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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便从地上挣起来,车子已叫她打发回去了,可怜她也是一双小脚,也只得慢慢一步步走了回去。
且说崔氏又说成了一门亲事,才拿了谢媒银,就买了一只鸡叫大姐儿蹲在门外杀,了自己蹬着门槛磕瓜子,四处乱瞧,一眼瞅见王氏发髻散乱,衣裳污秽,正一扭一扭朝自己这边来。崔氏她是走东家串西家惯的,团圆儿在苏家到底如何,她倒也知道一二分,见王氏过来,又是这个样子,便知是来寻事的,本想着躲一躲,转念又想,这天底下哪有媒人包到底的。想到这,也不躲了,只叫大姐儿进去,自己踏着门槛等着王氏过来。
王氏一眼瞧见崔氏,便如瞧见了仇人一般,直扑过来,抓着崔氏衣襟道:“好你个贼婆娘,老娘是抢了你男人还是挖了你祖坟,你竟这样害我团圆儿,你今儿要不把事说明白来了,老娘就同你把命拼了。”说了又用头去撞崔氏。
崔氏到底比王氏年轻,扔了手上瓜子,一把也反扯着王氏道:“呸,你个死不要脸的恶婆娘,竟敢说姑奶奶勾搭你男人?你那个男人,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除了有个把儿,哪里象男人了。姑奶奶是个女人都替他臊,竟叫你这没脑子没眼色的婆娘压得死死的,呸。就是送我当个下人,我都嫌他蠢。”
王氏因占不着崔氏便宜,也只得罢手,退了几步,一手掐着腰,骂道:“你个死了男人的臊寡妇,天天蹬着门槛瞧男人,还在老娘跟前装烈女。就是你个长了花花舌头的娼~妇说的,我家团圆儿生了儿子就好扶正的,如今不扶正不说,还把我外孙子抢了走。你倒是同老娘一起去苏家说明白。当初他们如何花言巧语哄得我们答应的,如今孩子有了,倒不要娘了,天底下哪有这个理。”
崔氏听了,冷笑道:“我劝你倒是消停些。小妾生的孩子,自然是管着大奶奶叫娘亲,管着大奶奶的娘亲叫外祖母,这天底下,哪有小妾的娘自称老娘的?你倒是有嘴脸说,你只问问诶街坊,可有没有这个理啊?”
王氏同崔氏两个打在了一起,周围早围了多少瞧热闹的,其中自然有认识王氏的,都厌恶了她拿着女儿当宝的模样,见了这个情景,自是大声道:“可不是。什么老娘,不过是个卖油的老货!苏家那个小少爷的外祖母可是七品老孺人。”就有人笑说:“这个老婆子哪里钻出来的?如何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瞧她方才口齿,倒也不象个白痴。”
又有人笑说:“你是外乡人吗?如何你连大名鼎鼎的嫦娥娘都不认识。她老人家不比我们凡人,能生下嫦娥来。多少人家求了去做正妻奶奶都不答应,上赶着给苏家作姨娘去。哈哈哈。这个嫦娥果然同我们凡人不一般啊,喜欢犯贱。”
崔氏听在耳内,格外得意,一手掠着鬓发,笑嘻嘻道:“如何?王家大奶奶?这可不是我欺你,大伙儿啊都这么说。”说了得意洋洋转身进屋,将房门关了。王氏站在街上,眼见崔氏得意嘴脸,耳中听得的是众人嘲笑,又想起宝贝女儿团圆儿不独不能生育了,连孩子也给人抢了去,心中疼痛难当,一张口,竟是喷了一口血出来。
且说瞧好戏的人众见王氏吐血,都唬住了,一忽儿都散了,只没人去理会王氏。可怜王氏两眼发晕,晃晃悠悠走了一段,脚下一软,跌在了一家铺子前,细细想去,实在委屈怨恨,便坐在了地上,用手拍着地,一行哭,一行骂,倒是又有不少人围了过来瞧。
