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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着身上的衣服,“这是什么时候儿做的?我怎么没看到过?”
“娘娘忘了,这还是……那年三月还在坤宁宫的时候做的,不过做完就收了起来,一直没有穿过……”
是吗?原来是还当皇后那会儿做的,怪不得这么舍得下本钱,扣子都这样名贵。
“算了,还是换件常穿的吧……”
外头传来通报的声音,喜月冲我狡黠地一笑,抖开手里的衣服,“娘娘,再换可来不及了,皇上已经来了啊。”
其实穿什么衣服还不都无所谓。我叹了口气,麻利地穿上衣服,扣子还没扣齐,顺治就抬步进来了。
喜月急忙放下手里的梳子下跪,我坐在锦墩上,缓缓站起身来。
顺治的步子迈得很大,两步到了我跟前,“别行什么礼了,你坐你的……刚洗过?”
“嗯。”头发还没梳起来呢,用一根玉簪棒全挽在头顶上,一看就是刚洗过澡嘛。
顺治拿起喜月放下的梳子,笑着说:“来,朕替你梳。”
我安然地坐下,看了他一眼,“皇上连这个都会吗?”
他眉毛一挑,“有什么不会的!梳个头又有何难!”
他顺手一抽,头发失去玉簪的羁挽,水一般滑将下来,披了一肩一背。
顺治俯下头来嗅了嗅,低声说:“好香。”
香你个头!我让他的动作弄得后背都觉得麻痹了,鸡皮疙瘩长了大半身。转头想看喜月在干吗,结果这丫头竟然已经麻利地悄悄溜走了。
“真像缎子……”他拿着梳子慢慢替我梳理。本来也不乱,他梳起来毫不费力。
“皇上天不黑就进了永寿宫,小心被人说是荒淫……那个,无度。”
他笑,“怕什么,就算是来看三阿哥玄烨的。”
他放下梳子,掬起我的头发一通摆弄,看样是想替我挽髻。老兄,我自己都不会,你还能比我强吗?
果然他试了两下子,结果什么也没弄出来,头发还是散了一肩膀。他笑着松开手,“这个朕就不会了。”
我松了口气,“还是让喜月来给我梳上……”
“不用,就这样也挺好。”皇帝居然凑过头来,低声说,“上次抱你的时候,我还让你的小凤翘给扎了一下子呢。”
“那我可不是有意的……”纯属误伤。
以前看清宫戏,也常常担心皇帝和妃子亲近的时候,会不会被妃子那些硕大的、繁琐的头饰给扎了碰了的。
“三阿哥睡了吗?”
“刚才乳母喂过,这会儿已经睡了。”
“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啊。”他喃喃说。
笑话,小孩子不都这样嘛!
“今天有好鹿肉,我让他们好好做了,还烫了酒来,咱们一起吃点儿。”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惜玄烨睡了,不然给他也尝尝。”
有毛病!没常识!才满月的孩子能吃肉吗?
“手还疼吗?”
我抬起来看看,“不疼了。”
我犹豫了一下,问:“云贵人她……也没事吧?”
顺治“嗯”了一声,很冷淡地说:“太医也说她没什么。”
桌子拼了起来,果然有烧得红通通的鲜嫩鹿肉,酒也烫过了,一股醇香。
酒?好东西!我端起酒壶来给皇帝倒了一大杯——你喝吧,喝趴下我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顺治很给面子,喝了好几大杯,我也陪了两杯,不过趁着用汗巾抹嘴的工夫,把一半酒悄悄吐在帕子上了。
只见顺治眼睛亮,脸庞红,但是神智很清醒,一点儿也没有要趴下的样子。
眼看着皇帝吃饱,说了一声:“撤。”
第二部分 第72节:第十六章 夫妻相处之道(2)
得,没灌醉……再也找不着别的机会和办法了……
门掩窗闭,重重的帐帷放了下来。外面安静得很,好像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就剩了我和他。顺治脱了外面的衣裳,我只好把旗装脱下来,两个人坐在炕上,盖着一床被子。
好在他还没有不规矩的小动作。不过,不过恐怕这也就是迟早的事儿了!
他捧起我的手腕,柔声说:“解开吧,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点点头。
顺治亲自动手,解开结,松开包扎的纱布。
手腕涂了药膏,青青红红的又染上了赭石的药膏颜色,看起来真奇怪。
“不疼了?”
“嗯,还有点儿……”
他忽然低下头,在我腕上轻轻一吻。
我好像被蜜蜂螯了一下,可是又不敢缩手。
顺治抬起头,脸皱在一起,“一股药膏味儿……”
你活该。
我忍着笑,“什么味儿?辣还是苦?我让人给你倒杯茶来漱漱口吧?”
他眼一瞪,“不用!”
