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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两人都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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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宁芳一个姿势坐累了,轻动了动肩头。
“那晚阿行被佳儿使了主意从你宫里弄出来——”玄烨的解释刚开了头,就见宁芳直直地突然立了起来便往外走。只能沉了声音威射,“你要是敢现在走出去,我便到皇祖母面前去说,把什么都说出来,当然,包括我对你的感情和在你床上我对你做的那些个事。”
“你——”宁芳气极败坏地怒视。
玄烨一脸子冷然,直勾勾地与她对视:“我说的出做的出。不管皇祖母是个什么反应,总有我陪着你。”
咬着唇纠结了半晌,宁芳还是选择老实地坐了回去。
“我从瀛台宴回来的路上被她所拦,说是阿行不见了。我知你宝贝那阿行且那猫也老了,西苑又大,便使了身边的人找……在一处偏殿果然找到,正要给你送去……”玄烨想到自己因为抚摸阿行而中了那些缚在猫毛上的春粉便一肚子火气。虽是低眉顺目,宁芳还是窥见了他眼底的火红
“皇祖母此时正领了人来寻我,见此情况……”玄烨小心地观察两眼对面无语的人,“皇后便有了身孕。”
解释是解释了,可最后一句话听到宁芳的耳里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反而生出一种挑衅来。
为什么是皇后?怎么就是皇后?其他人为什么……?
宁芳边想边不自觉地落泪,等着她纠着衣中的手背上湿润一片,一股子酸水淹满口,才终于不得不承认:她非常吃醋。
这个认知既令她有一时的释然,又使她不自禁发抖。
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以后……以后怎么办?
宁芳闭着双眸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抖动越来越大,而玄烨已然依在了她的腿边。
当玄烨包裹住她冰寒的双手,她猛然惊得立犟起来,从仰视自己的那双黑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恐惧。
“皇额娘?”玄烨试着安抚她,伸出一只手要去触碰,却被宁芳跳开数丈,“皇额娘?”
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小三,宁芳的脑海里一时间闪过了太多过去。那个立在百子门里衣摆泥泞满面煞气的小童,那个避痘宫外一个人在黑暗里挣扎的男童,那个眼观“千奇”手里却紧攥着她衣角地男孩,那个永寿宫里为她处置刁奴的阿哥……那个喜欢依侬着她在她颈间呼吸的青年——
是了,他已经长大了,大到有了妻妾,大到育有儿女,大到……根本不应该没有男女之防、无掩无拦地同在慈仁宫里……如果有错,那绝不是他一个人的。
“皇上。”宁芳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称呼他,其中夹杂地苦涩与凄楚从没有此刻这般涌动,“……我们——没有可能。”
“为什么?!你明明爱我?”
被他人告知自己爱着他人,怎能不令宁芳自觉自己的无能。
“你怎么知道?”眼泪突然间中止,“你怎么知道我爱你?你怎么会以为我爱你?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为落入天下最不可能的爱情里?我不否认你的认为有一半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注意自己的行为令你产生了误会,以后我会纠正。可错误就是错误,有错就必须改!你也不是爱我,只是没有女人比我离你更亲更近罢了。等你重新端正了,遇到更多更好的女人便会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根本不是爱不过是恋母情节罢了……”
玄烨默默地听她站在那里口若悬海地说道,开始到真是被她震住了,那种被全盘否定的驳回使他由口腔至腹胸地绞痛。可随着宁芳越说越多、道理满天,他反而淡定了,甚至窃喜。这女人,原来遇到解不开却硬要解的事便是这么絮叨。
听她大道理说得差不多了,玄烨拍拍龙袍摆站了起来,到是把宁芳吓了一跳,不自觉退了两步。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能证明你不爱我。既然无法证明,那便还是爱我,我便也还是这么认为。好了,你也说累了,今日就先歇着,明日我再来,听你还有什么其他说辞。”玄烨说着便向门帘而去,近了她时被她又气又怕地让开。
宁芳对于已行至门边跨了半条腿出去的人正要松口气,却不想那人快速折了回来,拧过她便在她唇上吸吮了起来。
她实在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胆大,正要反抗却已经被推开,看着那小人重新退出寝门,一脸得逞地回望着她:“那你好好想,我先走了,明天我们再继续。”
“你——”宁芳瞪着已然合上的竹帘,目红颊炙,也不知是被那无赖气的还是羞的,抖着一指冲着帘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等着玄烨已然出了西院的门,才从里面发出了一声长哮:“小三——!”
他停下来含笑回望那慈仁宫正殿的屋顶半刻,才屁颠屁颠地出了慈仁宫。
这日子,以后可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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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跟在皇上后面边走边想。
第一百零二章 送别
对于撤藩,多方人马皆是至少双手准备。
三藩主动请旨撤藩求得不过是以退为进,既可探听皇上的意向又可示人以清廷不能容功臣之表象。
正当整个八月京城中朝臣为已确定的撤藩忙于三藩十几万人的安顿事宜时,尚可喜萎缩于府,耿精忠恐起兵下游不服密遣黄镛赴台湾见郑经请求海上出兵,而吴三桂,一纸撤藩移兵要求预支六个月俸饷。
给是不给?明明知其必反,却没有“理由”示人以不给。六个月的俸饷是几十万两白银的事吗?
