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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伯见几人鱼贯而入,只一眨眼都已到了屋内。吴三伯只讷讷站着,不知该说什么,到是那位蓝衣公子见到他,微微躬身行礼:“这位是吴三伯?在下叶舟轻,这三位是启戈、薛倾姒、妺儿。我等几人行路至此,暂住几宿,叨扰你们了。”
吴三伯愣了好 久:炫:书:网:才回过神来,急忙弯腰:“哪里,哪里,一点也不麻烦。”
那行礼的动作对方做起来行云流水浑若天成,偏到了自己身上就显得笨拙起来,吴三伯尴尬地笑了笑。
叶舟轻转首看到桌上饭菜已准备得差不多了,便道:“大伯、大娘,你们也饿了,一道儿吃点吧?”
“啊?这怎么好?”吴三伯局促起来,虽然馋虫早被勾出来了,但和那般的人物坐一起吃饭,总觉得不自在。
“吴三伯你客气了,我们几个宿在这儿,给你们二老添麻烦了,也没有什么好补偿你们,便请大伯一起小酌几杯。”叶舟轻说着,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听他这么说,吴三伯也不推辞了,满口应承下来,何况肚子确实是饿得受不了,饭菜也丰盛得迷了眼——不过,怎么到觉得自己成了客人?
“哎呀,今儿个当真是遇见贵人了,哈哈,叫我家老婆子多做些,你们也别客气啊!”想到这毕竟是在自己家,吴三伯也不客气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已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往嘴里送,大声地嚼着,还不断用枯瘦的手抹一下油油的嘴巴,露出一口黑黄的牙来。
叶舟轻看了一会儿吴三伯,本来提起的筷子又不着痕迹地放下,只拿着杯盏笑着浅饮几口淡酒。
启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吴三伯,眼中闪过几道冷冷的光,然后转过头,托腮静坐着。
薛倾姒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清亮的凤眸略带嘲讽地看着吴三伯,不时有些失神,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
妺儿本已饿了,只是看其他三人都没有动筷,也坐着看着吴三伯大快朵颐。
一边的吴三伯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几乎将头埋进盘子里去。
吃了许久,吴三伯才发觉不对,抬头看见几只眼睛齐齐地看着自己,喉间一滞,差点呛住:“那、那个你们怎、怎么不吃啊?”
“我不是很饿。”叶舟轻摇头笑道。
启戈偏头坐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薛倾姒凤眸一弯,却也不说话。
吴三伯不知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急忙放下筷子,有些据紧地坐着,一双眼睛看来看去,终于觉得叶舟轻看起来最好说话,吴三伯将位子挪过来一点:“几位这是打哪儿来的?”
叶舟轻放下杯子,抬眸:“帝都。”
“帝都?!永阕?!”吴三伯惊呼一声,又急忙捂住嘴,不断打量着眼前四人,对他们们这种边界贫民来说,帝都仿佛是神祇之地般的存在。
叶舟轻微微点头:“我们到这边来办点事……我们对滨州不熟,还要烦请吴三伯带路介绍。”
吴三伯忙不迭地点头:“当然,当然。只是我们这种穷地方,你们要办点什么事啊?”
“来找一样重要的东西。”这回出声的却是启戈,语气微冷,“不过不关你的事,别问了。”
“哦,哦,知道,知道。”吴三伯不敢看启戈,连忙应着。
“启戈。”叶舟轻无奈地笑道,“你别吓他。——放心吧,我们找到要的东西就走的。”
“你们要找什么啊?看看我们能帮忙吗?”吴老婆子端了一盘刚做好的菜出来,却不料眼前绯影一闪,手中便空了。
“啊,姑娘你……”吴老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绯衣女子。
那……那是人的速度?
薛倾姒却是不在意,嗅了嗅手中的菜,“哎呀,真香呢,来来,妺儿,我们去房中吃。”
说着,薛倾姒便拉了妺儿侧身闪进房中。
“啊……她……”
“不用管她的。”叶舟轻看了一眼门帘,毫不惊讶,“如果吃不饱,她自己会出来拿的。”
“哦。”吴三伯只有应声的份儿——这些帝都里来的人,终究有点不一样啊。
启戈亦是看了一眼门帘,眼中冷光闪过,一路来薛倾姒都是和妺儿另外找地方吃饭的——难道就这么在意容颜被看到?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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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风大哥和无酒大师他们了?”
妺儿将饭菜端上桌子,抬眸正见薛倾姒转过身来,妺儿忽觉血液一滞,然而一句惊呼未出口,薛倾姒已闪至根前,食指抵住了她的哑穴。
“怎么了?好妹妹?姐姐我既没成仙也没成精,怎么几日不见姐姐真容就吓成这样?”熟悉的黑亮凤眸就在眼前眨了眨,闪动如黑曜,然后素手一拂,便解开了妺儿的穴道。
“可,可是姐姐……”妺儿指着薛倾姒的脸,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可是姐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薛倾姒在桌边坐下,忽然双手撑着桌沿,将半个身子帖着桌子凑过来,“怎么样?像不像真的?”
妺儿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什、什么?姐姐你脸上这条大疤痕哪儿来的?”
“呵呵……”薛倾姒脸上确实有一条青黑色的大伤疤,从左脸横贯鼻梁直延伸到右耳耳后,随着她的笑容更加扭曲可怖起来,然而另妺儿愈加惊愕的是——薛倾姒忽然伸手,将那伤疤整条撕了下来!
“啊……呜……”薛倾姒眼疾手快,一下点住妺儿的哑穴,一边嗔怪地瞪妺儿一眼,一边朝门外努了怒嘴:“你想让你的启大哥和叶大哥冲进来看看我们两个‘弱女子’遭遇什么不测了么?”
