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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妃小心。”方才还于坐榻上的迦南司此时已起身而立,白扇托住佳人。
繁弱仿似颇受了些惊吓,抚着胸口长出口气,甜笑道:“多谢迦南王。”
迦南司收了扇,闲闲道:“侧妃无需如此客气。”
繁弱颔首回了龙帝身侧,此时清平却似是呆的无趣了,拱手道:“龙帝,我夫人沿途劳累,颇为辛苦,不知凤七可否先行告退,待将夫人安顿好后再来和帝把酒言欢?”
龙帝一听,再次颇为遗憾地看了他一眼,道:“既是身子不适,倒也不必勉强了。凤七此次前来住在何处?”清平,道:“帝都内的一个寻常客栈。”
龙帝笑道:“你我此番意趣相投,你夫人又是体弱的很,倒不如在我这宫中暂住下,可好?”清平倒也不推脱,再次拱手道,“那便多谢龙帝了。”
他说完,自携着承天起身,方才起步,便见繁弱笑着和龙帝耳语了几句,龙帝频频点头下,她才起身向二人走来:“陛下见七皇子甚为投缘,繁弱见了姐姐亦是欢喜,不置可否相认为异姓姐妹?”
不知为何,承天方才见她的目光便有些异样,如今听她这一说更是心生疑虑。
正在琢磨时,繁弱已自脖上褪下一串赤红的珠串,拉起她的手,放于手心:“这是妹妹的见面礼,明日待姐姐身子舒服些了,妹妹再去探望。”
那一双剔透的眸子不染烟尘,却看的承天心头一震。
繁弱她……认得自己。
吉祥的龙宫
龙宫西处,有三十三个客居的宫院,专是招待那些个各界贵人的。
眼下夜幕沉沉,唯有三宫灯火通明,无数婢女纷走着,偶有遇见的亦是按照尊卑,低头错身而过,偶有眼神交汇,已属胆大的。龙族本就女卑,于深宫侍奉的更是步步小心的,方才能保住小命。
此时,当中那处,下人却皆被遣了出来。说是那凤族七皇子格外爱护夫人,诸事皆要自己亲力亲为才好,自然无需这些个婢女侍奉。
不过这是宫外的说辞。
宫内那清瘦的男人却是负手于窗处,幽淡清隽。而承天只抱着膝盖窝在卧榻上,神色恹恹。说是身子不适,倒也并非妄语。她自宴席过半便觉胸闷的很,无奈那一波三折的,反而淡了,如今坐下了只觉比方才更是憋闷难捱,自是口说不出,便只能自己受着。
方才觉繁弱认得自己,不过是灵犀乍现。
如今,想来,却有些怪异。
既是认出了,为何不语?若说是瞧出了清平的身份,倒也不像,如清平这般人,除非他有意告知,连自己这与他交过手的都不曾猜透……那么?是怕自己将她收回九天?
承天攥着那珠串,心头真是百转千回的,却瞥见清平挪了身子。
“来客人了,”他踱到承天身侧,微侧了身坐下,“若不想与我像方才那般亲昵,就不要离开我身侧半步,这符咒自会提醒你。”他说完,捏了捏承天的手心,按下了块黑色的符咒,转瞬消散于承天素白的掌心中。
黑色方才消散,门处已传来婢女的声音。
“七皇子,繁弱侧妃与迦南王、鬼界长公主到了。”
话音落下,两重宫门层层打开,那繁弱便先行走了进来,眼中笼着一曾迷雾,雨后初芳般,让人望去便缓了心神。她身后自随着相桃和迦南司。
清平起身,牵了承天的手走到三人面前,颔首道:“三位有礼了。”
繁弱眨眼一笑,道:“我见几位都是初见,又方才入住龙宫,便自作主张拉了迦南王与长公主来。方才景然在,自是不尽兴,此时没了他,定会有趣些——”
清平淡淡,道:“侧妃既是有兴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侧妃打算如何尽了兴?”
