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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镇子,赶车人就在街头的白云客栈门口勒了马,挺住车。他还没跳下去,那白云客栈的店小二已万分热情,从店里迎出来,笑盈盈的,就要来牵马。
赵锦绣突然放下帘子,对赶车人吩咐:“去别家吧。”
赶车人与店小二皆愣在当场。赶车人有些不明所以地说:“公子,来往的客商,可都喜欢住在这白云客栈哩。虽然贵一点,但整洁。”
白云客栈的这些优点,赵锦绣又怎么可能不知呢?作为凤楼的三公子,每一次路过十里铺,住的都是白云客栈的天字号房,老板也跟自己熟识。如今自己要是再住进去,这里都是熟头熟脸的,三公子的身份一下子就暴露了。
所以,赵锦绣语气十分坚定,再一次沉声吩咐:“去别家。”
赶车人也不多说,再度跳上车,轻挥马鞭,沿街前行。
此刻正是傍晚,虽然夕阳在天,但那一点光亮不过是强弩之末。十里铺是令州盆地以南地区,虽然山势不如令州盆地以北以西那般险峻,但到底也是强人盘踞之处。所以,一到傍晚,各家都是早早归家,关门抵户。
可今日,有些不同寻常。就连着赶车人也是觉察到立马放缓了马车,低声道:“公子,前面有些不寻常。”
赵锦绣正兀自想着山道上那个转瞬消失的背影,这下听得赶车人突然说话,立马轻撩帘子一看,那街边围了一群人,皆在那里指指点点,像是在议论什么。接着有人拍手叫好,众人都是一片叫好声。
看来,十里铺是有喜事了。赵锦绣放下帘子,淡然地说:“别管闲事,去街尾的银杏客栈。”
马车经过那一群人时,忽然听得有个男人拔高声音喊:“公子,小姐,夫人,救救我啊。”
忽然,马车徒然停住,大力地颠簸一下,害的赵锦绣差点撞到车壁。赶车人在骂:“你这个挨千刀的,想死也别拖着我,突然跑出来做啥。”
“公子,小姐,夫人,救救我。”还是男子拔高的声音。
赵锦绣并不想露面,却听到周围的人纷纷说:“今天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年前骗了吴老二的钱,周家湾周家的房地契,今天总算是给我们逮住了,竟是骗到了丁二公子家去了,活该。”
说着,就是细细密密的鞭子抽打声,和那人“哎呀”“哎呀”的惨叫声,以及间或的求救声。
虽然赵锦绣向来不喜欢这种滥用私刑的事,但今日她并不想管闲事。只是鉴于这人挡住去路,所以拉上帽子,跳下车,对赶车人说:“你等会儿,再将车前面去,我去银杏客栈。”
说完,理了理袍子,从容地众人旁边挤过去,瞧也没有瞧那被打之人。
那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眼看赵锦绣要离去,从密密的鞭子中,以及人群的包围中,猛然突围而出,一下子拖住赵锦绣的脚,叫道:“公子,救救我,你说句公道话,不然,他们要打死我了。”
赵锦绣脚步一顿,冷冷地说:“放开。”
“不放。”那人抱得越发紧,周围的人拿着鞭子蠢蠢欲动,但都怕殃及赵锦绣,所以都在一旁看着。
“自作孽不可火。”赵锦绣淡淡地说。她实在不想多管闲事,怕再次被卷入是非中。而今,赵锦绣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早日到大夏,去找江慕白,证实一下他的身份。
“公子,我不过为了活着。如果他们不贪,我怎么骗得了他们?再说,就算送到官府,我也不过是做苦役,坐牢。可,他们不仅打我,还将我两个徒弟——都活活打死。”这男子的声音越发凄凉,最后却是完全哽咽。
赵锦绣忽然说不出话来,明知道不该管,明知这男人的眼泪很可能是鳄鱼的眼泪。
“这位公子,你千万别相信他,他就是一个骗子。”有个人提醒赵锦绣。
赵锦绣最反感周围的人指指点点,妄图影响她的判断。原本打算沉默到底的赵锦绣,不悦地斜睨此人一眼,问:“他的两个徒弟,真的是死在你们手上吗?”