一连被点了两次哑穴,妺儿郁结得直皱眉头——怎么平日里都没想到让薛倾姒教自己武功呢?
“不过……那是什么啊?”妺儿看着那条软绵绵地瘫在薛倾姒手里的疤痕,忽然觉得毫无胃口吃饭。
“你记不记得离开写微轩的时候,江尊月给了我一包东西?”薛倾姒一手甩了甩那条黑黝黝的
“蜈蚣”,一手抓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美滋滋地享受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易容术,听说过么?”
“啊?这就是易容术?”妺儿好奇地凑过来,她虽听说过易容术,但从未看见过实物啊!
“哎,小心点。”薛倾姒侧身一躲,就避开了妺儿的手,“如果江尊月知道我将他的杰作毁了,一定会气疯掉。”
“可是,他不是个画师?”妺儿从薛倾姒手中接过那道伤疤,不禁问道。
“他啊……”薛倾姒笑着摇摇头,“他家世代都精于易容术,只是这一代不小心生出个不肖子孙来,非要学什么画画,看看,如今落魄了吧?”薛倾姒眉间一片惋惜之色……可是话语依旧不留情,“连最心爱的女人都赎不出来,白当了一个男人。”
妺儿虽不赞同姐姐这样说朋友,却是无言以对,只得低头打量着那条伤疤:非 常(炫…书…网)精致,方才他也被骗了。
“但是姐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要在脸上帖伤疤啊?”
薛倾姒一愣,静了会儿,淡淡吐出两个字:“好玩。”
“好、好玩?”妺儿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理由?
薛倾姒略一皱眉,从妺儿手中拿过那条伤疤,怔怔地看着,眼中光芒瞬变数次,待她抬眸,那双凤眸蓦然已如黑夜般清冷。
“妺儿,原本我可以找人照顾你,不让你来滨州……或者,可以干脆拒绝左重明的。”
“……嗯。”妺儿应了一声,不明白薛倾姒为何突然那样说。
“我想……你已经十四岁了。再过一年便成年了,有些事,也该自己决定了。”薛倾姒顿了顿,眼中光芒忽然利如刀刺削,“百年前月枝之王战败,整个王室沦为弈朝奴隶,受尽□;月枝也一分为二成为滨州和竖沙,笙歌繁华一夜转为荒凉。争权夺位本身没有错,只不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但如今已过去百年,弈朝的统治已在腐朽,月枝的子民已尝够当年战败的苦痛——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一毫也想过要为月枝的子民做些什么,一丝一毫也没有想过要推翻弈朝,复国月枝么?——月枝国的月黛凉公主?”
空气似乎在瞬间冷重如铁,压得妺儿完全无法呼吸。
眼前的女子黑发如瀑,绯衣似血,失去面纱庇护的容颜有些许的苍白,却是嵌在颜上那双黑眸亮如辰星,凉如暗夜,蓦然令人欲罢不能又心生寒颤——那是她认识的姐姐?那是那个一路上保护她不被人追杀的姐姐?那嘻笑江湖,玩闹成性的姐姐?——这一刻的薛倾姒,只让妺儿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姐姐,那、那是……”妺儿的声音几乎控制不住的发颤。
“那不是谋反!”薛倾姒眼中的恨意如水冰凉,她轻轻托住妺儿的脸,冷冷地接下去,“那不是谋反,月黛凉公主!——那不过是我们去夺回我们不应失去的东西!”
(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1)
夜已岑寂。
北方的黑夜黯无星辰,良风如割。
各家各户都早早熄了灯,一时,整个滨州陷入一片浓黑中,偶有夜猫子的鸣叫幽幽传来,宛若鬼狱。
“老头子,你睡了不?”吴老婆子舍不得点灯,摸黑走进房间,低声问道。
“嗯……还没。”床上的人影翻了个身,咕哝道:“他们几个呢?”
“也睡了,还以为他们那种人住不惯咱这茅草屋子,不过他们也没说什么。”吴老婆子摸索着拉过被子,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哎,你不觉得他们几个人奇 怪{炫;书;网吗?”
“有什么好奇 怪{炫;书;网的?”吴三伯迷迷糊糊地说。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一来那酒确实好喝,二来他自认酒量不错,不能输给了年轻人,但是一番拼酒,那两位公子依然容色不变,毫无醉意,而吴三伯已喝得头昏恼胀,几欲跌倒。
“他们这样出生高贵的人到我们这荒僻的地方……”
“他们不是说了来找东西嘛!”吴三伯打断她。
“找东西?他们那样的人随便打发个人来找不就可以了,干嘛自己过来?”吴婆子又推了推身边快睡去的男人。
“格老子的妇人之见!”再次被吵醒,吴三伯的语气已开始不耐烦,“那东西肯定很重要,他们不放心就自己过来一趟怎么了?刚才还是你让他们进来,现在又在这儿东猜西猜干什么?他们那几个人富得流油,到时候回去了说不定还会给我们留点钱财,你给我好生伺侯着不就得了?女人就是神神叨叨的……”
被自己的男人说了一顿,吴婆子一时语塞,但是犹自有些担心,“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哟。你看那个女的,一个大姑娘好端端地干什么蒙着面啊?吃饭也和妹妹两人躲了房里去吃。”
说到那女子,吴三伯也是静了会儿才诂咕哝道:“人家要戴着就戴着,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人家都住进来了,你还要赶出去不成?别乱想了,睡觉!睡觉……”吴三伯说着便沉沉睡去,发出重重的鼾声。
“哎,你……”吴婆子愣了一下,终是没有推醒吴三伯。
身边鼾声如雷,吴老婆子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又想起那个蒙面的女子来,音凉如水,眸寒如星。
吴婆子蓦的一个激灵,那样无意间寒透心底的眼神——是不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没错!确实在哪里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