万年,还在乎这区区弹指间的时间?”
是了,阿禄慢悠悠地,也开始掰起司命的话。
他说:不是与我们,而是与我有关系。
两小无猜,何止“有关系”,是很有关系……
他说:那相府小姐,是鬼界长公主投胎,与我有段未了缘。
未完的婚约,确是“未了缘”……
他说:他纵百般算计,我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善人。
你情我愿,的确无需人再百般算计……
他说:苏某本是立誓,今生绝不伤你性命。
情深如此,的确不能刀枪相见……
他说:可我没说,要你与我同生死,共进退。
难怪当时深觉他似有怒意,原是为自己不知深浅,伤了陈小姐的心……
他说:玩笑话小则怡情,大了便是麻烦,这等话日后别再说了。
难怪他字字有力,想是心有所属,怕徒惹了麻烦……
司命说他是相桃的情劫,说他欠相桃一份情,如今想来却是心甘情愿的。如此瞧来,自己的确做了一回歹人,前半夜尚有情可原,后半夜却是咎由自取了。
此时一切通透,那处司命正是打着折扇,道:“这粥该喝的也喝了,该倒的也倒了,还不走?”他马旁悠然而立,于阿禄眼中瞧见的,却是那千里疆场中的将军和那比肩的公主。
哎,她此次确是错了……
司命的桃花
车入建康,相国亲迎。
嫦娥那夜虽已逼相国千金拿出将军令,以保司命在南梁的平安。但左右思量下,还是将司命让进了马车,而阿禄却只得去降服那匹汗血宝马。因她终是个女子,若以南梁论,如此抛头露面便是极为不守妇道,嫦娥便于临出门时,喜滋滋唤随从翻出件嚈哒国王爷常服,扔给了她。
是以,如今阿禄就坐着高头大马,一身绛紫常服,眼瞧着相国朝她拜了一拜,道:“小王爷。”
李代桃僵……着实冤枉,阿禄正拱手要解释一二,那厢嫦娥已策马而上,笑道:“陈相国,错了错了,本王在这里——”她跳下马,颇有模有样地扔了马鞭给阿禄,抱拳道,“本王代吾皇向相国问好了。”她眉眼带笑,直瞧呆了相国身后几个官员。
阿禄瞧她这几句话,倒也像个小王爷,正暗中夸赞时,却不想相国忽然一阵大笑,惊得她坐下宝马仰天长嘶,将那四周人吓得退后了数步。
四下人可以退,那马上的人却早被吓傻了。她本就不善马术,此时猛地惊了马,更只能揪着缰绳被它颠的七荤八素。只觉得手心磨得一阵发麻,身子更是散架一般,五脏六腑全涌到喉咙处,想吐却吐不出一般的难受。
嫦娥听得嘶鸣,回头一瞧,正瞧见阿禄已是颠的歪了身子,将将便要摔下马来,那俏脸顿时陡然一变,正待开口喊人上前,却见堪堪一只手,按住了马首。
那手白皙修长,才碰到马首,便叫马儿放缓了动作,随即喷了几声闷气,安静了下来……
一袭白衣锦带,一手按马,一手轻轻抖落扇上的血痕。
司命自现身到降住疯马,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却是行云流水一般的惬意。这一套做完,他身后方才砰然一声巨响,自马车顶落下了一个死人。
随这声巨响,阿禄也才缓了些神色,瞧瞧他,瞧瞧马,再瞧瞧静默的人群,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汗珠……
那处嫦娥显是比她聪慧几分,不待南梁人发难,便已沉了脸道:“我本以为凭一己薄面能讨得苏公子平安,如今瞧来,却是高估这小王爷的名号了——”司命露面,那陈相国身后几个大臣早已面色有异,如今听嫦娥一说,顿时也黑了脸,却皆默不作声。
“哈哈,小王爷言重了,”那相国倒是老道,只笑颜如斯,走前两步握紧嫦娥的手,道:“小王爷莫动气,误会误会,”边说着边还拍了拍嫦娥那玉手,“小女两日前便传令兵将隐士,此番苏公子踏足南梁,当按贵宾礼遇。”
嫦娥面色不虞,正要再发难,那贴身侍卫却已上前耳语了一句。只见她侧耳听完神色一凝,旋即却忽地笑颜如花,对陈相国,道:“方才查验,那刺客怕并非南梁人,相国——”她不动声色抽手,道,“本王在此赔罪了。”
三言两语,几番寒暄,司命公然露面,南梁人敢怒不敢言。
阿禄再不敢骑那劳什子的宝马,只下马随他们一路步行。
浩瀚长队,红毯由城口一路竟是到相国府,如此瞧来,嫦娥这辈子确是占了个好身子。阿禄瞧嫦娥在人间做戏,本是甚得其乐,可一记起早晨的话便有些心不在焉。哎,尚未见到杨坚,却徒惹了这许多事,不知那九重天上的几位瞧见,会不会早扣了自己的千年仙俸……
而司命……她看了一眼身前的人,更觉心头发苦。若他晓得昨夜那话,可会震怒?或是冷冷一笑,怪自己多事?
