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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百年-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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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了清嗓子,挑着念了两行,“你此番心行,朕实不知如何疼你,……尔此等用心爱我处,朕皆体到,……总之你待朕之意,朕全晓得就是矣……”念了几句却是自己笑得再也念不动了,喘了喘气,才敛容向着一脸困惑的他道,“幸好您册封我做贵妃是昭告了天下的,要不……要不……人家还以为您的贵妃是抚远大将军呢?!”

他起初是听得云里雾里,片刻便品出了其中的滋味,扔下手谕就来咯吱我,“好啊,你敢调笑朕!”

我伶俐地跳开,绕着暖阁里的圆桌书案闪躲起来,可只几个来回就被他一把搂住,咯吱地我除了一个劲疯笑,便已没了其他力气。

半晌,我才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皇上您饶了我吧!”

他故意做生气的样子,唬着脸问我,“饶了你?可有什么谢礼?”

我忙指指袖口,“若是您饶了我,我便给您个大大的好东西。”

他一个诧异,有些犹疑放开我来。我抽出袖头里的黄纸,放在他眼前卖弄的一晃,用拿手指轻轻弹着,凑到他鼻下,“闻闻,这——是——什——么——”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脖子,夺过黄纸去摊开,眼色惊异中透出喜悦,问道,“哪来的?”

我拍拍双手,得意地晃着脑袋,一步一摇,“您先说说,这个是不是大大的好东西。”

他眯着眼,目光停留在我的双颊,“银票,自然是大大的好东西。只是这么大的数字,你是哪里弄来的?三十万两。”

我故作轻松,往炕上一坐,又往深处挪了挪身子,笑道,“我跟我三哥要的。”

“你要他就给你?”

“我说给福惠办私产用,他就给我了。”我一撇嘴角,“我要了二十万,他给了这个。”

“真有你的!”胤禛甩了甩手上的银票,脸上神色一滞,走近来递还给我,问道,“你打算给福惠办些什么私产?”

我一笑,伸出手来把银票握进他掌中,“这个是给您的,您拿着,我知道,国库里已经没银子了,您连藩底的积蓄都偷偷挪出了好些。十三爷跟您说的那话,前几日在暖阁外头我都听见了。”

胤禛登基后一月便清查户部亏空,康熙后期,官吏贪污,钱粮短缺,国库空虚,户部历年库银亏空竟达数百万两。虽是经过他与十三爷大半年的辛劳,查补了一些空额,但毕竟是陈年旧疾,岂是一朝一夕可以翻得过来的。

西北战事一开,国库便越加吃紧,可偏偏年羹尧在前线全然不懂得爱惜钱粮,大手大脚,挥霍奢侈。不但如此,竟然还卖官索贿,恶性昭彰,丝毫不加收敛。

胤禛为了确保西北一仗能够全胜,对年羹尧的花销竟然是照单全付。对于他的无有法度,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我心里明白,非是胤禛不知他贪墨,而是只能默许,即使再英明的君主手下也要有得力的干臣,然而,干臣当然是不会为君主白干的。

他紧紧攥着银票,眼中氤氲热气渐生,垂下眼帘半晌无语,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哽咽得戏诌,“你把银子给我了,福惠的私产拿什么办?”

我起身拉了他的双手,笑着仰望他,“福惠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吗?”

“不是。”

“那为什么他的私产要我一个人管?那破事儿,归他阿玛办,我不管!”我玩笑道。

他却伸出一臂来揽我入怀,将我牢牢贴在他胸前,我双手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扳住他的双肩,把自己藏得更深些,在他耳边低语,“我没什么能耐,只能去坑蒙拐骗,您别嫌弃。”

光影流转,无声相拥,馨香满室,魂神皆醉。

彼此抱着,直到张起麟叩门进来掌灯,他才拉着我往炕上坐了。

张起麟默然而入,默然而出,躬身关上了暖阁的木扉。

“你变了。”他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

“哪儿?”

