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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禄本是陪司命坐在玄色马车中,正捏着个白色的棋子踌躇不定时,司命忽地蹙眉拿扇尾挑了车窗上厚重的帘子,瞬间一股热浪扑面。他只轻摇了头,道:“兰陵王果真是兰陵王,所过之地,寸草不留。”
阿禄听他这一说,立时放了棋子,伸手将整个帘子都掀了起来,还不忘顺手扫乱了一盘败局。
入目所及,满目火海,刺眼猩红。
此车与那火海尚还隔着一里之遥,阿禄却觉脸颊被热浪掀的发烫,眼瞬间眯成了一条缝。只是,在这一瞬间,她仍然看见了火海中的人。
鬼面狰狞,眼璨如星,站在满天火海近前,侧身如雕。
阿禄只觉得这一刻,脑中仅有一个念头,或许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距兰陵王身后二十步之遥,有四个人随意站在马旁。那个先前见过的碧洗依旧温良端庄地擦着一柄银色弯刀,身侧是个背着长弓的少年,背着个书箱的儒生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若非面对滔天火海,倒极像是某家少爷出行,随从各异。
此时,恰杨坚下马上前,他一身玄衣走到火海近前,衣衫被热浪掀起,却依旧背脊笔直如竹,待站定只抱拳说了句什么,那始终面对火海的兰陵王终是转了头,与他相对说话。
而那身后四个人则又自觉后退了十步有余。
“司命,”阿禄看着火海中隐约可见的城镇废墟,道,“方才你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为何我们今日方才见到?”
司命笑道:“我们一路自北周而来,昨日方才入南梁国境。而那兰陵王自北齐入南梁,一路来已有十日,十日便已毁了三城七镇了。”他边说着,边拿扇子敲打着手边的战报。
阿禄被他这一动作,方才记起,十日前司命便已日日接此类战报,却永远是随意翻翻,付之一笑。如今想来,踏血屠城日日见于纸间,却仍如此深笑不语,倒真让她有些毛骨悚然了。
“阿禄,”司命见她眼中飘忽的惧意,自是了然,“你仔细看那火海中,可有熟人?”
阿禄被他这一说,先是一愣,方才下意识凝神看向火海深处,隐隐正是神荼、郁垒那对妖孽的身影,两个人闲散地闲聊着,身后是大批神色各异的魂魄。
“北极帝星门下,怎么会来拘尘鬼?”阿禄此时方才觉出异样,随口问道,“尘鬼不是应该由鬼界接引使掌管才对吗?”
“天下分合时,必会有帝星降世,帝星之杀戮历来由天界接引冤魂渡世,”司命拿扇挑起阿禄的下巴,笑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兰陵王便是长生帝君。而他此番舍弃仙人记忆下凡投胎,与你有着极大的渊源。”
阿禄听这荒唐话,呆了半晌也未曾理出头绪,只尴尬道:“司命,我与他不过偶然相识。”司命颔首,道:“我晓得,只是有些事你并不清楚,九生九死草需得帝星之仙根滋养。你与他并非偶然相识,你自成形以来便是他以仙根滋养方才成形。”
司命眼中神情闲适,却说了这句惊人之语。
“司命,”阿禄盯着他眼中的平淡,道,“且不说这话真假,为何你会在今日告诉我,我与那九天上高不可攀的帝君有如此渊源?莫非……”她吞下了接下来的话。
她想问,为何你总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着我与别人的渊源?而每每说起,却又如此泰然自若……莫非你仍是要将我推出去,任我还了旁人的情。
