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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呼吸,异常辛苦才能阻止自己流泪哀恸,静静站在一边,安排太医给太后号脉看诊。
两个时辰以后,太后惊醒,高声道,“快,快,叫皇帝。”
绿绾忙吩咐宫女,“请皇上,要快!”
我跟四阿哥交换了一下眼睛,退出东暖阁,恭立到殿外。他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而我此刻,唯一的力量都集中在制止自己的恸哭上,完全没有精力再可分心与人交谈。我们两人便就那么无声的并肩站立着。
不久后,但见,四个太监抬着步辇,飞奔而来,步辇上,斜倚着满脸病容的康熙。他双腿浮肿异常,脚上连靴子都没穿,只以手帕包着。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众人忙跪下请安,康熙顾不得我们,就要让人抬着往东暖阁冲。
我当真是狗胆包天,起身上前一步,拦住康熙的步辇,原地行了一礼,方道,“皇阿玛,面对将去之人,不可惊惧,不可哀哭,不可焦躁,不可落泪以述说一己之情怀。以使其内心平静,得往他方极乐无忧之国,而耳不闻苦声。跳出轮回之苦。”
我妈妈是信佛的。时常听她讲些佛经上的偈语和典故。此刻,我相信,太后在这尘世,已无值得轮回缱绻之人,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是她最好的归宿。
康熙惊讶之余,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向我点点头,方才吩咐抬步辇的奴才们缓缓将步辇抬到太后床前。一边的四阿哥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并不做声,默默跟在康熙的步辇后,进到殿中。我也跟着进去。
康熙挣扎着从步辇上起来,跪到太后床前,捧着太后的双手,叫道,“母后,我在此。”
太后已经口不能言,她只是紧紧的握住康熙的手,久久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生命最后一刻,对于这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子,无限的眷恋与感激之情。
康熙跪在床前哽咽了一阵,终被人劝着抬了出去。我看着这对母子,耳边不停回荡着太后的话,“要学皇祖母,不要学孝献皇后”。
此刻,我确认,这个可怜的女人,即将走到她生命的尽头。
我的视线长长久久的落于床榻上,她的尽头到了,而我的尽头又在哪里?几十年后,我与弘历间是不是也能上演如此雷同的感人场面?
◇◇◇◇◇◇◇◇
十二月初六,我害怕的日子终是到来。
今日一早起来,太后就介于弥留了。至申时末,忽然清醒,要我们给她梳头换衣。身边的人都明白,她即将离开,最后的心愿是走的像个体面的女人。
穿戴整齐,她斜靠到床上,要众人退下,招呼我到床前,摸着我左手腕上的碧玺手串,说道,“这个以后不要再戴了。”
说着,从手下解下一串翠十八子手串,那手串所用物料,与我所佩戴的这串相同,只是颜色正好相反,手串由18颗翠珠组成,其间串有粉色碧玺结珠两颗,下结珠与碧玺佛头相连。佛头下有金质铃杵,铃杵上下穿珍珠,再下有金点翠六瓣式结牌,上嵌红宝石两颗,钻石四颗,正中嵌东珠一颗。结牌下连碧玺坠角两个,坠角上方穿珍珠和珊瑚米珠。
她把手串提起来给我看,说,“这个手串是一碧一粉,两串本是一对。皇帝把一串送给了我,另一串赏给了德妃。四阿哥是绝记拿不到你戴着的那串手珠的。能把它送你的,只有十四阿哥。”
我跪在她床前的脚踏上,恭敬的摘下腕上的手串,双手捧给她。
她将手中的翠珠手串顺手放在被面上,伸出双手,连着我捧上的手串把我的手缓缓握成拳,说,“皇祖母相信你,交你自己保管。”
说完,又抬手去拿回背面上的翠珠手串来,像是欲要把它赏给我,但才刚递出手来,却又迟疑了片刻,复又把手串戴了回去,向我道,“你出去吧!让他们去请皇帝。”
我起身,将手串揣到怀里,出了暖阁,吩咐女官去请康熙。不一会儿,四阿哥侍奉着康熙从苍震门内行宫而来。
康熙来后,独自一人在里间与太后低声细语了好一会,出来时,驻足在我跟前,直勾勾盯着我良久,然,眼神中却并无恶意。须臾,方指着我跟四阿哥道,“你们进去吧!”
我跟着四阿哥步入东暖阁,跪到太后床前。太后颤颤巍巍,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仍执意示意四阿哥把手递给她,四阿哥忙伸出了手。她从腕上卸下翠珠手串,捏到四阿哥手里,拉着他的手,把手珠给我戴上。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仿若用尽了周身最后一丝气力,将四阿哥的手放在我手上,紧紧包裹在她自己的掌中,满目期盼得盯着我的双眼,“小荷花,记住我的话!记住我的话!”
我心下一遍遍喃喃向自己道,“不可惊惧,不可哀哭,不可焦躁,不可落泪以述说一己之情怀……不可惊惧,不可哀哭,不可焦躁,不可落泪以述说一己之情怀……”
眼泪却忍不住在眶子里面打转,只得俯身把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大声应道,“孩儿记住了!记住了!皇祖母,孩儿记住了!”