“从前的你笑起来微微淡淡,平日思虑深沉,想说什么,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从不示人。”他带着几分柔意,含着恬淡的笑,看着我的双眸。

我回视着,“从前,我时时刻刻算计着要如何能够生存下去,如何生存得更安乐,一切的一切,都在算计。现在不同,我只需遵从自己的心,没有谋略,没有计划,只有一颗心,它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前几日行册封大礼,按礼制当由妃嫔率命妇向你行贺册之礼,你为什么执意要我下旨,予以免去?”

我只淡然一笑,却不作答。

他紧了紧握着我的手,似是在逼问,只须臾,便叹道,“在我心里,恨不能拿大轿从大清门里抬你进来,可……”

我抚上他的薄唇,止住他的话,摇了摇头。心里感慨,坐大轿抬进大清门,做皇后又如何,有清一代,从那门里抬进来的四位皇后,前到顺治废后,末到隆裕皇后,没有一位是有好下场的。或被废,或早逝,或惨死,或遭厌。嘴上叹道,“巍巍长城今又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他眼中有欣赏,有迷恋,有欣慰,有释然,久久注视;带出化不开的柔情。

◇◇◇◇◇◇◇◇

雍正二年三月,原以为会久拖不决的西北叛乱,几个月便被风卷残云般驱散。

胤禛大喜,破格超授年羹尧一等公。

可我对年羹尧却越发的看不上,他张狂肆意的本性毫无顾忌地裸/露出来。

隆科多乃是国舅,又是拥立重臣,可年羹尧却是以藩底旧臣自居,更是仗着我位居贵妃,缕缕轻视。隆科多倒是乖巧,自知名望不及,甘心交好,偶尔在养心殿撞上我,必是全跪恭行双腿之安。以隆科多现在的尊贵,他便是见了十七爷,都只草草侧身而过。隆科多如此做法,两人也总算相安无事。

可压过了隆科多,年羹尧又跟十三爷干上了。他妒忌十三爷的总理事务大臣高位,妒忌十三爷兼办宫中事务和藩邸事项,妒忌十三爷能够行转奏之权。里里外外的制造摩擦,甚至出口伤人。

日子纷纷扰扰中,便过得越发的快,天气一日日热起来。清廷向来有出塞行围的惯例,可胤禛因是顾着国事,不得闲暇,因此不得去。可他想着自登基以来,十三爷虽是种种辛苦却是不肯稍歇,便下旨由其代为行猎。还下旨带着福惠同去。

胤禛对福惠溺爱无尽,恨不能整日将他泡在蜜罐子里,又恨不能他文韬武略。有的时候幼稚得可笑,不恭敬地说一句——近乎抽风。

八月里暑天,胤禛只穿着件单衣坐在书案后看着折子,我端着冰镇的柿饼汁进了东暖阁,却见他一人对着两个本子傻笑。

我问道,“您还真是勤政了,看着折子傻笑,这折子有什么好笑的呀?”

他自倒了碗冰饮喝,也不说话,只把折子顺手推给我。

我打开来细细一看,这两封皆是十三爷的请安折子。

第一封是七月二十七日所上,无非是十三爷的一些客气话,大致就是说他们行围一切皆好,让胤禛不要挂念。

抬眼看左侧的朱批,答曰:朕躬甚安,尔等安好?朕确为尔等忧虑。所忧虑者,当尔等肥壮而返还时恐怕认不出来也。

看到此处,我已是忍俊而笑。

再看第二封,八月初四日所上:

臣等当闻此谕,确不知应如何奏闻。此次赴围众人,特蒙圣主殊恩,务必学习游猎,且臣等之旧疾,亦得清除,身体亦将肥壮。倘若确实发胖,而不甚寓目。则将如何好。臣等待为此事惶惊奏闻。

朱批:朕躬甚安。尔等安好么?对发胖后不堪寓目之事,尔等丝毫勿虑,尽量发胖,愉快而回。惟独马尔赛回来时,恐其马力不支,朕委实为之悬念。著怡王选备二匹脚力强而能支撑之马,以赏赐于马尔赛。倘若尚未发胖,则毋庸赏赐。

