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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王妃瞥了一眼手边的茶水,安静地下了命令:“要想知道她是否有了身子,你给我送碗参茶过去,一探究竟。”
“若有了呢?”红袖追问了句。
“若有了,那就要趁着王爷回来之前除掉了。”睿王妃的眼角,蓦地浮现一抹笑意,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来。
这世上绝对不能有两个上官琥珀。
这场戏都开始了,那就要做到最后一步。
否则,这天下是决不能安宁的。
“在茶里加些料,不用我多言吧。”睿王妃蓦地收敛笑意,站起身来,褪下身上的灰白色皮毛领子,走向床畔,脱了鞋袜,躺在床上去。
“是,王妃,奴婢马上去办。”红袖也是明白的,那是何等的料子,低着头,回应道。睿王妃依靠在红色软垫之上,缓缓合上眼眸,轻声说道:“明早送去吧,她若是拒绝不喝,想必就是有了,生怕我坏她的事。那就用点手段,逼她喝下去。”
红袖点了点头,心底还是不无骇异,想着要趁着夜色偷偷去采买药材。
这等事,可是绝对见不得光。
“总算清净了——”睿王妃抿唇一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够顺利为王爷产下子嗣?以为她当真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那院子有好几天,晚上的烛火,可是彻夜没有暗去。
她的夫君可真是个多情男人,又是宽容的很,韩王的破鞋,居然也要?!
她再恶毒,再不讨他的欢心,至少也是清白的身子,只献给轩辕睿一个人,不是吗?
只等天明了。
主子不动手的话,那就由她来吧。反正怎么样,都是罪人。
睿王府的门口,蓦地传来一阵喧嚣,百八十个大内侍卫,突然将睿王府团团围住,围的密不透风。
门仆被大力的叩门声吵醒,打开门来,一看却是蔡铜带领的人马,这个蔡铜可是皇帝身边的侍卫统领,身后的侍卫手持火把,一个个都万分肃然。
“蔡统领,这是怎么回事?”马上得到消息赶来的是睿王府的总管,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一脸惶恐,弯下腰行礼。
那个年约四十的男人一身劲装,肩膀绣着宫内统领最高的标记,面色严峻,声音低哑冷静。“接到了口谕,奉命行事,还请总管不要阻拦。”
总管一看这架势不对,瞥了蔡铜身后那几十个侍卫,乌压压一片,锁着眉头急忙问了句:“宫里面出了大事?”
“是大事。”蔡铜没有任何表情,大步踏入门槛之内,身后的那些侍卫也一同紧随其后。双门被大力撞开,门仆从未看过这等紧张的场景,吓得贴着围墙一动不动。
看着蔡铜表情凝重,一身杀气,总管陪着笑,压低声音又问了句:“不方便多说?”
蔡铜蓦地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了不耐烦:“总管你也是过来人,皇上都允准了,我们还能不照办?你还是尽快带路的好。”
总管碰了个软钉子,这统领都搬出皇帝来,他哪里还敢多嘴?他放低身段:“是,你们要找的人是?”
“一名女刺客就藏匿在睿王府,为了不连累任何人,你们给我去带出来!”蔡铜转过身去,低喝一声,沉声道。
总管闻言,没有继续跟上去,而是愣住了,女刺客?难道是王爷带回来的那个?早就看她过分面熟,又长得太标致,如今总算想明白了。但王爷为何会窝藏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87book'
“你们赶紧去给王爷传个信——”总管越想越不对劲,走到大厅,招来两个下人,低声嘱咐。
整个睿王府的下人都被吵醒,全都起身侯在大厅,红袖刚刚到睿王妃的门口敲响了门,已然看到身后来了好几个侍卫,说王命违抗不得,要里里外外搜个遍。
睿王妃只能披着裘皮大衣,起身坐在桌旁眼睁睁看着这些个粗手粗脚的侍卫将她的屋子找了个遍,物什全部翻乱不说,她更多的是意外。
怎么好端端,府里会有刺客?
她蓦地眼波一闪,心生一计,笑着朝那几个侍卫说道:“府里的确有个身份不明的女人,你们去东边的主屋找,她就在那里。”
其中一个侍卫不冷不热地回应:“王妃可不要戏弄我们。”
睿王妃笑意不减一分,没有恼羞成怒,更显得和善端丽:“反正王府都要搜个一遍,不如去那里瞧瞧,我这里翻得够乱的了吧,一只老鼠都瞧不见呢。”
想必,这些人也是太上皇派来的,说是皇命,不过掩人耳目罢了。总算太上皇要趁着轩辕睿不在的时机,把上官琥珀赶出睿王府,她的心里满满当当尽是愉悦,嘴角的弧度一分分扩大。搜查刺客,只是幌子,为了带走她使出的手段而已。
这世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兄弟们,你们先去。”
三个侍卫离开这个屋子,去往东边院子,但很快就折了回来。他们朝着另一个侍卫摇头,面色冷然。
“没人 ?'…87book'找不到?怎么没人呢?她可一直在屋内没出去啊。”
睿王妃面色全无,幽幽地说了句,心里不禁一个冷战,前天早上还看到上官琥珀坐在庭院赏花,怎么可能如今不在屋里?现在这个时辰,人人都睡下了啊。
难道她早就料到会被沦落到捕杀的境地,早就离开了?!怪不得,今天她一步没有离开屋子,其实里面早就无人,她用空城计瞒过所有人吗?
