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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围着郑挽澜的床塌转了一圈,在他左侧坐下来,伸出雪白柔腻的手,将他的左掌翻转,然后兰花指轻轻一搭,精确找准血脉经络……她心里暗暗吃惊:不是吧,这也太神奇了!白露把哪个老医究的脑力传给了她?感觉这么熟练,好像把脉这活儿,自己干了八辈子似的。
脉像混乱不堪,艰涩滞塞,多处已断了脉息……这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躯体,可怜他一息尚存,坚强的意志力仍在苦苦支撑着。
明珠再一次红了眼眶,将手指收回,泪珠滴落下来。一旁的郑德阳见了,只道是儿子无力回天,刚强的汉子也禁不住呜咽出声。
明珠忙劝慰他:“叔叔别难过,挽澜哥哥他还有救!”
郑德阳一楞,惊喜交加:“那你哭什么?”
明珠笑道:“挽澜哥哥很坚强,我为他高兴的!”
她转身找那个小包袱,刚才痛哭的时候擦拭眼泪,安王给她拿走了。
安王端坐在椅上,见她来寻药,便从袖笼里拿出来,交到她手上。明珠打开丝绫,取出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丹丸,小心放在郑德阳宽大的手掌心:
“想办法将这颗丹丸喂进他肚子里!”
郑德阳点头:“这就喂他吃下!”
郑挽澜此时吞咽能力已经很微弱,是以明珠才留下郑德阳,她知道他有办法喂郑挽澜吃药。
郑德阳把丹丸送至郑挽澜喉咙,然后掌心在他咽喉至肚腹间轻抚,用了真气,将丹丸引至胃里。
明珠长出了口气:“给他喝口水吧!”
郑德阳喂水的当儿,明珠开了隔子门,让郑夫人母女几个进来,她将余下的一瓶五毒净,一瓶三宝丸,一瓶瑶池玉露将到郑夫人手上:
“明日晨起,喂他一匙玉露,早晚各一次。那两种丹丸,每日各喂一丸即可!”
若是那还魂丹不起作用,这三样可以保他底气,巩固生命力,争取得时间让她收集药材,在宝盒子里炼制能救他命的丹丸!
许盈盈紧紧握住明珠的手:“他会醒过来,对吗?”
明珠看了看旁边的郑佩云,轻声说:“我也不敢断言,三天内见分晓,他若醒了,便是好了,慢慢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若是不醒呢?”郑佩云不知是性子急了一些,不是过于担心,冲口问了这一句。
许盈盈身子僵了一下,明珠微笑:“佩云,我和盈盈愿意相信奇迹,你也相信,好不好?”
郑佩云红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好!我随你们,一起相信奇迹!”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另一种夜茜草
第二天夜半时分,安王陪着明珠又来到东关候府。
郑挽澜没有睁开眼睛,但他有了明显的起色,呼吸平稳,不再时不时地惊风抽搐,能吞咽食物,原来苍白如雪的脸上甚至浮现出淡淡红晕。
郑府人惊喜交加,想办法悄悄告诉了安王,明珠知道了也十分高兴:还魂丹货真价实,她需要做的是再去探一下郑挽澜的脉像,如果一切正常,她就可以放手不管,三五个月后,郑挽澜又可以生龙活虎地回到他热爱的边防了。
重新给郑挽澜把脉,明珠又暗吃了一惊:那颗还魂丹真没白取这个名!郑挽澜此时的脉像和明夜的脉像差别太大了,他从一个将死之人,成功转变回到病弱的阶段!伤病太久,仍需要时间来恢复,明珠估计三五天内,他可以睁开眼睛,半个月后可以下床行走。
她收回手,长舒了口气,这是她在郑挽澜面前第二次舒气,安王知道她这样长叹口气,就表示郑挽澜的情况大好了。
明珠走到郑佩云面前,郑佩云取出帕子,轻轻按印她额上沁出的微汗,明珠不以为意,自顾轻声对许盈盈说着什么,许盈盈微笑着点头,三人站在一起,看去融洽自然,是一种令人轻松愉悦的闺友关系。
郑德阳领了夫人进来,全家要给安王夫妻行大礼,明珠跳开去:
“你们要做什么?若非要这样,我便受了这礼,以后却再没脸来了!”
