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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一夕念-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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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微变,随即又扬了扬眉,“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他举起床头的酒杯,递向我笑道:“行过合卺礼……”
  我起身往一旁让开,冷冷道:“我只答应皇上接受册封,并未答应其他的事。”
  “没关系。”他呵呵笑道:“你不喝,没关系,朕代你喝。”
  他真将两杯酒喝下,掷杯床下。
  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装醉,倒在床上,拉着我的手,喃喃道:“陌儿,朕说过,可以不要你的心,不要你的人,只要……只要你在朕身边,朕就……就很满足了。你可以……你可以想着他,但是不要让朕看出来,朕也……也是会伤心的。”
  我抽出手,戏谑道:“皇上不必再演了,今日最伤心的人是胤禩。”
  “是啊,是啊。”他仍是喃喃道:“朕故意的,朕就是想让他知道,他彻底……彻底输了。他一样都没有争得过朕。”
  “但是输赢如何,皇上能骗过全天下人,骗不了自己。”
  “朕没有输……没有输。”他口齿变得含含糊糊了,“朕是九五之尊,没有朕得不到的,朕……不会输……不会输。”
  我向门边走去,他猛然叫道:“朕一定要你看到,看到没有朕做不到的事。”
  我头也不回地拉门走出去。
  几日后,我在房里抄着佛经,从前在太后那里,这是工作,现在是我自寻的唯一能让我内心平静下来的事。外面焦公公的声音高声道:“皇上驾到。”
  我充耳不闻,继续专心抄佛经。胤禛走了进来,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声音里难掩一丝得意,“朕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
  “皇上的一切事我都不关心。”我目光只定在佛经上,笔下未停。
  “并不是朕的事。”他笑道:“允禩的事,你也不想听么?”
  “皇上愿意说,我自然听着。”
  他哈哈笑起来,“允禟自改名为‘赛斯黑’,允禩也已自改其名为‘阿其那’,你心里视为多了不起的人改名叫做‘阿其那’。”
  “那又怎样?”我抬起眼看着他,淡淡笑道:“你逼他改了任何名字,他在我心里都是顶天立地、独一无二的胤禩。阿其那又如何?三百年后仍有人念他、忆他。”
  他微微冷笑,“朕倒要看看三百年后有何人会念着一个柔奸成性、一败涂地的阿其那。”他忽然向一旁的焦进道:“传翰林院掌院钮祜禄柏常。”
  我继续埋头抄写佛经,不再理他。
  许久以后,那钮祜禄柏常随着焦进来了,叩首道:“奴才叩见皇上。”
  胤禛道:“平生。”
  柏常站起身,低垂了头问:“皇上召奴才来有何吩咐?”
  胤禛轻咳了一声,“朕要你督促录入史籍,你做得如何了?日前你上折子说还有几件事不明,需向朕当面问询,是何事不明?”
  柏常低声道:“皇上要奴才做的事,已大致完成了,沐晨风、孟轲、孟菁这些人都已不再录入史书。‘阿其那’和‘赛斯黑’也只留下少许几笔,奴才不明的是关于‘阿其那’的福晋,他有过两任嫡福晋,皇上上次吩咐只留一人,奴才不知是留何人,还请皇上明示。”
  胤禛沉声道:“既然孟家都不存在了,自然是留安亲王的外孙女郭络罗氏。”
  柏常又小心问道:“上次皇上亲临翰林院,亲自圈点批注了关于八福晋的文史,但‘狐媚’等语皆是批注的孟佳清清,现在此人已不在,奴才要如何记述郭络罗氏?还请皇上指点。”
  胤禛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就将朕批注孟佳清清的话都写到郭络罗氏身上就行了。”
  柏常还继续问道:“那被皇上挫骨扬灰的孟佳清清也要改为郭络罗氏了?”
  “啰嗦。”胤禛已经很不耐烦了,“同样的问题需要反复问么?”