人群突然安静,没有一个人回答。但这种沉默已经给了赵锦绣答案。
她只是淡淡一笑,扫视过众人,道:“他骗人,不过为了活。何时伤及过性命?诸位难道不知,私设公堂,滥用私刑,且置人于死地,按照桑国律令,是要判身首异处的刑罚的。”
人群有了骚动。赵锦绣心里暗想:果然犯罪的都是法盲。
赵锦绣这会儿问:“他到底骗了什么,你们要将他两个徒弟打死,若本公子不路过,看样子,你们也要将他打死。”
人们面面相觑,才有了说这骗子说有一种土是神土,能治百病,恰好丁公子癞头疮,掉了不少头发,就以重金买了好些来煎服。结果有人发现这神土就是观音庙后面挖的,还越来越抬价格,丁公子便将他抓了,今天游街示众一天,吩咐人傍晚除害。
赵锦绣冷笑一声,道:“土本来就有治病功效,不过须得搭配。他充其量就是学艺不精,你们却全是杀人凶手。”
人群再度沉默,有人小声说:“可他还骗了周家湾周家的房地契,吴老二的私房钱呢。”
赵锦绣这才慢慢地低下头,瞧着一身衣衫褴褛的男子,他脸上还有一些鞭痕,眉头一蹙,问:“你如实说,是否骗了?”
男子垂着头,郑重地点头,说:“吴老二的私房钱是他想要赚钱,投资香料的。我也想去进货的,可是谁知,我刚到令州,香料就归国家管了。我不是桑国人,所以拿不到,因此也起了私心,没有回来换钱。至于那周家的房地契,我只是说那周家家主的面相凶险,须得散尽家财,方能避祸。他自己就将房地契都给我了。我——”
赵锦绣冷哼一声,道:“放开。”
男子身子已僵硬,还是拖着赵锦绣的脚,道:“公子,我确实骗了人,没有可推脱的。”
赵锦绣一听,心里暗赞:骗子的智商与情商果然高,自己只是小小的一句话,他竟能听得出弦外之音。
所以,赵锦绣的语气倒是软了一些,淡淡地说:“若要本公子出手救你,你须得值得本公子救。我是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我从来不做。”
男子一下子放开赵锦绣,匍匐在地上,道:“我叫白喜,二十六岁,大夏江城的人。十二岁开始在外漂泊,这么多年,积累了不少经验。若公子救我,我今生今世,必定做牛做马,以死为报。”
赵锦绣一听,这家伙是大夏的,又到处漂泊,对各地掌故应该会很熟。如今自己去大夏找江慕白,人生地不熟的,或许正巧可以让他带路。只不过对着人得时时提防,做好考察。
赵锦绣打定主意,于是对他说:“你须对天发誓,改过自新。求得众人原谅。”
白喜一听,惊喜地呆愣了几秒,立马开始赌咒发誓,什么狗血的发誓台词都用了一遍。尔后,他向人群叩头,表示忏悔。人群皆是冷哼,表示不接受。
忽然,有个人的鞭子甩过来,却是朝着赵锦绣,赵锦绣还没躲开,白喜一下子站起来,挡住那鞭子,愤怒地说:“你不原谅我可以,不可以打我家公子。”
赵锦绣翻翻白眼,心道:过人呢是有才的家伙,自己还没承认,他立马就站到自己这边来了。
那人骂骂咧咧一句,是连同赵锦绣也一并骂了。白喜愤愤不平,赵锦绣却是冷笑道:“难道要本公子亲自调兵来解决这私设公堂的人命案吗?本公子救住在银杏客栈,如果丁公子有任何疑问,让他来找我。”
赵锦绣一说完,甩一甩宽袍,往银杏客栈方向去。
人群里却有个年轻的小伙子,怯生生地问:“这位公子,真会判身首异处?”