王氏跌的这个铺子,原是一个杂货铺子,东家姓李,去岁上死了,丢下一个姓马的寡妇,独自守着这个铺子,因他们没个孩子,马寡妇倒也清闲。此刻瞧见有个半老的妇人跌在自己铺子前哭,就嫌晦气,就叫了小伙计过来,要把这个妇人拉走,又仔细一瞧,却是隔了三间店面那家油铺子的小东家丁丰的娘,从前也见过一两回,便止了,自己扭着一尺长的金莲到了门外,粗如擀面杖的玉指拈着喷香的罗帕,朝着众人一挥,哑着粗嗓子娇滴滴地道:“瞧什么瞧。没瞧过人哭吗?都滚,都给老娘滚。”说了,又飞了一路媚眼儿。众人看见马寡妇出来,又瞧了她这样舔着马脸卖俏的模样,不由耻笑,一哄散了。
马寡妇就叫小伙计把王氏扶到了里头,又倒了热茶来给王氏喝,她比王氏也小步了几岁,口中却叫着:“老姐姐,怎么气成这样,你且在妹子这里歇一歇,妹子叫人请了你儿子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满意不?满意的话就撒花咯,嗯,你们花撒得多,我下章继续虐。
46
46、护夫 训媳 。。。
王氏这一路不是叫人骂便是叫人打了,此时见马寡妇这般和气,便认她是个好人,一行哭一行就将事同马寡妇说了回,又千淫妇万贱人的骂不绝口。
却说丁丰得了消息,便到里头同何氏说了声,跟着马寡妇的伙计到了马寡妇铺子里,就见自家娘亲发髻散乱,一双眼儿哭得跟桃儿一样,马寡妇也在一旁陪着掉泪。丁丰便过来道:“娘,你怎地这个模样?”王氏正哭,听得儿子声音,更感委屈,抹了一把老泪,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丁丰道:“你要还是我儿子,你就拿了刀先去把崔氏那个贱货杀了,再去同金氏那个奸婆拼命!你妹子花骨朵儿一般的人,她们俩黑心的,就往死里糟践,你妹子要有什么,我也不要活了。”
丁丰听了王氏这些话,不免也有些儿心寒,就道:“娘,你这不是要逼死儿子吗?儿子杀了人,自然也不能活。如何你为了妹子就不顾儿子死活?”王氏怒道:“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你敢不听我的话?你如今那铺子,就是你妹子用身子换了来的,没了她,你哪里能充什么掌柜,少爷!我只告诉你,不要忘了本!”
王氏这些话可是在马寡妇铺子上说的,街上来往行人也不少,丁丰只臊得想往地缝里钻进去,哪里就肯答应。王氏见他不说话,还要再逼,马寡妇就笑道:“老姐姐,你可是气糊涂了。那苏家高门大户的,门禁必定多,小丁掌柜的哪里就进得去门?就是进去了,那苏家家丁护院又能少了?到时,仇报不了不说,你老还白搭上一个儿子,更不上算。”王氏听了这些方住了。丁丰感激,不由就瞅一眼马寡妇,只见马寡妇一面拿着帕子给王氏拭泪,一面却飞起俏眼儿对丁丰瞟了一眼。
要知道马寡妇这脸,即长且黑,偏又爱涂脂抹粉,将个嘴唇儿抹得鲜红,一个眉眼做过来,饶是胆大的也要吓一跳,何况丁丰今年不到二十,脸上就有些红。马寡妇见他脸红,用帕子掩着唇,呵呵笑几声,道:“丁掌柜的,也不怨老姐姐要恼你呢,真真一点子也没眼力界,瞧瞧老姐姐这样,这般可怜,你就该扶着老姐姐到你家去,让你媳妇儿服侍着老姐姐洗脸梳头,再换身衣裳儿,这才是做媳妇的样儿呢。”说了,就从货架上拿了一盒胭脂来塞在丁丰手上上,笑说:“这是京城里宝容斋的胭脂,我自己脸上都擦,你拿了去给你媳妇擦脸吧。”
丁丰听得是京城宝容斋的货,就不敢收,还是王氏喝斥了几句,方收了,又过来扶着王氏起身,王氏见了马寡妇这样,更认定她是个好人,临出门又声声道谢,马寡妇只是掩着唇笑,把一双眼儿盯在了丁丰身上。
且说丁丰扶了王氏家去,何氏虽不爱见这个婆婆,但见她如今这模样,也觉可怜,就过来要一起扶,口中问道:“婆婆,你怎么摔成了这样了?走路也该小心些,年纪大的人可不经摔。”这话儿才落,脸上就着了王氏一掌,王氏骂道:“好你个小毒妇,红口白牙就敢咒我,黑了你的心,瞎了你的眼,你真以为我儿子就被你降服住了?呸!你个小娼妇,小表子,你死了,我还不肯死呢!”
