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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过五味,张宪薇让人上酒。外屋的酒是一开始就端上来的,里屋的酒是温过的桂花酒。她让人倒了半杯给贞儿尝尝,这酒温过后喝起来格外芳醇,但是一点都不会醉人。酒里又加了糖桂花,就是让人喝着玩的。
江氏在家喝过酒,一尝就笑了:“这跟甜水似的。”
赵氏小饮了几杯,脸上染了一层红晕,“我不会喝,不能再喝了。”
“咱们这里不劝酒。”张宪薇笑道,不许贞儿再喝第二杯,她的小脸也红了,像桃花一样美。
她对朱锦儿说,“辛苦你了,下去歇歇吧。”
赵氏听了就想站起来扶朱锦儿下去,可朱锦儿低头道:“奴婢侍候太太是福气,怎么会辛苦呢?”
赵氏站到一半僵住了,然后赶紧坐下来挟菜吃。
她可以装傻,江氏可以装没听见。张宪薇叹道,“你就是这么规矩,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然后就不再提让她下去歇的事了。
反正再说她也不会领情。
良缘进来小声说该让李南睡觉了,她把贞儿也交给她道:“你送孩子们回去睡吧,一会儿再过来侍候。”
饭吃到现在,里屋的她们只不过是坐着说话,偶尔挟几筷子菜,但是外面的说话声还是很大。李显好像一直在说李克。
“……好好跟大掌柜学,若是你能学到他半分皮毛,我就不用再替你操心了。”
“上回你自做主张,要是回来告诉我,这事到后面就不会那么难办。咱们家也不会得罪燕城一半的人了……”
可能是看到了李华,跟着又说:“你弟弟已经有三个儿子了,你明年赶紧生个儿子。看看你弟弟,你就不脸红?”
她听着觉得这话大概也不是只说儿子的事。旁边的赵氏听到了,眼圈已经红了。可这是公公说他儿子,又没当着儿媳妇的面说,所以张宪薇也没法劝,只好让丫头给她盛了一碗汤,“尝尝这个汤,是这个楼的招牌菜呢!”
赵氏道谢,低头喝汤。
一顿饭有惊无险的吃完了。此时已经是深夜,张宪薇让下人收拾东西,让江氏和赵氏侍候他们先走,让朱锦儿侍候李显,她转身先去看两个孩子。
良缘一会儿过来说:“她还在跟老爷说话呢。”
张宪薇摇摇头,让良缘别着急。她就不相信李克能把这顿火憋到明天再发,他要是有这份忍劲也让人佩服。而朱锦儿更是不能等,今天晚上的事只怕早让她憋了一肚子话想跟李显说呢。
至少也要述一述委屈吧?
大约两刻后,李克的院子里突然闹起来了!丫头的哭喊声几乎要刺破夜空!
张宪薇赶紧站起来往外走,正遇上李显和朱锦儿也从屋里焦急的出来。
“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她吩咐良缘,再转头扶住李显道,“老爷别着急,想必是没什么大事。”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朱锦儿的脸都吓白了。
要是李克再殴妻,赵家非要李家给个说法不可。
李显在院子里转圈,屋也不回了。等了一息等不下去,抬脚就往外走。张宪薇和朱锦儿立刻跟上他。
他在前面走得又快又急,很快就到了李克的院子。除了刚才的哭喊声外,现在里面非常安静。
良缘从屋里迎出来,扶住张宪薇就把头深深的埋下去。
“屋里是怎么了?”李显问她。
她低头不敢答。李显也没耐心了,直接就进去了。
屋里一点也不乱,跟上次张宪薇进来时到处都是砸碎的碗盘不同,今天这屋里一样样东西都在它应该在的位置上。唯一不同的是人。
赵家的下人全都躲开了,里屋只有李克一个人在。
他看到李显进来,神色如丧考妣一般。
“你媳妇呢?”李显上下打量他,张宪薇代问道。李显跟着说,“刚才是怎么了?三更半夜闹什么呢?”