嗯?脸被两只手捧起来,顺治的嘴唇盖在我的嘴唇上。
说不上来什么味道,他的嘴唇有点干热,有点粗糙,带着药膏味儿……
眼一闭牙一咬,全当我是在受刑好了。反正没有趟不过去的河,没有受不了的罪……无视,无视……
结果唇上的压力又移走了,我听见他用极温柔的声气说:“你的手受了伤,咱们今晚好好说说话儿吧。”
咦?我睁开眼,他的眼珠幽黑,温柔的烛光映在他眼里,一点点地跳动。
“今天我若是不携你一块儿过去,你也不会受伤了。”
他慢慢摩挲我的手指手背:“皇额娘一开始说,还是不叫你知道的好,那时候你身子要紧。可是我却觉得,瞒着你,你更不舒心。”
“咱们今天就说说这个事吧。”
烛光从纱帐外透进来,确实像喜月说的那样,够朦胧。哪怕拉只母猪来放在这样的光线底下,那也……也是只有着雾里看花效果的母猪。
所以,现在我看着顺治皇帝……好像很有几分偶像言情剧里男主的风采,也不足为奇。
“那一天中午的事情,我晓得你一直心气不平。那天我来时你去了慈宁宫,贞贵人进了一碗解暑汤,说闲来无事绣了一幅《江雪图》,暑天里看看,倒或许有几分清凉舒心的意趣。但是进了西厢之后,我就头晕脑沉……”他说得很慢,我的眼神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好像那上面蕴藏着人生至理宇宙极限奥秘,非常引人入胜。
“醒来的时候,就……”他伸手过来握着我的手指,“虽然后来母后拿了乌云珠那如意香荷包给我验看,里面有……咳……情香之类的物什。不过,我起先若不和贞贵人一同去西厢房,想来也不……”
我不能不表态,皇帝磕巴得都快话不成句了。而且他也比较有诚意,小小年纪就当皇帝的家伙,现在一口一个“我”,也不称“朕”了。
“那也不能怪你。贞贵人时时地在眼前,你总不能不理会她。”
咳……
沉默。继续沉默。沉默是金。
然后他清清嗓子,重新拾起话题。
“这还要说起从前之事。襄亲王自小曾经患过重病,身有隐疾,这件事情十分隐秘,宫内外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超不出五指之数……”
隐疾?我睁着眼,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看。
他扳手指,“贵太妃自是知道,襄亲王自己……也当然知道……”
净说废话,人家亲娘儿俩,自己生病自己当然知道。
“太后和朕……也知晓一二……”
嗯哪。
“乌云珠嫁入和硕亲王府之前,自是不知。”
这个人说话能不能痛快一点?他以为他在挤牙膏吗?而且挤的还是天冷上了冻、十分坚硬难搞的一管牙膏。
“其实博果尔他……没法子行夫妻人伦之礼……”
这说法好含蓄啊,这意思——直白地说,就是他,呃,那个,不能人道……
那乌云珠她……他们这夫妻是做假的啊?
顺治脸上很红,相当红,疑似与某种灵长类动物的臀部一个颜色……
第二部分 第73节:第十六章 夫妻相处之道(3)
你这大尾巴狼硬装什么清纯小白兔,什么事儿都干了现在来装什么无辜纯情啊你!
“那天中午之后,额娘让老嬷嬷替她验过身……”
他说得含糊,我听着也糊涂,不过这种做贼跟审案似的坦诚自己私密的、难堪的出轨实录,实在也不能怪他。
就算他愿意说得清楚,我也未必敢支起耳朵都听清楚。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笼统地说,乌云珠还一直是黄花大闺女,爬上永寿宫西厢的大床之前都还是完璧之身。
往事交代过,然后接下来,就讲到了近情。
“襄亲王过世之后,她托人带信给母后,说已经怀了龙种。”
猜到了。
“……”又是一串语焉不详的含糊。
老兄,是你自己说要坦白的,结果坦白得这么不坦白,像话吗?
接着一句话收尾,“就是这样了。”
就是你个头!
我把头转到一边去,假想着手里那个可爱的小抱枕是某人的头,我掐掐掐我砸砸砸!
别以为这样的一番话就算是交代问题了。没那么便宜。
“阿蕾……”
我打个哆嗦,太后喊也就喊了,听习惯了很自然。怎么从他的嘴里一喊出我的名字来,就这么让人觉得冷。
“你还生气?”
哪有!我恶意地想,这个家伙是笨蛋。乌云珠说怀了龙种就是龙种吗?看她今天这样不择手段的样儿,说不定这个肚子里的孩子是……张三还是李四的呢。她之前没有事情,未必之后就没有。
不过,也只是想想……这年头又没有验DNA的,就算怀疑又怎么样?我会这样想,保不齐太后和顺治自己心里也会这么想,但是大家大概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不能让所谓的龙子凤孙流落在外……
“今天我……”
顺治很快很欣喜地说:“你说你说。”
人来疯。
“今天我没推她。”我简单又迅速地说。
“我知道。”顺治答得也简单又迅速。
“说起来还是你的错。”
“呃?”他愕然,但是马上承认错误,“是,是我不好。”
我转过脸来看他,“你哪里不好?”
他思考,思考……然后说:“你既然没有错,那当然是我的错了。”
这是什么逻辑啊?
好吧,看在你是皇帝身份,而且勇于承认错误的分上,算你表现良好吧。
“今天她明明是想让你一个人过去的,好好安慰、怜惜她一番……结果你把我一起带过去,她只好改了主意和我过不去。明明是你硬要我去的,但是她肯定觉得是我要去和她作对……”
要是我不去的话,手还会受伤吗?喜福会遇到危险吗?
也不用看着那姐妹两个这么折腾,劳心劳神又劳肝——被气得肝火旺啊。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她是没有……”
“那现在看,我和她算是结仇了。”我把一大半脸埋在抱枕里,低声嘟囔,“真是何苦来哉!后宫这么多女人本来就摆不平了,现在又添仇家……”
“你说什么?”
我甩给他一句,“我说我困了。”扯起被子盖着头,拿屁股对着他。
顺治靠坐在炕头,手很自动地伸过来揽着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