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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送来的回门礼,除去几样要送到宗祠祭祀的重要之物和一些贵重难得的礼品,董府上至董宰相,下至未满周岁刚出生的小婴儿,都各得一份上好的礼物。
王府打点得如此周全,一时间宰相府人人喜乐,都道明珠嫁得一个容貌俊美、谦和有礼又细致贴心的好夫婿,从此幸福美满,特别是闵夫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更是高兴非常。明珠能够这么快把心思从庆王那里转回来,喜欢上现在的夫婿安王,那是再好不过了。
自家女儿喜欢谁才是关键,那安王虽然也人才出众,却必然会爱上自家女儿,明珠是谁?千里挑一的美人,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不爱她的,闵夫人这个信心绝对充足。
明珠喜滋滋地在嫂嫂们中间腻了一阵子,与她们说了些话,便起身走出厅堂,秋痕随着,往昔日住的怡香院走去。
站在怡香院里,明珠深吸口气,只离开了三天,却感觉隔了好久才又回到这里。
她这次没有带雪儿回来,担心雪儿重回到宰相府就出不去了,闵夫人是个精明的母亲,当日清点陪嫁丫环时就想留下雪儿,只因她长得太妖娆,是明珠让雪儿趁乱跟着出门,一起去了王府,因此陪嫁丫环名单上有十人,实际是十一人。
雪儿或许是个祸害,但明珠不能撇下她,相府那几位奶奶是容不下她的,她的结局只会是被卖或被送人,到时沦落到哪里去就不得而知了。
明珠叹口气,终是舍不得的,不管怎么怨恼她,那份友情丢弃不去,就只能拉扯着她在一起,大家在这异世走着瞧吧。
“姑姑!”
突然冒出来的董玉清把沉思着的明珠吓了一跳。
董玉清身边还跟着另一个男孩,二房董明政的长子董玉铭,董玉铭比董玉清小一岁,身量却不矮,也是个迷人的小帅哥,见明珠受惊,忙笑着又施一礼:
“吓着姑姑了,侄儿该死!”
明珠一手牵住一个:“你们是特意来见我的吧?”
董玉清点点头,表情略有羞色,大概是觉得姑姑已嫁人,再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说话了。
董玉铭却说道:“所有弟妹们都跟来了,方才在厅里大人围着姑姑,我们小辈不能和姑姑说话,见姑姑出来了,便想和姑姑见见。”
明珠大为感动,自己在宰相府里带着侄儿侄女们疯玩了两个月,深得他们爱戴,如今出嫁了,这帮小家伙显然是十分舍不得的。
便对秋痕说了声:“请他们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一起涌进院来,吱吱喳喳围住了明珠,幸好她席上未沾滴酒,不然在那夜茜草的作用下,脑子又变成浆糊,此刻经这一吵闹,肯定会晕倒。
明珠让秋痕进房里收拾一些她当日来不及拿的小物件,特意叮嘱别忘了那支绵玉笛子,然后自己和侄儿侄女们围坐在院中石桌旁,热热闹闹地说话,其乐也融融。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有婆子丫环来请,说是天色不早,王爷请回了,明珠便带了众侄儿侄女回到前堂。
安王正等在那里,忽听一阵童声软语,转头见王妃装束的明珠,不是扶着侍女一步三摇地款款而行,而是在一群花枝招展、粉雕玉琢的童男童女簇拥下快步走来,一边还顾着呢呢哝哝地和孩子们说话,那阵势就像个孩子王正带着她的手下四处巡游似的。
他还顾虑她身体不适呢,想不到她回到自己家这么精神。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端倪(一)
自回门之后,明珠隔了五六天见不着安王的面。
而安王嘱咐她要喝的药汤,却从未间断,每日由李妈妈小心冀冀地端来,守着她喝完才走,明珠稍有显露吞不下去的样子,她就装可怜相:
“王爷着老奴守着王妃娘娘吃药,王妃娘娘怜悯老奴罢,若是再不见好,回来王爷可不饶老奴!”
