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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难得肯这样的服软。思暖跟得了便宜似的捧着小腹跌倒在沙发里笑的花枝乱颤。
简愿抬肘捅了捅思暖,她今儿一早开始就怪异的很,不是无休无止的沉默就是现在这样笑得没心没肺。
简愿知道她定是又不对劲了,可是又不能说出是哪儿不对劲。
“真的,尤其是福利院的孩子。”
简愿“啪”的一声收拢了手里的小镜子,也止住了思暖的笑声,“这些孩子多是家庭不健全或是身体不健康,总比寻常孩子更加的敏感些,你也别千万别掉以轻心。”
思暖往软垫里靠了靠,她抬手摸了一把鼻尖,像是被一语戳中了软肋,便更不愿意开口说话。
还能有谁比她更懂单亲孩子的心情呢。这样的孩子多半都更渴望爱却不敢靠近人群,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
思暖自小就是这样。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得到的爱本就是残缺的。
母亲带着她四海漂泊,一个貌美的单身女人带着孩子,难免落了街坊四邻三姑六婆的口实。母亲韧性和耐心皆是极好的,实在受不住流言蜚语了就带着她搬家。
孟母三迁是为了给儿一个好的环境,可是卓云眉不断的奔走,不过只是为了给思暖一份安稳。
那时候思暖还小,她不知道自己跟着母亲究竟走过了多少的城市才落脚云城,她只知道这样的风雨无依消磨着母亲也消磨着她。
生活开始真正有所稳定,是跟着母亲入住洛家开始,母亲凭着自己一身的艺术细胞,轻而易举的就成为洛家少爷和小姐的家庭音乐教师。
至此之后,生活才逐渐有了生活的样子……
简愿没有抓住思暖忽而沉默的点。她也跟着沉默了好半晌,才悠悠的靠过来圈住思暖,她眨巴着眼,似是好奇。
“暖暖,你真这么喜欢孩子,那你介意做现成的妈吗?”
………………
思暖扬起手掌,轻轻的推了推简愿凑过来的脑袋,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裙摆“你问的这是什么有的没的,难不成这次还想要给我介绍二婚男?”
简愿拥着抱枕嗤嗤的笑,仰着头问她怎么还不去医院,颇有几分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思暖摆摆手,出门才看到简愿的司机已在外面候着。
夜色撩人,她搂紧了自己的双臂俯身坐进车里,墨色的车窗淡去城市的霓虹,她闭上了眼。
忽而想起詹姆斯太太那儿聚起来可以塞满整个园子的孩子。她也曾想领养一个,可是到底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每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詹姆斯太太时常揉着她的发心劝慰她“Lillian,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孩子怎么照顾孩子?万事不急,皆是缘……”
想来也是,遇到詹姆斯太太的时候,她刚刚经历了世事,对生活的希望都不如一个孩子热忱,那样的她,也的确不适合去耽误别人的人生。
思暖睁开眼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郎阔的大门今天不甚拥堵,粗粗看上一眼,车身上各色电台杂志的Logo就落进了她的视线。
“怎么回事?”
“洛家二小姐的丑闻闹的满城风雨,这倾巢而出的阵仗怕是为她而来。”司机自后照镜中微微抬眸,沉声的答。
思暖点点头。
这次回国,出人意料的事情比比皆是,梦窗便算之一。她不知道,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六年里,梦窗的人生已经起起伏伏好几轮,从闻名中外的“长笛公主”到尔后丑闻漫天的小三,她不知道梦窗是怎么想的,可是这落差与她而言,就是难以接受的。
思暖忽然就懂了洛少东看着洛梦窗的时候满目不堪回首的沉痛。
町煜,町煜,町煜……
她的嘴里反反复复的诵念着这个名字,笔画错落之间脑海里勾勒的却是一张飒爽的容颜。
思暖想,是不是每个女孩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只是在齿边无形咀嚼就满嘴苦涩的名字。
就像是洛少东之于她,就像是町煜之于洛梦窗。
忘不了也不敢忘。
因为如若相忘,连同消失的还会是自己斑斓肆意的青春。
思暖坐在车里,冷然望着车窗外蜂拥而至的人群。她忽然无比心疼洛梦窗,那隐隐绰绰的疼,好似不止源于心里,而是已经渗透了所有细胞,以至于疼的那般感同身受。
海誓山盟抵不过沧海桑田的无情变迁。
至始至终,梦窗的爱都太过热烈,而町煜又太过凉薄。他们的爱始于一人的执着也毁于一人的执着。
而今町煜已为人夫,徒留梦窗一人还留在原地用这样不堪的方式报复着他也折磨着自己。
深爱的人近在眼前,却早已不再是你可以爱的身份。
这世间最无奈不过如此。
………………
思暖下了车,从侧门进入医院。
医院的长廊间,每个步履匆匆的人都裹在墨黑的夜色里分不清面容,但多半是沉重。
思暖在庭院里,望着那盛开到奢靡的白玉兰发了一会儿呆。这浓郁的香蚀着她的心肺,身上隐隐作痛的时候总是她最想念洛少东的时候。
她一走进大厅,就看到那排长长的座椅上,阮宁成半架着二郎腿倚身而坐,他雪白的大褂被穿堂而过的清风拂起又落下。
他看着思暖,面目含笑,站起来拂了拂自己的衣衫便驻足在原地不动。
思暖想,若是他腰间束上锦带,悬起玉佩,那就真的好似古诗宋词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你怎么坐在这儿?”思暖缓步走近他。
他抬臂看了看表,微扬的嘴角忽然就歪斜了弧度“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点,你说我在干嘛?”
思暖摇头。
他指尖一弯,弹了弹她的刘海。“守株待兔啊!”