不过纵有万般疑问,她却不敢说出一个字来。
入了相国府,嫦娥自去应酬,只剩了她和司命两个闲人。
既是贵客,她倒也懒得客气,只随司命沿长廊一路走到后花园。踏入繁花小径中,竟是满目开阔,数棵百年古树遮了日光,树下光影缝隙中,尽是石山石桥石亭,奢而不俗,尤其……二人正踏上石桥一侧,却见了石亭中一女子背影。
阿禄瞧那颇为眼熟的背影,陡然心虚,又瞧了一眼司命,顿时心中一紧,正要转身走时,那女子已先行转了身。
她双眼本是空洞,却在瞧见了司命时,陡然亮了一亮,随即施礼,道:“苏公子,”再抬头,那薄唇已是微微发白:“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苏公子,可还记得妾身?”
方才看那身形,阿禄本以为是陈桃,听这一句,却断然不是陈桃。
阿禄细端详她的容貌,确与陈桃相似六七分,只没有那眉宇轩昂的霸气,倒平添了些书卷之息。她这番打量下来,倒也松了一口气时……
“戚夫人,”司命拱手,道,“久违了。”
那女子小肩膀微抖了一抖,方才扶着亭栏杆道,“苏公子离开南梁已是十年,竟也……听闻了妾身的事。”这一句中的几分欣喜,几分纠结,明白人都能听得出。
阿禄不禁为她叹了一叹,心道,这万丈红尘中,哪个能逃得脱司命手中那卷命薄?只是有心人耳中所闻,多半是自怜自爱,自作想象而来罢了。
“戚将军为南梁屡建战功,我亦有幸,曾与他对阵于巴东郡,”司命坦然道,“夫人能嫁得如此夫婿,实在可喜可贺。”
他这一句,那戚夫人面上更添了几分凄色,道:“苏公子十年前便才倾天下,如今更是身负‘再世孔明’的名声,扬名四海。此番再相见,妾身本该恭贺一二,”她缓步走下台阶,走上石桥,只在五步开外停下,“只是,心中尚有一问,若不问出,终是郁结于心不得安然。”
她一句一个妾身,听得阿禄亦是悲悲凉,可这话中人的司命却依旧悠闲而立,只道:“戚夫人请问,苏某必当知无不言。”
“当年,苏公子对我妹妹百般回护,令我一家都断定状元郎对家妹有情,却为何在圣旨赐婚时,当庭婉拒,害的我妹妹肝肠寸断,心碎十年?”她边说着,目光边离开司命,却是定定看向了阿禄,“可是——为了她?”
一句质问,半怨半怒。
阿禄听得微皱了眉。这陈府的小姐们还当真是清闲,一个两个爱慕司命,又一个两个误解自己。却不知纵使千般恨意,也终是对错了人……
她正抑郁着,却见司命优雅一笑,回道:“正是。”
这一句正是,让那小姐面色骤紧,却也让她握紧了石头栏杆,心头一苦。
她本是知错了,也已在心头定了主意,再不敢去做那横在司命和陈桃中的罪人。可怎想到,司命却是步步相逼,让她不敢去想,却又不自觉去想上那许多不该想的……
繁花飞絮,月湖之畔,春日正好。
戚夫人神色俱伤,悄然走了。留下阿禄亦是满心怨气,只盯着司命,道:“你可是有意的?”
司命看她,道:“那晚你对陈小姐说了那许多,此时我再去推翻,岂不枉费了你这番心意?”
他这一句说的明白,直听得阿禄咬了唇面色大窘。
她本就忌讳昨夜那许多话,如今被他道破,却更觉不堪,只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地,晓得那晚——”
司命笑了笑,悠然道:“你此番并非投胎为人,我写不了你的命薄,不过……你在这人间所做之事,那命薄却是会如实记下。”
言罢,他合扇出了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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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时,司命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出面。倒也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