明珠想到安王,内心就禁不住软下来,夫君这是为了自己好啊,不能不顺从。喝着这药,肚子是不再疼了,却逐渐地不思茶饭,手脚绵软,力气渐失,直至近日连床都懒得下来了。
问琴棋书画四侍王爷出远门办事怎么这久还不回来?几个侍女回答的几乎都是同一句话:王爷自然是没有忙完,回府了一准就来看王妃的!
明珠心里不是没有怨怼:新婚夫君去哪里办事?竟然不跟她交待一声,而且一走就是这么多天,丢着病弱的新婚妻子独自在家,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怨归怨,想念安王的心思却是一日比一日绵密,也幸亏她吃多了汤药,每日脑子混混碌碌,精神又不济,总是醒不了一会儿就想打瞌睡,不然的话还十足成了个闺中怨妇。
贴身丫环秋痕和雪儿看她这样,可是着急万分,出嫁前和出嫁后的明珠判若两人,在王府住着说病就真的病得卧起床来,这也太奇怪了。
雪儿的疑心最大,没有谁比雪儿更了解明珠的健康状况了,她从来都是精力充沛、活蹦乱跳的,少有以疲倦之色示人。虽说她换了副身体,但有那样一个坚韧的灵魂支撑着,她不应该这么容易被病痛放倒。
主仆三人在房里闲着无事,就说道起这个病来,秋痕说小姐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雪儿说定是王府的吃食有问题,李妈妈每日端来的药汤不应该继续喝下去了,是药三分毒。明珠听着她们的话,皱了眉头思索,嘴上不说什么,心里的疑窦却是生成了。
秋痕提议该回相府说一声,让相府人过来瞧瞧,明珠叹口气道:再等两天吧,或许就快好了呢,没的惊扰了娘家人,让父母为自己担心。
说话的当儿,琴棋书画四侍就安静地站在一旁,房门敞开着,几个婆子仆妇站在廊下,另外还有一些等着传唤的小丫环。
虽已进入深秋季节,空气中尚带有些温热,风自别处吹来,拂托起满院的菊花清香,送入房内,明珠此时体弱易困,闻着清雅花香,不消一会就又沉沉入睡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是夜间掌灯时分,身边没有秋痕和雪儿的影子,眼前只有琴棋书画四侍在,明珠以为秋痕和雪儿去吃晚饭了,也不在意,几天来这两个女孩陪着她在房里闷坏了,也累坏了,让她们放松放松也好。便让四侍服侍着吃了几口粥,李妈妈再送药来的时候,明珠没有当着她的面直接喝掉,不管她磨破了嘴皮子,只淡淡地说放着吧,等会再喝。那李妈妈守了许久,见明珠到睡着了都不喝,无可奈何,只好端了药碗,悻悻离开。
第二天正午,秋痕和雪儿还是没有出现在房里,明珠想着这两人要觉着闷也不好就这么扔下她自顾去轻松吧,没说什么,吃了些米粥,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又继续睡,晚间醒来仍未听见两个丫环的声音,却从帐内瞄见李妈妈守着个药碗坐在灯影下等着,索性粥也不吃了,照旧沉沉睡去。
到第三天早上明珠却是被人唤醒了,睁开眼,见帐幔已挂起,琴棋书画四侍红着眼睛围绕在床前,听琴见她睁眼,忙揉了下眼睛,高兴地说道:
“王妃娘娘醒了!王妃睡这么长时间,可吓坏奴婢,奴婢们正要去请太医呢!”
明珠伸个懒腰爬起来:“帮着我洗濑了罢——秋痕雪儿呢?这两丫头认真讨厌,怎么我每次醒来都不在?”
听琴磨蹭了好半天,才轻声说道:“两位姐姐因为绣艺精巧,被管家请去绣房指导绣娘们绣一些时兴花色,以备用在秋冬衣装上。”
明珠呆了一呆,终究是睡得太久,用现代的说法来讲是处于缺氧状态,脑子转得缓慢,反应不过来。只到四侍服侍她洗漱完毕,喂她喝了几口燕窝粥之后,才忽然觉得不对劲:王府会缺绣娘?宫中最精巧最时兴的花色绣技,几时不是先经过各王府才流传到民间,用得上她相府里来的这两个丫头吗?王妃的贴身陪嫁丫环,莫名其妙地就沦为绣娘了?是什么样的王府管事领了她们走,竟不需要经过她这个王妃的应允!