何氏叫她莫名其妙这样一场辱骂,不由气急,又听王氏骂娼妇,表子,也冷笑道:“你媳妇我是表子,娼妇,那你儿子是什么?王八还是嫖~客?”说了,摔了王氏的手自顾回屋,又将房门关了。
王氏听得何氏顶嘴,气得直推丁丰道:“还不是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纵得那个小娼妇那样,你要是再不去打她,你也不是个男人!”
王氏这句正捅着丁丰心窝子上,正为着丁丰在枕席之上不能振奋为人,不能在何氏面前抬头,不免怀怨,又觉何氏也可怜,这亲事原是骗着她结的,故此一股子怨气无从发泄,此刻听了王氏这句,一股气便压不住,回说:“我还算男人吗?”说了,也放了王氏的手,自己到外头铺子上蹲着去了。
王氏见儿子媳妇都走了,又气又恨,口中嘟嘟囔囔骂了许久,何氏同丁丰只做充耳不闻,王氏无奈,只得自己去打了水洗脸,又就着水缸里的影子,胡乱挽了头发,身上衣裳却没换得,正在烦恼,就听得外头有人说:“哥哥,你怎么蹲这里,娘呢?”却是小儿子丁富。
原是世上通常都是坏事传千里的,王氏同崔氏那一场大闹,自有好事的人去告诉了大郎,不免形容些王氏不堪的情状,大郎听了,又气又羞,只是他从来都叫王氏压着,便是有不满,也少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来传话儿的,本意是要瞧着丁氏夫妇闹一场,见了大郎这样,反觉得没趣。又过了会子,另一个人来说王氏在马寡妇杂货铺前的模样,大郎更添三分气恼,只不做声,赌气早早关了铺子。倒是朱大娘不放心,向着丁富道:“好孩子,你也知道你娘是这样一个脾气,说不得要你去接了回来,她到底是你亲娘。”丁富自觉丢人,本不肯动身,禁不住朱大娘几次三番的说,也就起身出来。
却说王氏素来不把这个小儿子放心上,此时听得丁富说话,自觉委屈无限,哭道:“我儿,你娘在这里。你若再不来,你娘就要被你不孝的哥哥嫂子逼死了!”她这话才落,何氏猛地拉开房门道:“你老不来逼死我们就阿弥陀佛了!这世上哪里有亲娘往亲儿子心窝子里插刀的?你儿子有什么病,你老不知道?亏你老也说得出那些话!” 说了,又重重将房门摔上。却说丁丰听了何氏这几句,倒是心上一暖,觉着这个妻子倒要比亲娘更体谅些。何氏却不晓得,她日后的好报,正是从这句话上来的。
王氏见何氏顶撞她,丁丰又不理,自觉小儿子来了添了臂膀,正跳脚要骂,丁富过来道:“娘,你消停些。今儿你丢人丢得不够吗?同人打架不说,还在地上滚,如今满街都在传说,你不要脸,我同我爹还要脸呢。”王氏只叫丁富这句顶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要去打丁富,丁富哪里肯叫她打着,避了开去,又问:“爹叫我来接你,你回去不回去?你要不回去,我自己走。”王氏此时才惊觉,丁富竟已高过了她一个头,倒也不敢再动手,又瞧着外头天色已暗,只得罢了,道:“罢,罢,我算是白生养了,你们都是没良心的货。我只回去告诉你们爹!”说了,自家先走了出去。
到了家中,朱大娘先上来便问王氏吃了晚饭没有,又叫她把脏衣裳换下来,她去洗。王氏听了,沉着脸道:“我倒不用你假好心,要不是你老纵着孙子孙媳妇,何氏那小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