繁弱回头吩咐婢女几句,才回头,道:“繁弱听闻迦南王自幼以文见长,凤族又素来是重文轻武,二位难得一见,倒不如摆上一局,一决高下。我三个女人嘛,便在一侧瞧着,说些闲话便是。”
她说话间,宫外庭院中,婢女已摆好了棋盘,旁侧又摆了几个观座,一些茶点小食,随即躬身退下。
“凤七倒无异议,”他看了一眼迦南司,道,“不知迦南王意下如何?”
迦南司和气道:“皇子若有兴致,迦南司自当相陪。”
这宫中因几个贵人的兴致,挑了宫灯于四方树枝上,只留了六七个婢女遥立于远处候着,留了这一院的碧青玉竹,对弈的两个男人,和一侧笑着观战的三个女人。
繁弱惦记着承天身子不适,极为细心地为她备了小小软榻在清平身侧。
承天抱着盅浓茶,心神飘忽地瞧着那棋盘,和棋盘对面的迦南司。
方才宴席上,龙帝景然提起取消婚约一事,自是字字坠心。他的性子素来不愿伤人,却方才回鬼界便取消了婚约……
迦南司执黑,落于天元,清平跟着在下手又粘了一子。承天虽不擅此道,却也被逼着与迦南司下了万年,终是能看出些路数。此时这一黑一白交错着,迦南司自是行云流水,从未思量停顿,清平亦是相随甚快,路数却多了几分诡异。
棋盘如沙盘,此处晓得清平的身份的唯有承天。
自然于她眼中,这局面并非如此简单……那两个观棋的自是无感,而对弈的二人必是有所感觉,只是一个依旧摆着闲淡的笑颜,一个更是时不时侧头与承天低语一句,没有半分异样的表现。
那两个女人一来二去的说话,也熟了几分,繁弱时而晓得憨态可掬,时而又是天真凑趣,看的承天亦是欢喜。
哎……真是白白便宜了那死龙。
她收了心思再去看那棋局时,却正是方才消散的一口闷气,又袭上了心口。
她这手方才按在胸口,对面的迦南司便随意地看了一眼,淡然启口,道:“夫人可是心有不适?”他边说着,手中的黑子已然落下。
只这一句,那两个女人齐齐回了头,清平更是立刻起身坐到承天身侧:“如何了?可是心口疼?”他边说着,边搭上了她手去探脉。
繁弱见此,忙开口,道:“可是要我去请医师来瞧瞧?”
“不必了,”清平头也没回,只道,“久病自成医,凤七自幼体弱多病,便随凤族神医学了些皮毛。我夫人她自晚间便如此,想是……”
众人正是凝神听着,他这话却顿了,血瞳中闪过一丝趣意。
他收了手,伸手抚上承天的脸,笑道:“夫人,是喜脉。”
这一句,愣了众人,承天却是微张了口,耳边尽是自己的心跳声,亦是呆了……
这,这,这也忒快了……
她不自主地去看迦南司,却见他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依旧是悠然带笑,放了茶杯,深看承天与清平,拱手道:“恭喜七皇子了。”他这一说完,繁弱和相桃也慌忙说着恭喜,繁弱还不忘唤来一个婢女,耳语了几句,想是去为龙帝报信了。
“夫人,”清平漾起一抹极为清丽的笑颜,双手握住承天的右手,道:“为夫甚欢喜,想来这东海真是个吉祥地——”
承天倒也懒得计较他这假细戏,她只不动声色抽了手,自顾欢喜着,间或不时瞟一眼迦南司,越是瞧他悠哉的小模样越顺眼。
若是他晓得此时听到的是自己孩子的喜讯,不晓得会不会呆掉……
“恭喜的话,自无人嫌多,”繁弱笑着倒了杯茶,起身递到承天手中,“妹妹三日后大婚,今夜姐姐便有了喜脉,当真是喜上加喜了——”
承天笑笑看她,碧色茶盏,沁香扑鼻。
如今她是瞧见什么都欢喜。她本是日日对着清平,总不禁想起当年痛失骨肉的痛,如今被这喜讯冲的好到看这魔头也顺眼了几分。清平笑着看她,侧头对众人,道:“夫人她素来身子不好,如今既是有了喜,自是要好好休息才是。今夜此局便罢了,”他起身对迦南司拱手,“日后若再遇,期待与迦南王干畅淋漓地大战一场。”
迦南司闲适起身,抱拳回礼,道:“迦南司随时恭候。”
几人离去了,清平才亲自掩上门。
承天自是坐在塌上美美地算计着日子,仙者怀胎不似常人,三四个月便可寻一处祥瑞地待孩儿降生了。三四个月……她念及此,方才记起半年后与魔界的战约,这孩子怕是一降生,便要看生灵涂炭了。
她如此想着,抬头去看清平,却见他正是一脸趣色地瞧着自己。
清平见她记起了自己,方才走上前,弯腰盯着她的眸子,暗哑着声音,道:“承天,此番又是哪个的?”