面对三藩,玄烨从未有过的心焦,无论是上对宗祖还是下对平民,不论是直面太皇太后冷颜还是朝臣诽议。更何况,对宁芳的“严守”态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未取得任何成果。
九月初八,皇上最终准了户部所议,三藩官兵起行前预支六个月俸银。
玄烨一脸子不痛快的来到慈仁宫,良黛便道太后又去“窜门子”了,具体去哪也不知道。
胸腔子里的那股热气一时间急速膨胀,穿破耳膜形成了耳鸣。
他真是被这个女人打败了,当老鼠还当上了瘾,为了躲他这只猫是改了性子整天的在各宫里游荡,一月来到惊吓了所有的后妃,没人明白她的“目的”。
好,真好。这半月除了在慈宁宫匆匆见过几面,说过几句“客道”话,她可是连眼睛都没往自己身上瞄过。哼,这女人,不早点把她给定下来,还不知这老鼠洞要藏多久。好好的老虎不当偏要作鼠,什么得性。
良黛瞅着皇上自个儿在慈仁宫正殿里坐了半宿的思量着什么,也不敢打扰。
日头已过半西,玄烨起身出门,交代道:“你们主子回来就实回她,朕来过了,又走了,其他的——”
良黛收到皇上的盯视,虽然不明白这实话实说还有什么好嘱咐的,却还是警惕地应答知“是”。
固伦淑慧长公主随宁芳学弹吉他有不少日子了,这二人一对天真,一对懒散,虽隔着几岁却相见恨晚,每日里拉拽哼唧到过得分外投机。
阿图终于可以弹完一首完整的曲子了,正想转头得些掌声,却发现坐在边上的人已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抚着这把暗红漆刻着一朵黑莲的吉他,阿图也不经回想起了过去。
“阿烈也曾亲手给我作过一把马头琴,当雄昂的马头不知是刻坏多少次才得的。”
宁芳随着她的语调不自禁想象一位蒙古郡王为自己的爱人忙碌的背影。
“他——走了,你寂寞吗?”
阿图一派安祥,莞约一笑:“怎么会不寂寞。只是……他从不曾离开我。想着他,快乐永远比痛苦多……”深呼吸了一次,阿图拍拍宁芳的肩,“这人那,知足便会长乐。你虽未得一心人,可皇上这么个儿子对你好的可是没话说。这么把琴亲自为你做,不年不节的,这份心意,还不能令人羡慕地掩盖了你?”
宁芳机械地牵了牵嘴角。
感情常常是过重的负担,没有它时你会向往,而一旦拥有,能不能承受的起、承担的住却是当初不曾料到的。
前世因为身体原因,宁芳与父母的感情非常深厚,这既使她幸福又何常不是造成她交际不善、性格被动甚至萎缩的实因。
宁芳拒绝玄烨的理由可以千千万,害怕失去与改变又何尝不是她萎缩的直因。
小三是什么样的人?对她有多好?这已不需要什么证明。可爱情远不如“亲情”这般安全与稳定。太皇太后会怎么样想想都令她恐惧,更不要说要她如何面对那些本是她媳妇却可能成为她“姐妹”的后妃们。
不敢去想,便是宁芳处世的态度。
“怎么?难道皇上对你还不够好?看你如此这般牵强。”
瞅着吉他身步那朵黑莲,宁芳摇了摇头,却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为了躲闪阿图疑惑的目光,她伸手接过吉他:“这首曲子你也会弹了,我讲你唱词吧。”
娜木钟独自走在慈宁花园里。自从康靖淑妃过世,她突然间寂寞了起来。虽然由博果尔去世起悲伤与寂寞便不曾少过,可眼见着陪着自己几近多载却没多少深厚交集的巴特玛去了,那种忽然被抽空的感觉却越发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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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燕子啊哭泣泥娃娃,蜻蜓飞过夹树桃神仙不见了……”
长公主所住的慈宁宫花园延寿堂是个独立的院子。娜木钟步行而近便听着太后的声音由其中传出。这个太后,真不知说她什么好,明明年纪不少了,却越活越回去,听听她唱的什么,好似比那些新进宫的妃子们还岁小。
“聚虽好、别虽悲,世事堪玩味,来日后会相予期,去去莫迟疑……”
娜木钟不停回味着这句,在这个午后,不自觉坐在了延寿堂外隐蔽的石凳之上。
金秋时节,紫禁城的花树还是依然的艳绿。透过垂低的树柳,纷扰的世界似乎突然间淡去。那些年轻的岁月,似乎也突然间清淅,草原上奔驰的岁小与远处少年嘹亮的歌声……直到自己的青春与人生掩灭在别人的故事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不得不说,这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比自己,比布木布泰都来得简单快乐。哎——
娜木钟长长叹了口气。
不追求,是不是就能更幸福?
不自觉又想起巴特玛离世间的耳语。
如果是真的,那——
听了这首歌,娜木钟一时间有些晃忽,轻松的晃忽。可不过须臾,便自嘲而笑。
我这一辈子,还想另一种活法吗?已经走到今天的地步,还可以重新来过吗?可以吗?
迷茫淡去,算计重新回到娜木钟的目光里。
艳阳天,久时雨,交替轮回,始未终。
很重。蜷缩着得沉重。
宁芳感觉到自己在梦里被压得无法呼吸,挣扎了几番,最终身体自发地冲破黑暗选择醒来。
她的屋里始终留有一盏烛光,离寝床最远的案上。
就着那点微弱的光,幻化出一个男人的轮廓:硬实的胸肌,一大块一大块的……垂下的猪尾巴,熟悉的下半边脸……当她终于在暗淡里分解出那是谁,□却突然间一阵锥痛,从那里迅速漫延开一阵颤栗,脑海便是一时的空白。
等着宁芳终于清醒地认知到那里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双发亮却坚定的眼眸,一切都已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