忽然,只觉得她松了劲道,再抬头看时,她却已经表情安详的闭上了双眼。我终于忍不住迸发的眼泪,扑在她身上哀嚎,“皇祖母……”
暖阁外候着的人,呼啦啦都冲进来,殿内一片哭喊声,殿外边,哭声由近及远,层层传开去,一直到那遥不可及的地方。这个苦命的,孤独的女人,终于走完了她漫长的一生。
四阿哥有力的大手扳住我的肩膀,把我揽进他怀里,我靠在他肩上流泪不止。他却没有眼泪。
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初六酉时,孝惠章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崩。
这是我在这个时空,第一次深切感受,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
古人的思维真是非常奇怪,丧事冗长繁复,隆冬腊月里,都有那么点要把活人也整成死人的意思。从十二月初六太后逝世,一直折腾到来年开春,也就是康熙五十七年。如果不是我在前半年受到了很好的调理和养息,估计,我也就跟着老太太去了。至于新年,因为正值国丧之中,故而也就过得极为冷清。整个京城淹没在一片白色之下。
至于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那么多眼泪。不知道原来那个坚强独立的余星辰去了哪里?
我的眼泪,一半是为太后而流,毕竟在她最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并且接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给予的温暖。另一半,我也说不清楚,是为谁而流的。
可能因为心里五味杂陈,有太多的情绪,可是,脸上却实在找不到适当的表情,最好的选择也就只有哭泣。
心理学上有一种论调,认为,爱情等于吸引力加上阻力。当阻力越大,那么压抑的热情就会迸发出更加强烈的火花。而我,深刻感受到了这种火花的热烈。我的梦里不再出现往日与成雨的一幕幕回忆,反而常常播放出十四阿哥的笑脸,回想起他在风中替我暖手,在暗淡的天色下一人独自站在墙角踢着树根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满脑子都是感情的事。我从来不曾这样。
然而,细细想来,失去了风光无限的工作,失去了游山玩水的自由,甚至于失去了需要维持生活而做的四处奔波。康熙五十七年的我,不再是余星辰,我已完完全全成了除了爱情别无其他可想的可怜女人,我,就是年映荷。
几个月来,我没有再单独见过十四阿哥,然而,整个皇室的人员,在国丧之中,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他炽热的目光如火般围绕着我,正如太后所说,有几次,我甚至于觉得那目光火热地可以把我点着,活活给烫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大年三十看那么悲情的片段,给各位添堵啦!对不起对不起!——早春芳华
☆、第十四章 断肠人去自经年(下)
康熙五十七年,注定不可能是风平浪静的一年。
正月里,朝中便出了翰林院检讨朱天保、奏请复立胤礽为皇太子一事。康熙晚年,太子这一话题已经成为禁忌,众人都避讳不言。偏偏这朱天保耗子腰里别了杆枪,就起了打猫了心思,居然敢上疏奏请康熙复立胤礽。
结果异常惨烈,朱天保被议斩立决,而且,康熙居然下旨让其父朱都纳往刑场观看。此案,更牵连多人因此获罪,甚至被杀。其妻子儿女均俱入官。至此,储位之议,实成触者即死之势。
然而,朝野上下,渐渐却传来另一种隐隐的声音,称颂十四阿哥“十四王爷虚贤下士”。显然,他在八阿哥夺储失败后,开始活跃起来。
康熙晚年十分器重大学士李光地,曾多次就建储征求其意见。而十四阿哥则召见李光地的门人陈万策,期望通过陈万策影响李光地,以使李光地在康熙面前为他进言。据说,十四阿哥在召见陈万策时,“待以高坐,呼以先生”,不但就此笼络了陈万策,建立了与李光地的联系,更是就此博得了大臣和士子们的强烈好感。朝野内外对他一片赞誉之声。
此时,他对储位的觊觎,已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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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二月,西北军报传来。蒙古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于前一年,也就是康熙五十六年,派谴策凌敦多布,率六千军从和田出发,自西路入藏,一举击败拉藏汗。并于五十六年年底,攻占拉萨,杀拉藏汗,在全藏建立了统治。
值此满蒙联盟命悬一线、领土完整当成泡影之际,康熙斗志昂扬,信心满满,决定出兵西征,当月即命亲军待卫色楞、总督额伦特分别率军自西宁南下,直捣拉萨。
原本,对于我这样一个深锁王府的皇室女眷来说,朝中的事情,是从无得知的。
然而,我身边却有一男一女两个奇怪的人物。女子便是爱兰珠,她似是非常热衷于谈论朝政,并且,每每有惊人之语,可谓见识过人。虽说,我只是嘴上不说,胸中自有雄兵百万,然而,相较于我这个在现代受了十六年教育,得以遍读史书、足迹万里的白骨精而言,她心中的韬略,实是令人刮目相看。
男的,就是四阿哥,虽然他从来不与府中其他女眷谈论朝中之事,可是,隔三差五来园中小坐。总是会将朝廷发布的廷寄带给我看,同时不经意间与我谈论一些细节。彷佛是知道,我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
如果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与我休戚相关的事的话,就是,三月里,我二哥年羹尧被康熙赞誉,在西北战事中,办事尽心实力,被复还原职。
在这个权力至上的年代,人人都是势利的。因我在太后最后的岁月里得到荣宠,甚至于得以在其临终,送别床前,消息慢慢传开,府里的奴才们对我不再似以前那般冷淡远避,走在花园子里,居然经常会“巧遇”府中的管事们给我请安。到三月里,年羹尧被官复原职。府里各色人等对我又更多了一层笑脸。暗地里说起我时,更不再称呼为“花园子里那位”,而是恭敬的改为“园中福晋”,甚至于还体贴的刻意隐去了“侧”字。
我不禁感叹,虽说我从来不曾见过年羹尧一面,然而,我的一生,可能永远无法摆脱他的影响了。我今日受惠于他,不知日后又要如何受累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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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丧事终于要告一完结。她的梓宫将被送往孝东陵地宫安奉。送葬的队伍庞大而延绵数里之长,而我,也在这个队伍之中。启行之时,康熙遥望梓宫,哀恸不已。看着他衰老的身影,哭的像个失去母亲的孩子一般。我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