他这话是把错都归到赵氏身上去了。刚才尖叫的明显是个丫头,是丫头就归赵氏管。
李克不知道是没听出来他爹在替他说话还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上前一步直接跪下了。朱锦儿在旁边哀呼一声,跟着就紧紧捂住嘴,一双泪眼只望着李显。
李显看着他。
李克连磕三个响头道:“爹,儿子不孝。”
李显没说话,显然是等他说。他站在那里,好像不管李克要说什么事都没关系一样。
“……赵氏不贤,自进门起至今无所出。儿子要休妻。”他话音未落,李显一脚当胸踹了过去,把他踹得滑出去撞到床帮上,咚的一声闷响,撞得床都抖了几下。
这一脚可不轻啊。
朱锦儿滑跪到地上,膝行过去抱住李显的大腿,他看样子是还想再追过去踢一脚。
“老爷!老爷留情啊!”朱锦儿泪如雨下,一脸的胭脂水粉都擦在他的袍子上。
张宪薇站在后面看着。她觉得奇怪,李克为什么要休妻?他不知道赵氏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只是因为赵氏不合他的心意?他有这么傻吗?上次他和赵氏可是生了两个儿子,平安过了十年呢。
*炫*李克捂着胸口爬回来,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求爹成全儿子!”
*书*“我打死你这个逆子!”李显把朱锦儿扯起来推到一旁,左右一望找不到衬手的工具,举起拳头开始打李克。
*小*朱锦儿哭得浑身无力,一边哭一边喊:“老大!你求句饶啊!快告诉老爷,你知道错了!”
*说*李克闷头挨打,死活不开这个口。
*网*朱锦儿没办法,再次冲过去抱住李显的胳膊喊:“老爷,老大他知道错了!他知道错了!你饶了他吧!”
李显停了手,“你真的知道错了?”他喘着粗气问。
李克颊上青肿,眼角黑青,嘴角流着血,可他还是咬死了牙要休赵氏。
张宪薇眉头紧皱,她想不通李克为什么这样做,但她生气他一点都不记得赵氏对他的好。上次他打了赵氏,可她一点都没怨恨他,事后还小心翼翼的给他陪小心。一个正经的大家姑娘,进门后却对他的姨娘恭敬有加,这还不够吗?
为什么李克不念她的好?不念一点夫妻情份?
他们父子俩为什么这么像?
她看不懂李显为什么对她绝情,也不懂李克为什么对这么对赵氏。
良缘说赵氏躲在她奶娘的屋里。这边闹得这么厉害,她都没有出来。李华和江氏也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到底为什么吵起来?”张宪薇小声问。
良缘摇摇头,“只知道他跟大奶奶两个人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奶奶哭着出来了。”
李克不肯改口,朱锦儿求了,李显问了,他死活不说原因,只咬定了赵氏无出当休。不得已,李显让人拿来了板子,半夜三更要打他。
不打也不行。今天他说要休赵氏,还这么坚决。不问清楚了,说不定明天早上赵家就来人了。燕城就这么大,藏不住一点秘密。何况这院子里有那么多赵家陪嫁的下人在,李家要休赵家姑娘,他们总要回赵家报信的。
板子噼里啪啦的打着,沉闷的声音一下下传来。
张宪薇坐在屋里,良缘站在她旁边。朱锦儿跪在院子里看着她的儿子挨打,李显背着手站在一旁,等着听李克什么时候求饶认错。
她在心里数着板子数,一下、两下……
李克长到这么大,只有李显打过他,板子还是第一次。以前他读书不用心,也只是吃过几次戒尺而已。
她看向窗外,李显的脸上带着焦急、关心和愤怒。
别的不说,他对李克真是好。对朱锦儿也真是好。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外面的人可怜,屋里的她也一样可怜。
打了五十多下后,下人不敢再打了,他们也举不起来板子了。李显走过去。
她在屋里听不到外面说了什么,只能听到顺风传来的朱锦儿的哭声。
安静了一下,然后李显爆怒的喊:“打!!给我狠狠打死他!!”