  柏常连声道:“是,是,奴才都知道了,最后还有一事,‘阿其那’封廉亲王时,有人道贺,孟佳清清曾说‘有何可贺,说不定哪日就被赐死了’,这是对皇上大不敬,皇上却批注留着,可是真要留着?”
  “留着。”胤禛沉声一叹,“说那句话,那才是她啊。”
  柏常恭声道:“奴才全明白了,皇上若无其他吩咐,奴才这就回去修改。”
  胤禛“嗯”了一声道:“去吧。”
  柏常退下后,我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胤禛向我问道。
  我抬起眼看着他,淡淡笑道:“我笑皇上自以为是赢家,却是这场输赢争夺中最痛苦的那个人。成王败寇,我们都已淡然了,根本不介意后人要如何评说,而且我相信无论皇上如何篡改、抹杀,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皇上越要将胤禩抹得干干净净,越是说明皇上在害怕。皇上虽是赢家,却是最放不下的人,最介意后人如何看皇上,因为皇上自己心里很清楚,与母亲的不和、对儿子的绝情、对兄弟的狠残、甚至对助皇上登上皇位的大臣的处置,都可能落人诟病,皇上想辩解,又觉辩解无力,想让世人懂得皇上也是有苦衷,又早已觉得世人不会懂得,想装作不在乎,但做一切都因为太在乎。皇上还总说自己是九五之尊,没有什么是皇上得不到、做不到的,但并不是那样,其实皇上心里一直充满着迷惘、彷徨、矛盾、无奈、不甘,还说自己不是最痛苦的人么?”
  “你——”他震惊地瞪着我,忽然大怒道:“你以为你能看穿朕么?你了解多少?”
  “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我说得对不对,皇上心里自有答案。”我垂了眼,又开始抄起佛经来。





第197章 第一九五章 故事
  六月,胤禛将胤禩、胤禟、胤祯之罪状颁示全国,胤禩罪状四十款,胤禟罪状二十八款,胤祯罪状十四款。
  胤禩的罪状主要有:欲谋杀胤礽,希图储位;与胤祯暗蓄刺客,谋为不轨;诡托矫廉,用胤禟之财收买人心;擅自销毁圣祖朱批折子,悖逆不敬;晋封亲王,出言怨诽;蒙恩委任,挟私怀诈,遇事播弄;庇护私人,谋集党羽,逆理昏乱,肆意刑赏;含刀发誓,显系诅咒;拘禁宗人府,全无恐惧,反有不愿全尸之语。
  如此如此,这就成了胤禩的一生。
  宁寿宫花园后面的湖边筑了一间“思忆亭”,每晚胤禛都带我来这里,他总是闭目躺在软椅上,安静地听我讲故事。
  夏日的夜晚,闷热的空气萦绕在身周,从湖面吹来的风也不带丝毫凉意。
  我望着天边闪烁的星辰,轻轻揉着他肩颈上的穴位,低声道:“皇上,今日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他沉沉“嗯”了一声,睁开眼,坐起身,良久道:“朕说过,你陪伴朕一百个夜晚,就让你见允禩,你放心,朕不会失信于你。”
  我起身向他福礼道:“多谢皇上。”
  他嘴角似带着一丝苦笑,黯淡的神色在夜色中时明时隐。
  两日后,我去了宗人府,高墙内只有一间小破屋,由腐烂的木材随意搭成,四处漏风,屋顶稀稀疏疏铺着茅草。一见这番景象,我顿时泪如泉涌,胤禩竟是被囚禁在这样的地方?