我看着朱批,扭头笑他,“亏您想的出来这样的朱批,怕是上下五千年,亘古未有的帝王!若是后人见了,怕是要笑,看这皇帝老哥俩乐得。”说着恰见他单衣下略胖的腰腹,他自登基,动得越发的少,人也有些发福了。

蹑手蹑脚放下折子,趁他不备蹭上前去,探手往他的肚子上一摸,笑道,“皇上就光会笑人家胖大了,您自己就不曾胖大吗?”顺手又咯吱他一把,以报往日之仇。得逞后,我飞跑着逃开。

“好啊,你敢嘲笑朕?!”他站起身来抓我。

我逃出暖阁之外,他也追将出来。我绕着铜炉一阵闪躲,又从张起麟身边一擦而过。

“张起麟,抓住娘娘。”他笑着叫。

我指着张起麟恫吓道,“站着不许动。”

张起麟果是原地站着不动,可长臂一拽,却拉住了我的袍角。被他一拽,我的速度慢了下来,被赶上胤禛抱了个大满怀。

他凌空横抱起我来,嗔骂道,“好啊,现在胆子大了,敢嫌我胖了?”

我却不好意思地挣扎着,怪张起麟道,“张谙达,你耍赖!”

张起麟边向外退去,便笑答,“回贵主儿,奴才站着没动。”

胤禛低头看着怀里的我,深黑双瞳中尽是柔软的光华,额头轻轻抵着我的,伏在我耳边道,“等守制满了,我们一定再要个格格,要她像你。”

我撇头笑道,“再生就成老母猪啦!”

他轻啄了下我的鼻尖,“你是如花美眷还是半老徐娘,我都不在乎,不过就是个壳。”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各位亲,这章木有图片给乃们看,不过如果乃们仗义的话,就应该送我点东西,比如收藏或者评论啥的。因为偶前天晚上写番外写到半夜,果断搞得自己心脏不舒服啊!老了,伤不起!——早春芳华

☆、第五十一章    倚栏无绪不能愁(上)

紫禁城的构造高墙少木,到了盛夏,如同火炉,原比不得郊外的圆明园清凉舒心。所幸养心殿中日供整车的冰坨,能使人稍得清凉。

因是天热,我只穿了薄薄的单袍,梳了个随性的发髻,在东暖阁里看着奴才们给添了冰。见胤禛只是戴着眼镜忙碌,似是无暇分神顾忌我,便自己蹑手蹑脚地出来,回后边西耳房自己屋里。

才进了屋,便见凝雪仓促迎了上来,向我身后张望了一眼,见无人才小声说道,“主子,十四爷的福晋没了。”

“嫡福晋?”我心上猛然一摇。

“嗯。”凝雪嘴角挂着几丝无奈,点了点头。

十四爷的嫡福晋完颜氏自打今年四月里便身子不好,为此特请了京中的名医往遵化诊治。胤禛还唯恐那大夫往来京中与遵化,为十四爷夹带消息,联络串通。特旨纳兰峪总兵官范时绎详加监视,连给完颜氏用的药,十四爷赏给大夫的衣物、银两都一一仔细造册备查。

胤禛还一度揣测完颜氏是假病,因此,前半月病势稍缓,就下旨扣停大夫往来遵化。

想不到,不足半月,完颜氏竟病重而亡。

凝雪焦急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接着道,“皇上给十四爷的福晋赏了块吉地,可十四爷却不中意。自己找了工匠在遵化府邸后院打了两个灵骨塔,硬要将福晋火化,把灵骨藏入塔中。还说……还说……,那两个塔,一个给福晋,一个给他自己。”

沉沉阖上双目,紧吸一口气,如此闹法,不用凝雪告诉我后话,我也可以知晓,胤禛断不能容,“皇上岂肯罢休?!”

眼前娇生生的美人早已禁不住梨花带泪,“皇上下旨纳兰峪总兵官范时绎大人搜查王府,强令十四爷交出灵骨宝塔。听说十四爷在府里嚎啕大哭,那惨叫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着,整整哭了一夜。”

我回身关了屋门,拉她坐到次间帘后,抽出丝绢来给她,让她自己把眼泪拭尽,颓然道,“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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