明珠对听琴说道:“谁将她们带走的?唤那人来见我!”
听琴看了看她,既不说话,也没有动身,将一银勺的燕窝粥递送到她唇边,等着她开口吞吃。
明珠沉了脸,一挥手,燕窝粥洒落锦绣薄褥上,旁边观棋知书急忙上前,双双拿了布帕来擦抹,明珠轻斥:
“不听话的奴才,要你们何用?下去!”
四侍面露惊异之色,从新王妃进门到现在,总算看到她端起架子骂人。
听琴扫了其余侍女一眼,率先跪下,观棋、知书、赏画也随即跪下:
“奴婢们服侍不周全,奴婢们认打认罚,还请王妃娘娘息怒,保重贵体!”
明珠看着他们,心念一转,忽然变了神情,含着泪悲悲切切地问道:“你们四个,可是真心实意做我侍女?”
听琴与观棋、知书、赏画面面相觑,有不忍之色,之后便一起跪着向前挪移几步,拥在明珠床前。
听琴流泪说道:“奴婢四人十岁上就被张大总管挑选进王府,跟着宫里来的教引麽麽受了多年训导,只为着服侍未来的王妃娘娘,奴婢们怎敢不真心服侍娘娘!”
“那你们为何这般待我?我身为王妃,是不是王府的主母?自己陪嫁的丫环丢失了竟然都不知道,贴身的侍女不肯为我办事,既如此,你们不如现在就走罢,不必在我面前跟着了!”
四侍听她这一说,吓得不轻,紧着磕头:“王妃娘娘饶了奴婢们吧!奴婢们确实是忠心于王妃娘娘的,那……人家想换了奴婢们走,奴婢们都不肯,斗胆去求了大总管,大总管又求了王爷,奴婢们才得以留在王妃娘娘跟前,奴婢们从来只认定一个主子,就是王妃娘娘您啊!”
明珠的眼泪还是流下来了,做戏就干脆做足了,才嫁来王府几天,就有人敢动王妃的陪嫁丫环,安王府看来不比宰相府平静安和,这其中水有多深,还得试探一下才行。太强劲显然不是明智的做法,先装装柔弱相,看能哄出什么消息出来。
她不知道王妃贴身侍女须得早早挑选好,由宫内嬷嬷亲自训导,只觉得这四个丫头不显山不露水的,天知道她们会不会与秋痕雪儿失踪有关?
看着床前磕头的四个侍女,思维习惯性跳跃,竟想到另一桩事上去——很想见一见那位张大总管,着实佩服他的独到眼光,四侍品貌均为上等,或秀丽,或柔美,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不一般的端雅气质,显然是多年训导出来的结果。
“都起来吧,和我好好说话!”
明珠抽了抽鼻子,听琴顾不上揉抚跪得生疼的膝盖,立即拿了干净帕子上来,细心地为明珠拭泪。
又唤观棋送上温热的茶水来,明珠刚好也渴了,抿了一口,叹气道:
“是我运气不好,一进王府就病了,没能了解王府的各种情况。等我病好了,少不得要样样问起来……秋痕和雪儿毕竟是我的陪嫁丫环,既然被管家请去了,我只是要他来问一问都不成?”
见四侍又开始作缩头乌龟状,想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忍不住小小发了个狠:
“你们四人既是打定主意跟我,就要与我一条心才对,总这般不痛快却不合我意。我是钦定的王妃,是王府主母,你们是我的人,错对只有我说得,谁敢管你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四侍听了明珠的话,都抬起头来,面露喜色,连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听琴却说出一番话来,差点将明珠震晕过去。
听琴说:“王妃娘娘,奴婢们自然是要全心服侍好王妃娘娘,死也不敢违背了娘娘。但是娘娘初嫁到王府,虽为正妃,却还未曾掌管得王府后院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