朱锦儿哭着扑过去:“不能再打了!老爷!”
她站起来到窗户那边看,他踢开她:“你教的好儿子!!滚!!!”
一场闹剧。
打到最后,李显无力的喊了停,站在那里看着李克半天,接着就走了。没有管他。李克趴在长凳上,屁股上湿了一大片血,凳子下还有他漏出来的尿。他现在人事不醒。
朱锦儿捂着下腹,疼得脸色发白,额头上都是冷汗。她想爬到李克那边去,却动都动不了。
张宪薇让人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屋里去,再去请大夫来。
大夫来了,先看李克。脱下他的衣服后,屁股和腿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大夫叹气,先检查了他的腿,然后看了看骨头,说:“只怕要养一段时间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等淤血散了再看。”
然后开了两剂药,一剂是退烧的,一剂是止血的。
朱锦儿那边是隔着帘子看的,切过脉后,大夫听说是踢到了下腹,眉头立刻皱紧了,悄悄跟张宪薇说:“我先开个方子,吃吃看再说。明天我再来。”
“可是不好?”她小声问大夫。
大夫摇头不肯说,放下方子走了。
第二天,听说李克尿里都是血,人还不能动,打过的地方已经都肿了,还有些地方皮开肉绽。朱锦儿也不大好,当天晚上就下不了床了,现在只要一动,下腹就疼,也不敢碰。
大夫又来了,给李克重新换了两副药,朱锦儿那边也不好。大夫说现在还看不出来,要再过几天。
“到底怎么了?”张宪薇问。
大夫还是摇头,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他把话都憋在嘴里,旁边的人急得不行。最后还是送他回去的柳二给撬出来了。良缘告诉张宪薇,她吓了一跳!
“肠子破了?”
良缘摇头,不安道:“大夫也不敢说到底是不是。”
大夫的原话是:那里有五脏六腑,说不得哪个要紧的给踢了个洞。柳二学不全,囫囵说成这样。
张宪薇不知道这肠子破了好不好治,但大夫只说看看,也没急着开药,想必还不要紧?何况李显又怎么会对她下重手?
她现在只着急赵氏的事。
李显今天也没出门,一直闷在屋里没出来。她进去小声问他:“到底老大为什么要休妻?你知道吗?”
他的脸色发黑,一声不吭。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今天把争执写完的,看来是不行了。
大家晚安吧
第 39 章
出了这样的事,李显看起来心情很糟。
李克被打得起不来床,朱锦儿刚出来一天又病了,还是被他踢的。赵家那边还没有消息,李家当然不能主动送上门去。李显忐忑不安之中,回家又听说赵氏病了。
“她病了?”他不相信,“请大夫了吗?”
张宪薇坐在一旁,今天她可是累得够呛。大夫刚来给李克换了药,又给朱锦儿看过病后刚要走,赵氏的奶娘哭着冲进来,一进来就跪到她面前喊:“求太太救救我们大奶奶!”
原来赵氏病了。
张宪薇赶紧带着大夫过去,见赵氏如今睡在左侧的厢房里,这以前是奶娘和丫头住的地方,现在腾出来给她用。
她烧得满脸通红,一嘴胡话。一旦有人靠近就伸手胡打乱抠。本来疑心是她装病的张宪薇也吓了一跳。大夫看过后说是受了惊吓,吃几剂药就能好。
奶娘守在床边,几天不见就瘦得皮包骨头。
丫头香儿熬得眼圈青黑,脸上还有泪痕。她送大夫出去的时候小心递给大夫五两银子,请大夫想个办法给赵家送个消息。
李家这两天门户紧闭,出了这样的事,赵氏又病糊涂了,她们喊天不应,叫地不良。如果赵氏病死在李家,到那时就什么都晚了。
这位大夫跟张家有旧,出了门就告诉良缘了。良缘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