承天被他这一说,凉了一半的心思,狠狠瞪了他一眼。
“日后这三界四洲都要归于魔界之下,”清平直起身,摇头笑道,“你该对我这未来的尊主客气一些才是,日后可是再无机会离我如此近了。”
他说的玩笑,血眸却是深敛:“你这喜脉来的不是时候,此番收繁弱要耗损不少气力,你自珠胎暗结时,怕是只余了三成仙力了。”
自从知晓繁弱觅得良人,她早已放弃收回的心思。
可清平这一而在再而三的坚持,却让她越发疑惑了。繁弱是自己弓,要在自己手中才最是有用,于旁人来说,也不过途有上古神器的声名罢了。
琉璃灯火晃动,清平身后的黑影亦是晃动不定。
承天纵有再说疑问,也只能哑口看他。清平似是猜到她心头说想,挑唇一笑,道:“别想了,思绪动的过多对胎儿不好。收繁弱我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他边说着,便走到承天身侧,握起她的手腕,将那掌中黑符吸出,低声道,“宫外人还没走,要不要去看场好戏?”
他话是越说越蹊跷,承天想了想,颔首起身随他出了门。
他既是要收繁弱,总有他的计较,眼下想不透,便只能看着,看他究竟要如何做。
二人忽然走出,守在外侧的十个婢女皆是躬身行礼,清平颔首回礼后,强行牵过了承天的手,将她一路沿着青石路,走到了二重宫门之外。
远处灯火闪烁,正开的殿门旁,光影重重中,一对人儿相对而立。
承天凝神一看,却是怔然愣住了。
那琉璃灯下宫门处,繁弱正是笑着抬头,手腕却被身前的迦南司握在了手中。
龙宫的秘籍
此番害喜,算是将承天折腾了一个死去活来。
那夜所见,她未曾放于心上,迦南司那臭小子,被自己远观觊觎,近观吃豆腐,都忍了万把年,能让他于这数日便破了功的,怕是三界四洲也不会出来半个。
喝了些汤药,她才舒服了些,清平接过她递回的空碗,无奈摇头道:“若是害喜,就出去走走吧。”他说完,将碗放在身侧,已拿了个素青色的披风搭在承天身上。
当年初见,是在混沌魔界的山谷中,这清瘦的男人只两指捏住繁弱射出的白箭。
新登基的魔尊,不似过往暴戾冷面,倒似幽兰独立。只是那抬袖间不动声色的杀招,让人不敢小觑,彼时自己撞了他设下的魔障伤了胎气,长生屡屡回护,他步步紧逼。那眉目间的杀气,血瞳的鬼魅,至今难忘。
而如今……这当真是魔尊清平?
二人沿着宫道,入了龙宫千木园,自有树木苍然,形态万千。
“承天,”清平似是晓得她在想什么,只道,“此番我入龙宫是为繁弱,并非为了血洗东海而来,你不必如此草木皆兵。龙族于我……极为特殊,我自不会轻易伤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