  在远处站了许久,我才鼓起勇气朝木屋走去。
  门口的带刀侍卫拉着门,他没怎么用力,但整个屋子一阵摇晃,开个门都似要将屋子拉倒。
  门被打开,一名侍卫向里面叫道:“皇贵妃娘娘……”
  我狠瞪了他一眼,他似怔了怔,将余下“驾到”二字又咽了回去。
  我弯腰走进那道还没一人高的门,本来已经再三叮嘱自己,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表现出难过,但看到那样的胤禩,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他坐在地上,身下垫着薄薄一层茅草,一旁是生霉发着臭的粗布被子。就算是康熙五十五年他病得差点死了时候,都没有此刻这么消瘦。
  他看到我,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之色,随即又平静下来,目光移向一边,喃喃道:“皇贵妃娘娘……”
  我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抽噎道:“胤禩……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不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良久,他的手滑上我的背,低声笑道:“傻丫头,你怎么还是那么傻?”
  我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他凌乱的头发垂在额角,遮挡了憔悴的面容,但布满血丝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清光,满是心疼地看着我。
  “胤禩……”我紧抱着他,泣不成声。
  “你现在好好的,就是我想看到的。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他手指颤抖着滑过我脸颊,将我不断涌出的泪水一点一点擦去。
  千言万语似乎一瞬变得多余,我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只想默默地贪婪地享受这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时光。
  但这样的时光却太短暂,不多时,门外的侍卫已在催促我回去。
  “陌儿……”他轻声唤我道:“答应我……”
  “不。”我猛地摇头,我知道他又要我答应他好好活下去,从前我可以答应他,因为他还在,我还可以为了他,多苦多难都坚持下去,但若他不在了,我是生无可恋,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将我一人留下?
  他眼里心疼之色更甚,抓着我肩头的手不停颤抖。
  “胤禩,你再对我笑一下好么?”我恳求地看着他,多想再看一次他温柔如春风的笑容。
  他笑了,云淡风轻地笑了,像从前那样。
  我伸手拂过他蓬乱的头发,抚着他舒展开阔的眉宇,抚着他消瘦却依然俊逸的脸,多想留住这微笑,永远都不要它消失。
  门外的侍卫再次催促我。
  我抓着他的手,也对他微微笑着,“我们《一朝·一夕念》的故事已经写到完结。”
  “是吗?”他目中闪过一丝惊喜,“结局是怎样?”
  我淡淡一笑,低声轻吟:“轮回处,再相见,生生世世,与君心牵。”
  他一瞬愣住,我松开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外奔去。
  我害怕多停留一秒,都无法保持最后的微笑,我也想最后留给他的是灿若朝阳的微笑。
  九月初七傍晚,养心殿一个小太监小荣子匆匆走入我的寝宫,满眼不安之色上前给我打千儿。我吩咐房里的人都退出去,向他道:“有何事?”
  他走近我,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娘娘要奴才留意的事,真的……”
  我心头一紧,顿时跌坐在椅上,颤声道:“确定么?”
  他点了点头,更加不安,“奴才今日一直在养心殿服侍,亲耳听见皇上让焦公公明日带毒酒去宗人府,虽然没听到有关八爷的字眼,但料想是要赐死八爷,奴才害怕,立刻就来通知娘娘了。”
  果然,这一天还是逃不掉。我重重喘了口气,极力保持镇定道:“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晚上天下起了小雨,我撑着伞,独自去到宁寿宫的“思忆亭”,胤禛已经在躺椅上等着我。我轻手轻脚走过去,收起伞,到了他身后。
  他闭着眼,低声道:“你来了?”
  我伸手轻揉着他的太阳穴,半晌道:“臣妾现在开始给皇上讲故事,可以么?”
  他仍是闭着眼,“嗯”了一声,“这几日你讲的故事都太悲伤了,朕今日想听美好的故事。”
  我默然许久,手又移到他后颈处轻揉,缓缓道:“臣妾今日想讲自己的故事,至于能不能有美好的结局,全看皇上了。”
  他颈背的肌肉一瞬绷紧,良久道:“你先讲。”
  我轻咳一声,缓缓道:“从前有一个被挫骨扬灰的郭络罗氏,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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