安王也微笑说道:“不必如此,明珠只是在做她力所能及之事!”
郑德阳只好作罢,呐呐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明珠笑道:
“郑叔叔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与佩云交好,初次来你家,便很喜欢你家的和乐美满,自由自在。挽澜哥哥待我亲切温和,教会我很多道理,我既然学了些医术,怎能不顾他生死?拼力也要救回来的。只求你们往后还将我当以前的明珠看待,不要把我生疏了!”
郑德阳十分感动:“好孩子!以往只当你是个天真不懂事的小女孩儿,你却能如此重情义,难为了你。只要你喜欢,这个家任你来往,挽澜和盈盈、佩云就是你的兄嫂、姐姐,但凭你差遣!”
明珠调皮一笑:“还请郑叔叔一家不要把我医治挽澜哥哥的事说出去,这事我还有些计较,就当是我尚未满师,不能随意为人诊治吧。只将挽澜哥哥的痊愈归之于太医院的医治便可!”
她看了看安王:“王爷应也是这个意思!”
安王回看她,目光闪烁:“如此甚好,就这么办!”
明珠不想出名,他也不想她盛名之下,难免有许多人来求治,除非是她自己愿意,他其实不想她操劳于这些事。
这个功劳自然就归给太医院,太医院治好了为保家国受重伤的郑世子、新晋的威武将军,必然名声大噪,所得嘉奖不小,亲力主持这件事的太子也会得到皇上的褒扬。
还有另外一层,此后郑德阳父子,不会轻易受李源的拉拢,为拥戴庆王长声势。
这些,明珠都能看得出来吗?也许不会,她一向顾着庆王,怎肯做有损庆王利益的事情!
但她势必要救活郑挽澜,二者不能兼顾,只能舍小取大,或许在她眼中,一个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权势种种,她不很在意。
她像是这样的人。
马车上,两个人并排而坐。明珠看向窗外,安王闭目养神,心里胡思乱想:有权有势的安王妃高贵华丽,强悍霸道,盛气凌人,若是没有权势,她会是什么样?
莫名其妙地懂了医术,很显然在吃夜茜草之前还不懂的,不然怎会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白白被夜茜草折磨了十天之久!那奇药据说是五月间就得了,难道那游方道人给了她奇药,还有医学秘笈相赠,奇药引发她钻研秘笈,这才及时救了郑挽澜一命?
手边碰到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他下意识地一把捉住,对方立即甩掉他,那是明珠的手,她也是无意地把手放在这边,结果被他抓住。
明珠!他在心里喊了一声,他向来只称她为“王妃”,自认为两人没熟悉到可以喊名字的地步。最近几天他很想喊她名字,却总也改不了口。
“王爷!”
明珠忽然喊了一声,倒像是在应答他心里那一声呼唤似的。
“何—事?”两个字差点连惯不上来。
“天一亮,我就可以回家了!”明珠语气兴奋。
“回家?”他楞了一下:“我们现在不是回家吗?”
“回我家,宰相府!”明珠不高兴了:“王爷可别忘记你的承诺:我可以在家住三个夜晚!”
安王恍然大悟般:“不错!明天是你回家省亲的日子。我没忘记,张总管和阮妈妈应早已备下礼物了!”
“那个不重要,自己家,有没有礼物都所无谓,能回到家就可以了!”明珠喜滋滋地说。
安王沉默了一下:“礼物一定要有!你已经嫁出来了,安王府才是你家。宰相府只是你父母、哥哥嫂嫂的家,没有礼物,会遭人耻笑!”
