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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几个字又有什么难的?”他轻松的吸了口气,仿佛顷刻放下了千斤的重担。
我顿了顿,道,“您先别急着答应,听听是哪几个字再说。”
他眼神顷刻又冻住,问道,“是什么字。”
我郑重的说道,“妃,年氏,巡抚年遐龄女,三年冬,薨。”
当我说出最后一个“薨”字的时候,他眼中尽是惊怒,问道,“你要这几个字却是为了什么?”
我强自镇定着,说道,“若是有那一日,您能否昭告天下,说我死了,放我归去,任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何事,您都不再干涉阻拦?”
他强压着声音,问道,“在我这里,你就不得安宁吗?”
我压不住眼底的泪水,一行水滴顺着面颊而下,别过头去,说道,“高处不胜寒。您的身边有太多的残忍,太多的阴谋,太多的争斗,我欲静而人不止。”
他扭头回屋,跨开大步,彷佛想要把我甩得远远的。
“四哥。”我出声叫住他。
他停了停步子,却只是回过半个身子,语带责备问道,“你不是说,要做一辈子亲人吗?”
我跟上去,站在他近前,柔声解释,“亲人并不一定时时刻刻要在一起。在我心里,您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亲人。不论我在哪里,也不论我在干什么。每年我都会记得您的生辰,到那日,我会在心里默默为您祝福。每当下雪的日子,我会站在窗前,回忆您带我去长城上看雪。如果雪后有了晴日,我会一动不动地望着天上的红日,就好像在望着您。我会记得,您曾经每年的七夕都会送我新做的袍子,我会在乞巧时,换上它们……”
他勾起干涩的手指,刮去我滚落的泪珠,他的手指间总是有一缕无法消散的墨香,那香气,让人心神安定。他平和的说,“亲人,就该在一起。不能少一个。”
我捧住他给我抹泪的手,乞求道,“如果您真的当我是亲人,就放我走吧。”
他一把从我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愤怒的挥舞着,问道,“别人都呆的好好的,偏为什么你就那么麻烦?!”说着抬步又要走。
我扯住他的袍摆,说道,“您说过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只是您身边可多可少的一个摆设,您已经有很多亲人,以后会有更多。他们会给您从整个大清选取美丽、温柔、又有才情的女子,年轻美貌的女人会像云彩一样汇聚到您的眼前,您永远不会感到寂寞。”
我说着顿了顿,低头道,“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会像八爷守着爱兰珠那样,放下尊严,放下自己,放下固执,静静的,只守着我一个人的男人。若是没有如此的人,我宁可不要。”
他回头,信誓旦旦,“你留下,我说过,你可以像我的妹子一样,凡事只要不出格,都可以由你。你百年以后,我的子孙会祭奠你,会像尊重他们的生母那样感怀你的恩德。”
我摇着头,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愿,更希望他能成全我的心愿,“您不明白,我不愿意忍受那些纷纷扰扰,不愿意动不动就要面对您的砸杯摔盘,不愿意,总有一日,您甚至会觉得我是您的累赘。况且,只恐是,到那日,我即便要与您做亲人,您也不允了。留在您的身边,我豁出去的,很可能就是我自家的性命。请恕我,不愿相陪了。”
他凄厉的问,“是不愿,而不是不能?”
我定定的答,“对,是不愿。心到之处,没有不能!”
他冷笑道,“呵,如此坦诚!”
“虽然伤人,可我不愿意骗您。”
他一下捏住我的手臂,几乎要把我半个人提起来,冰凉凉的盯着我的眼底,怒道,“偏生你怎么就可以有那么多不愿意?!”
我被他提着,心里倒没有半分惧怕,劝诱他,“也许,到了那日,您会觉得,我死了,对您反倒是件好事。省了您不少麻烦。”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几乎是扔着放下了提着我的手,问。
我转过头去,道,“这会,我跟您说不明白。但我可以许诺,我所作的,一定不会撼动您的理想,我会一直默默无闻,做一个方寸里的人,在您有生之年,我的诺言将会信守始终。”
“这真是你想要的吗?”他的眼神充满了凄哀,似乎在恳求我说不。
可我不想错过这次赢得他许诺的机会,认真的点了点头,答道,“是。这是我想要的。如果可以,请您答应我。”
他定定盯着我,脸色骤暗,目光中尽是冰冷和哀伤,曾几何时,我已经很少看见他眼睛后的那双眼睛了。
我追问道,“您能答应我吗?”
他顾左右而言他,反问,“我今日即便答应了你,你就不怕,来日,我反悔?”
我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来,道,“您不会。”
“哦?”
“因为我信您,就像您信我一样。”
“为什么?”他问。
我道,“您爱憎分明,爱得果断刚毅,恨时才会刻薄狠绝。我以至诚之心相待,您定不会食言负我。”
他狠狠地瞪着我,最后问道,“你就那么笃定?”
我确定的一点头,答道,“是!”