“阿禄,”司命放了扇,难得正色,道:“此事嫦娥也早已知晓,先前我们都有着默契,不想你被诸多前尘牵绊。而如今,”他眸带温柔,缓缓道,“三界内终是逃不过这因缘果报,你我既已逆命而行,日后必是劫难重重。能度劫的只能是你我二人,所以我要你清楚一切,包括你我欠下旁人的种种。”
阿禄看那远处的兰陵王,想起当年蓬莱初遇,和几次随意相处,都是如此浅淡。仅像是街边偶遇的朋友,庙前相谈的生客,如水平淡。
此时她才终有体会,纵然成仙万年,却不如尘世的洒脱。
生死百年只需随心所欲,无需晓得什么前世今生,谁欠谁,谁还谁的恩情债……
她明白司命此话的用意,只挪身坐在了棋盘上,眨眼一笑,道:“司命,因缘果报还了就是,不管日后如何,阿禄心中仅有你一人。仙人的诸多牵绊,太累。”
她看着司命带笑的眼眸,忽而心湖漾起一层微波,慢慢将头凑过去,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件事。她只贴上司命的唇角,见他眼中一瞬的惊愕,不觉更是得意,只闭了目将满心的依恋化成唇齿相依,青丝拂面。
司命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平放在棋盘上,眼中柔情难舍。
室间正是浓情蜜意时,忽有人敲了马车,道,“苏公子,世子爷有请。”
阿禄一听这声音,猛地睁开眼,心如擂鼓,却不想司命毫无放开的意思,还越发深入,害的她半是惊慌,半是甜蜜,一时身子软下来,再无力做什么。
直到敲门声再起,她方才使劲推开司命,撅着有些肿胀的红唇,埋怨地瞧着他。
司命看她深笑,方才理了衣裳,道:“请世子爷稍后,苏某即刻便去。”
因着两日后攻打广陵,两国大军驻扎在白土附近。
因附近被烧得寸草不生,除却身份尊贵的,其余人都只能露天而宿。
废墟遍地,断壁惨瓦,远远近近层起罗列。司命下了马车未有任何迟疑,慢步上前,走入大片废墟中。阿禄略一迟疑,只觉凉袭而来的夜风颇显阴森。毕竟是女儿身,终是心添惧怕……白日里方才看到冤魂遍野,如今是废墟焦土,枯蒙苍凉之感陡然而生。
在她犹豫时,司命已是蹲下身,捏起手中的夜明珠照到地上,隐隐形态,竟是烧焦的人,额骨已森然突出,因是白日里方才烧过的,尸焦味极为浓重,凑近了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阿禄只蹙眉站在她身后,待司命起身方才将身上衣衫撕了一块递给她。
阿禄会意接过,赶紧遮住了口鼻,那块布上有司命身上特有的香气,能让人平心顺气。
司命见她面色缓和了些,又蹲下身细细打量那尸骨,片刻后方才起身道:“看这骨骼,是乔装的兵士,看来兰陵王此次是碰上一场恶战了,”他边说着边打量了四周烧焦散落的物事,方才接着,道,“他若留下尸体,断然不会流传出残杀平民的名声。”
司命没再继续查看,只带阿禄走到了大帐外,却被匆匆而来的凌波唤走,留了她一人无所事事正要入账,就听身后个女子声音,道:“阿禄姑娘。”
阿禄应声回头,才见是碧洗,只见她躬身拜了一拜,道:“我家王爷有请姑娘,说是尽当日之约,把酒言欢。”
阿禄听她如此说,方才记起当年那个约定。脑中不禁想起上次他大度放了杨坚一马,本该是心存感激毫无犹豫的,可黄昏时司命的那番话却又让她踌躇了。
只这一来二去的,她纠结在大帐处,那碧洗倒也不急,起身垂头等着她的答复。
横竖算着,她终是欠了长生帝君不少,若说与其把酒言欢,倒也是应该的。
阿禄定了定心,便跟着她一路向北齐驻地而去。一路虽有军士穿走,却安静无声,又添了一股子浓烈的火后余味,更显诡异。好在灯火通明,方才让她略定了心神。
到大帐前,无一人驻守,碧洗只垂头掀帘,道:“姑娘请进吧。”此时,阿禄才见白日里端庄泰然的碧洗面颊多了几分潮红,甚为娇艳。