明珠不作声,心里暗想:随你怎么说吧,嫁出去了又怎样?要能再回家去住,我哥哥们定然不会当我是外人!
安王见她不再说话,心里有点沉闷,这两天忙乱的,他竟然忘了许诺给她回娘家省亲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
这个时候放她回娘家?他有点不情愿。
许下的三个晚上,他问过太子,太子说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的,同在京师,没有理由在娘家住夜,而且还一住三晚,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样不合礼节的事情,皇室不同平民百姓家,要让多事的御史台知道了,恐遭弹劾,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以小见大,御史台的名堂多着呢。
可如果他做不到,会不会又惹来她一场暴怒?想起明珠冷起脸,义正词严、伶牙俐齿的责斥,他不禁一阵头痛:道理全在她那边,得罪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对她用强施压,明里允许暗里撤销她的特权,采取半妥协半强硬的手段,也是迫不得已。一开始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被她发觉后若是突然转变态度,以温柔有爱的面目相对,她未必领情,说不定反而会更加看不起他,更加厌恶疏离。恨意已在心中,短期内不可能原谅得了,但又不能放任夫妻情份越离越远,他唯有硬着头皮,厚起脸皮,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强行进入她的世界,走近她,控制她,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他只管完成自己的使命,维持夫妻名份。
这是初衷,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她做了他名份上的妻室,却让他觉得名副其实,他以前偶尔也想过自己的王妃是什么样子,她的出现,充实了他的想像,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以暂时没有情,她还可以恨他,只要将她牢牢固定在安王妃这个位置上就行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慢慢对她好起来,她会接受他,他有这个信心。
回到芷蘅院,已是平旦,天色微微有些发亮,明珠心情极好,邀请安王到上房喝茶吃点心:
“用新打下的栗子做的栗子糕,很好吃,不放糖,并不很甜,王爷可以吃的!”
安王怔了一下:“谁说我不可以吃甜的?”
“秦妈妈早说了王爷不喜欢吃甜食!”
安王心里跳了跳:明明早就知道他的习性口味,上次还故意拿辣椒汤整他。第二天他让阮妈妈带来了两位教引妈妈,被她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他没有认真追究,知道她的性子,本来就只是警告而已,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值夜的是秋痕和赏画,摆上点心,斟了热茶,明珠进内室洗手,安王坐在桌旁,一副疲倦不堪的表情。
明珠回到桌子旁边坐下,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着安王,露出甜甜的笑容。
安王禁不住也微笑了,问道:“回娘家,真有这么高兴?”
明珠点点头。
“为什么?”
“那是家啊,所有关爱我的人,我关爱的人都在那里,能见到他们,和他们在一起,怎能不高兴!”
安王有点困难地说:“每个月都可以回去一次,住一晚够了吧?”
明珠垂眸,咬了一口栗子糕,唇上沾了一点糕粉,没有旁人在,她也不拿帕子擦,伸出舌头舔了舔,粉红小巧的舌尖在柔嫩的唇上就那么轻轻一卷,一闪就不见了,安王看呆了,不自禁地抿了抿嘴唇,脸上身上微微有点发热。
明珠吃完了一小块栗子糕,说道:“王爷的承诺,不能总给我打折扣,照这样下去,以后让我还怎么信你?”
安王看着她,脸真的红了起来:“你想住,就住吧!”
明珠眼睛一亮,高兴地递给他一块栗子糕:“尝一尝吧,真的很好吃!”
安王摇了摇头:“不想吃。”
“王爷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去做来。不吃?那您是累了,让赏画送你回书房歇着吧?”
明珠的殷勤,让安王有种做梦的感觉,他可能是真的累了,茶不想喝,点心吃不下,又不能去睡觉,天马上就要亮了,明珠等不及地要回娘家,总不能让她自个儿回去吧,他是要送她回到宰相府的。
眼前人影一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