思暖了然而笑,“所以你是蠢农夫?”
阮宁成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我是幸运的农夫,因为等到了你这只笨兔子。”
思暖不理他,越过他才跨了一步,就被他拦了下来。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了。”
思暖扭头看他一眼,他的脸上还挂着真假难辨的笑容,她不信,干脆伸手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
屋内空空如也,正如阮宁成所说,洛梦窗已经不在这儿了。
“人呢?”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阮宁成摊手,“反正她的伤也没有什么大碍,中午就被人接走了。”
思暖摸了摸下巴,“那外面的记者……”
“空城计懂不懂?”阮宁成的手又伸过来想要弹她的额头。
思暖轻巧的躲过去。
“谁的主意?”
这下轮到阮宁成不说话了,他挑了挑眉,坐回到长椅上。
思暖在他欲言而止的表情里,忽然了然,敢把整个云城的记者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人,除了洛少东还会有谁。
“你们家的状况还挺复杂。”阮宁成眨眨眼,言辞间颇有深意。
“怕了吧?”思暖像是忽而来劲,俯身浅笑。
阮宁成摇头“正合我意。身经百战的你应付我家的那些女人一定游刃有余。”
思暖挫败,长叹一口气。
“周二……”
“周二我没空!”
阮宁成话音未落,思暖率先抢白。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她又故作无奈的补上一句。“真是不凑巧,我就周二没空,而且是真的没空。”
阮宁成笑的像是逮着小白兔的大灰狼,“我刚想说下周二我估计没精力逛街,周三我又有手术,我们只能周四或者周五去买礼物。”
“买什么礼物啊?”
“奶奶大寿的礼物啊,卓思暖你可不许反悔,那天你必须跟我回去见家长。”阮宁成说罢就转身,不止没有给她抢白的机会,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她。
思暖看着他潇洒的挥手,想起那日他在飞机上的背影。
谁能想到那日横生的枝节竟衍生出更多的纠缠,所以永远都不要小看那些命定的擦肩。
卓思暖回神想张口喊他的时候,阮宁成已经走得很远了。手机铃声在包里一阵一阵急促的响着,思暖只觉得忽而有些急躁。
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是梦窗的名字的时候,这丝急躁陡然增大,她才接起来,洛梦窗就在那头高喊着“卓思暖,救命啊!”
思暖的身上沁出冷汗,各种恐怖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忽闪而过,她捏紧了手机问,你在哪儿?你怎么了?”
好半晌洛梦窗有气无力的声音才又传过来“救命啊,我快要饿死了。”
………………
总想让每一个人物都丰满些,可我现在实在能力有限~~
大家都多多包容,爱你们~
章节目录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30000】
8
思暖直到坐上出租车,身上那被梦窗惊出的寒意还未褪尽,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才将手机屏幕上梦窗发过来的地址递到司机师傅的面前。0
“师傅,去距离这个地方最近的菜市场。”
司机师傅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思暖,才操着地道的云城口音反问思暖“闺女,你不是本地人吧?你要去的地方方圆几里都是洛先生的私人地域,哪儿来的什么菜市场啊?”
洛先生?
思暖怔了怔,想起梦窗在电话里和自己打哈哈,“是不是姐们儿?我都快要饿死了,你管我在哪儿,哪怕我这会儿是在火焰山你也得来救驾吧!棼”
洛少东的地方,可不就是思暖的火焰山……
“闺女,还去吗?”司机见思暖不说话,转过头来看着她。
思暖点头。“那就先去一下这儿附近的菜场吧。柜”
出租车一路堵车,中间梦窗又打来无数个电话催促,思暖安抚不得,不由的反问“你是在坐牢吗?坐牢还定时放饭的吧?”
梦窗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洛少东这儿可不就是座牢,金碧辉煌的牢笼。”
也许是堵的太久,司机也是洋洋散散,百无聊赖的,听着思暖挂上电话,忍不住插上话来“姑娘说笑了吧。洛先生是云城顶级的钻石王老五,是个女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往他身边挤,他哪儿还需要用牢笼来留住人 ?'…87book'”
思暖笑而不语,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压抑随时可以吞没了她。她降下车窗,仰回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夜风趁势撩拨着她耳边的碎发,痒痒的好似鼻息拂面。她想起洛少东曾拥着她在她耳边叹气“真想铸个牢笼把你锁起来。”
思暖总会扭头吻一吻他的脸,然后伸手在眼前比划“牢笼的外面必须有个很大的庭院,庭院左边要种上榕树,榕树架下要悬着秋千和躺床。庭院的右边得种满五颜六色的鲜花,花田里得留着小径,因为我要进去除草……”
他总容不得思暖说完,就会低头深深的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事后,他总是会说“我怎么舍得锁住你?”
记忆里的声音还清晰的在耳边,每每入梦的他,让她怎么舍得睁眼呢。
“闺女,到了!”司机拍了拍仪表台。
思暖恍然睁眼,匆匆给钱拎起手边的几个塑料袋就跳下车来。
出租车呼啸而去,在身后席卷起阵阵冷风。那种冷,是透到骨子里的。
思暖呆呆的站在庭院之外,手中的袋子在风中泠然作响。
“榕树,秋千架,躺床,鲜花,小径……”
她默念着,那一笔一划勾勒的场景与眼前光影一点一点的重合,她的视线里忽然就氤氲上一层水汽,泪湿眼底。
………………
思暖看着梦窗踢踏着拖鞋从屋内跑出来,她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步履却飞快,正如阮宁成所说的并无大碍。
她按了按手里的遥控器,电子门缓缓的退到两边。
思暖却停在原地并不挪步,她眨巴着眼,入目却好似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