她心下奇着,便进了帐子。
帐中有巨大的屏风隔着内外两间儿,摆设极为简约,却均是上上之品。
兰陵王白日所穿的银色战甲挂在帐子左侧的木架上,斜插着一柄银色长剑。帐中摆着个两丈长的矮桌,正摆放着大小各色碧玉酒壶十数个,与之相配的却仅有两个琉璃酒杯而已。
阿禄见外间儿无人,便猜到必是在屏风后,不觉有些局促,正要开口相唤时,屏风后走出了人。
他此时并未戴着那骇人的鬼面,薄唇轻抿,凤眸下清晰盘绕的紫色图腾,妖冶异常。
那狭长的眼中竟是水光涟涟,似有些微醺之意,淡淡看着阿禄,道:“坐吧。”
他说完,自顾坐在矮桌后,伸手指着面前的各色酒壶,道:“本王不了解你的口味,便搜罗了天下各处的美酒,可算尽心?”他边说着,食指轻轻自各个壶口滑过,莫名地添了几分妩媚,眼波温柔至极。
这一句问的极为暧昧,听在阿禄耳中更勾起司命句句间的前债,她只随口胡乱恩了两声,便仓促坐在了桌侧。
“你既不挑剔,我们便一一尝过吧,”兰陵王伸手拿起最小的那壶,缓缓倒了两杯,道,“此一杯,为两日后广陵之战。”他将手中酒杯递出,阿禄接过时恰触碰到了他的手指,下意识一收手,竟将酒杯覆在了身上。
“战前覆杯,此卦有异,”兰陵王只扫了一眼那酒杯,伸手拿起,怀中摸出素白锦帕擦拭干净方才又倒了杯酒,道,“当心些。”
阿禄面色有些发窘,只小心接过杯子。正要开口道谢时,却见兰陵王微眯了眼眸,直接将她拉到了怀中,还未待阿禄有所反应,就听得扑扑几声清响,地上多了几个冒着青烟的黑洞。而此时,屏风后也窜出了一个只着肚兜长裤的女子。
“王爷,我出去唤碧洗。”那女子回首,赫然惊了阿禄,竟是与天宫上的芍药生的一般无二……只这一眼,让她想起了当年嫦娥口中那个传闻,当年承天帝姬于帝君寝宫撞破于床上的好事,貌似就是这个芍药。
照她这装束,又是自屏风后而出,难道……
她这胡思乱想的,倒也忘了自己还被绝色抱在怀中,只在那女子哀怨地看了自己一眼时,方才惊觉,猛然起身时,那女子已闪身出了帐子。
待她走后,兰陵王倒无过多反映,只低低一笑,眼波流转下,轻声道:“本王名声不好,吓到你了。”
忘却的前尘
阿禄听这话,愣是半晌也没琢磨过味儿来。
若说吓到了,却是被方才那暗箭吓得。可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显是说的那与芍药一般无二的少女。他长生帝君于天庭是众美仙姬心尖儿上的人,于人间亦是生的极为稀罕,若说没有几个女人,倒也让人起疑了……
可先前与杨坚相处那半年,没少听他说起这王爷,或是明讲或是暗示,不近女色与荒淫无度共存,不近女色是不纳任何妃妾,荒淫无度是天下遍布帐内知己。
如今,不巧恰是被自己撞见了。
阿禄正是呆立着,踌躇着如何告辞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音。阿禄疑惑看向兰陵王,只见他眼神示意自己噤声。一个声色清澈的少年道:“王爷,北周世子听闻出了刺客,特来拜访。”虽然问着话人却没有进屋,一看便是对他颇为恭敬。
兰陵王将两腿架在矮桌上,双手交叉搭在身前:“碧月大惊小怪了,一场误会而已。请转告世子,本王睡下了。”声色慵懒带醉,倒也不必佯装。
帐外人应了是,火光与吵闹也随之渐渐散去。
“阿禄,”兰陵王蹙眉看她,沉吟片刻才道,“你额间发黑,可是方才沾了什么不干净的?”
阿禄听他这一说,才觉心跳不匀,方才是紧张,如今倒真是有些诡异了。她只想了下,便坦然道:“除了去了火场,没沾过任何东西。”
兰陵王微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