赵锦绣瞟了他一眼,道:“小伙子,天黑了。你妈在喊你回家吃饭了。记得,回去吃饭的时候,问问你妈。”
众人不明所以,赵锦绣大步往街尾的银杏客栈去。白喜也是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街尾的银杏客栈是十里铺最古老的客栈,如今的老板,是从他丈母娘手里接下的。前几年,老板的丈母娘撒手人寰,他夫妇二人挑起这担子。老板是位读书人,因战乱与时局不稳定,才在这十里铺住下。自恃读书人,少不得一些酸溜溜,对商贾与江湖客都颇为轻视,礼数也并不周到,加上她老婆也有些痴痴傻傻。二人皆不是精明之人,也不太待见得伙计,因此,不过短短两年间,银杏客栈就一落千丈,可真算得上是门庭冷落鞍马稀。
但赵锦绣如今需要的,就是这一份冷清。所以,她几乎是在进入十里铺时,就选中了银杏客栈。
可是,赵锦绣一走到客栈门前就愣住了。她不由得抬头看看这客栈的匾额,那匾额上清秀的字迹,确实是“银杏客栈”无疑。
可是这向来冷清,落叶遍地、一片狼藉的银杏客栈,此刻竟有十来个读书人装束年轻书生在门前,还有几个摇晃着脑袋,高声背诵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
赵锦绣定睛一看,银杏客栈的老板赫然其间,正理着髯须,义正言辞地说:“你们,得为我讨个公道,要回这银杏楼。”
那老板说着颇有江姐就义的风范,倏然往前一步,看样子是要冲进客栈,可那举动,却不像是真的要冲进去。
这时,客栈哩走出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面目清秀,一身紧身白衣,脖颈上搭着一块跑堂布,冷冷地瞧那老板一眼:“陈如,你这人怎么这样赖呢?这客栈可是你卖给我师父的,白纸黑字的,还有你的名章呢。”
陈如气得咬牙,竖起食指指着这少年,恨恨地说:“你们,你们这几个骗子。”
周围的读书人也纷纷附和,指指点点,都说:“竟敢骗到十里铺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好自为之吧,不然别怪我去请族长。”
那少年轻蔑地瞧了众人一眼,朗声说:“如果是住店,欢迎,如果是来找茬,没门。”他说着,手一抱,大喇喇地伫立在门口,像是守卫的大狮子,挡住众人。
赶车人见势不妙,低声问:“公子,这地方不合适,咱们还是回白云客栈吧。”
赵锦绣此刻也是颇为踌躇,犹豫不决。其实,她也不愿意住进去,但是这十里铺总共就两家客栈。住白云客栈怕被发现,是绝对不能住的,那便只能住这银杏客栈。不过,瞧那少年一副痞子模样,还真怕是家黑店。
赵锦绣正左右为难,那少年却是目光跃过众人头顶,瞧着赵锦绣与赶车人,立马堆上笑,对着屋里喊:“小月,客人到了,还不出来招呼?”
少年话音刚落,另一位紧身黑衣打扮的少年从门里闪出来,一脸带笑地走到赵锦绣面前,鞠躬行礼,道:“这位公子爷,您请。小店有上好的酒菜,舒适的客房,让您宾至如归。”
众人因这少年的话,齐刷刷地看过来。赵锦绣眉头微一蹙,略低头。那陈如大声喊:“别去住这店,他们是骗子,是贼,开的是黑店。”
黑衣少年眉头一蹙,教养倒是不错,没发作,只是保持着鞠躬姿势。赵锦绣在这一瞬间,想过很多种可能。然后,最终,她还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者。她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于是,淡淡地吩咐黑衣少年给马上上好的饲料,一说完,大踏步走进银杏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