他却不待我再问,急速甩过身子去,复傲气的昂起他高贵的头,但仍难掩周身的失落,忽而,暗暗的说道,“不孤独并不是不寂寞。”说完,大步进屋,再也不回答我的话。
那一夜,我始终没有睡着。一直到早上天蒙蒙亮,累极了,才方迷迷糊糊眯过去,只记得最后的一点清醒意识里,视野里尽是四阿哥背身躺在软榻上而弓起的背脊。
再睁眼时,他已不在榻上,我慌得一下坐起来,在屋里寻找他的身影。待到眼睛在书案后锁定到那抹熟悉的耦合色,确定他就似平日一样,安静着在案上习着字,心里才觉得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掀了薄被,起身下床,凝雪忙过来伺候我梳洗。
他见我起身,浅笑着从书案边过来,问道,“起来啦?”边捡起妆台上的流苏和坠角,返身要我替他绑在辫子上。
我从梳妆镜中瞥了眼软榻,被覆早已收拾妥当。
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就好似昨天不快的谈话,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可是我却明白,我还是不得不再问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嗷,双更了,双更了。——早春芳华
☆、第二十八章 笙箫恰称语音圆(上)
又是盛夏,这是我第二次回到娘家。距前一次来,不过才过去一年,彷佛也是盛夏里,但回想起来,却已觉得已经相隔极其久远了。
花园子还是那个花园子,池塘还是那片池塘,池塘里边仍旧有红色的鲤鱼一簇一簇地游着。假山后,水榭边,隐隐绰绰的,映出竹屋的屋顶。这一切都好像与去年来时一样,却又好像已是全然变了味道。
坐在池塘边的树下,我读着爱兰珠从热河捎来的信。她信中说道,今年天气热得很,恐是圣驾不到十一月都不得回京了,因而她与八阿哥也只能滞留在热河。
我禁不住叹了口气,那也就是说在冬天到来前,我都见不到她了。我真的非常想念她!
“姑娘,”嫂子甜甜的声音从花圃后飘来。
我将信顺手塞给身边的凝雪,起身相迎,“嫂子好。”
嫂子一袭秋香色家常衣裙,头上盘着一字髻,斜斜插着支攒银的绿松石簪子,依旧是一身汉家装扮。可她身后站着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倒是正正经经一身旗装。这女孩子我不认得,但看装扮,应当不是没有身份的人。
我微微一颔首,问嫂子,“这姑娘眼生,是谁家的?”
嫂子笑道,“这是老爷与我生的头个丫头,叫墨云。”说着,转身向那女孩子道,“还不给你姑妈请安?!”
墨云笑盈盈上来,一福,道,“姑妈吉祥。”
我赶紧上去拉起来,“都是自家人,干嘛那么客气?!”看着她年纪不大,但是却是一身一丝不苟的旗人打扮,有些诧异,侧头问嫂子,“怎么墨云穿这么一身旗装?”
嫂子一甩手里的帕子,掸了掸池塘边的大石头,随意地坐下来,答道,“墨云是秀女,原该去年入选的,因皇太后崩逝,故而改到今年春天才送选。可年纪倒是拖大了,今年都十五了。又因为年纪大了,长得也不怎么出挑,落了选,指婚的名牌里边,也没有她。现老爷正选聘人家呢!”
我抿嘴一笑,“没选上,说不好倒是福分。”
墨云立在跟前,身子一扭一摆的,扯着手里的丝绢,那绣着迎春花的丝绢被她揉搓得已然没了样子。她憋着小嘴,一脑门子的不乐意。
看着她的可爱劲,我忍不住起身抬手轻扣了扣她的脑门,笑道,“墨云干嘛一脸的官司?就那么想选进宫里去做嫔妃吗?”
墨云依旧憋着小嘴,一边咬着下嘴唇,说道,“墨云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宫里门槛高,况且这几年嫔妃本就选得少了。不过宗室指婚也没轮上,心里有些不服气。”
我摇摇头,她小小的年纪就有那么强的得失心,叹道,“真是,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考场。”
墨云问道,“姑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抬眸笑看她,说,“就是说,有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
墨云似还是听不明白,摆着身子,摇晃着脑袋,睨着我,她的一双丹凤眼,像极了嫂子。忽然,她嫣然一笑,一挥手帕子,轻松地说道,“墨云现在不伤心了!”
“为什么?”我问道。
她笑说,“姑妈好大的学问!墨云没有!姑妈好美的样貌!墨云还是没有!所以,姑妈可以指婚给王爷,墨云就肯定没有啦!”
“噗嗤……”嫂子在一边笑着一扭头,骂道,“听听,她倒是想得开!”
我也开怀笑起来,墨云这豁达的性子,在这个年代,是件千金也换不来的宝贝。见她还是调皮地晃着脑袋,连带着发髻上的络子也一阵乱摆,我提手,替她拢住那三颗大珍珠串出的络子,说道,“墨云,穿旗装,不能乱摆。就是走路,也要绷直着腰杆,更不能这样晃络子。”
嫂子笑骂她,“听见没有?!活该你选不上!”
我笑道,“选不上挺好!让你父亲给你聘门好亲事,依我看,倒是比指给什么宗室做福晋强!”
墨云心不在焉,全然没有听着我和嫂子的话,只是呆呆望着我的发髻。半晌,喃喃说道,“姑妈,您的络子真好看!”
我下意识地抬手扶了扶发髻,顺手摘下络子来,说道,“这上面的不过也是寻常的赤金,下边挂的是碧玺,也叫碧亚。”
墨云爱不释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小心的用指尖轻轻捋着。我看她实在是喜欢,就顺嘴说,“这个姑妈送你了!”说着,从她手里抽出络子头来,插到她的发髻上。
墨云果真是心花怒放,络子都已经戴到了她的头上,她还忍不住拿手去摸,偷觑着嫂子的脸色,不可置信地问我,“真的吗?”
“真的,”我笑道,“送你了。”
“福晋。”一边的春妮不禁出声轻唤我。
我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才回头,笑向嫂子说,“墨云要出嫁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不过是一根络子,她既然喜欢,就送她了。”
嫂子假装气哼地瞪了墨云一眼,才向她道,“姑妈既是这样说了,你就收下吧!”
墨云喜形于色,脸上笑开了花,向我深深一福,“谢谢姑妈!”
我心里想到,这如花一般的少女,恐怕最快乐的就是这个年纪了,等出了阁,到了夫家,糟心的事也就跟着来了。既然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