好阴险的女人。
睿王府一身无力,双脚一软,重重坐在圆凳上,几乎要跌跤。
她还在王府想着如何算计上官琥珀,想着明早就要让她生不如死,她居然就临阵脱逃了?让她一场欢喜一场空。
“你们两个,到底何时见过她的,还不说清楚?”睿王妃由着红袖扶着,风风火火赶去大厅,对着那两个丫鬟,一人一个巴掌,很是愤怒。
一个丫鬟哭了起来,语无伦次:“早上送去早膳的时候人还在,说今日觉得困,要我们不去打扰她。可是明明送去两餐之后不久,那餐食也空了……。再整整齐齐放在门口,奴婢们就取走了,当时也没多想。”
若是她没猜错,用完早膳之后这一整天,她都不在屋子里了。那么将饭菜用了,伪装成为她还在的又是谁?是她身边的人 ?'…87book'
可怕极了,那个上官琥珀,怎么会变成这样可怖的女人 ?'…87book'!睿王妃沁出一声冷汗,又是狠狠骂了句:“真是蠢东西!”
蔡铜喝了一口茶,就放下手中茶杯,走到她面前说道:“睿王妃,既然人没了,我们也该回去复命了。不过这周遭,还是会留些人手,以防不备,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睿王妃挤出一抹笑意,收敛了方才的怒意,柔声说道。“哪里的话,蔡统领慢走。”
好个狠角色!
她望向那外面的夜色浓重,突地手边一抖,那些森然的气息,宛若鬼魅一般,爬上她的身子。
听总管说是宫里出了大事,才会如此兴师动众,难道——
她的脚步连连后退,甚至撞到了角落的花架,红袖低呼一声的时候,瓷器已然摔碎。
不祥之兆。
睿王妃久久望着那满地碎片,心里的寒意更甚,面色白的像纸,眼神挖空了一样。下一个,会轮到她吗?
……
三天之后。
桃园门前的桃花树林,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只是也不知何人在每一颗树上扎了粉色丝带,如今望过去,丝带在风中飘扬,宛若在冬日里开了花一样,驱散了冬日的严酷萧索。
老夫人坐在木质轮椅之内,膝盖上盖着柔软的驼色毛毯,淡淡望着那正门对着的桃树林,轻声叹了口气:“楚炎啊,你说今天她会回来吗?”
楚炎闻言,挺拔的身影,缓缓压低,黑发之后的那双眼眸,沉静镇定:“老夫人,你若是想念她,我可以去跟她说。”
老夫人笑了笑,沉住气:“我都等了这么久了,还在乎多等两天吗?如果我还没有想通,早就让你把她给我抓回来了,不让她在外面生事。”
一开始她总是让楚炎去带她回来,不用想也清楚那个孩子个性多么要强,可是这个世道,弱肉强食,如何能够让她成就大事?她再怎么聪慧,也是个女子啊,要耍手段,要比计谋,哪里比得过那些个没血泪的阴险男人 ?'…87book'!
但直到半个月前,她突地梦到了皇帝和皇后,才觉得那是一种征兆,似乎要让她支持琥珀去复仇,午夜梦回泪湿了枕巾,整整一夜没睡。
想想也对,她的儿子,儿媳,心里该有多么憋屈冤枉啊——轩辕淙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居然一个不留,连那几个不懂事的孩子都一并杀去,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哪……
怪不得,琥珀要无法平息内心的仇恨了。想到自己的家人遭此劫难,她又怎么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活的开心?!如果非要宣泄内心的苦痛才能往后平安过日子,她就索性放琥珀去做。
否则,那会成为那个孩子内心的魔障,永远克服不了。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落寞。“我也看得出来,她心里不好过,又不要我担心不安,这些日子,跟我只能笑,不能哭,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楚炎默然不语,他在每一颗桃树上系上粉色丝带,这是邹国的民俗,若想要如愿以偿见到相见的人,那就这么做。桃树谐音“逃”,意思是她可以不用在外逃离奔波,可以回到自己的地方。这般想着,眼底的丝带徐徐飘动,宛若下了一片桃花雨,祥和粉嫩的颜色,宛若一朵朵粉色云端,最终要带着那个女子,从遥远的大赢王朝回来。
老夫人的声音,依旧回响在楚炎的耳边:“她要做的话,我绝不拦着她,只求上苍保佑她安然无恙回来。那些怨恨在心里越积越多的话,她会受不了的……”
围墙之外,一个身影一闪,她听到了奶奶的这些话,背脊直直贴在墙面上,一身孤寂。因为这样,所以容忍她到现在吗?
她深吸一口气,却是将内心的阴郁一扫而尽,蓦地走进门去。
是错觉吗?楚炎微微怔了怔,他看到那片粉色云彩之上,盈盈落下那个女子,她一步步走近他们的视线,宛若是从梦中踏入现实的不可置信。
“奶奶,我回来了!”伴随着熟悉的银铃般的笑声,老夫人缓缓抬起脸去,望向正门方向。
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袭鹅黄轻衫、乳白披帛,绾双髻,髻上插缀着一柄浅木色的木篦,再无赘饰。她步伐轻盈,轻轻摇晃的螓首,牵动乌溜青丝在背脊晃荡出一片波纹。
老夫人一脸惊愕,看看身边的楚炎,却似乎也不知情,她不得不埋怨一句:“琥珀?臭丫头,你也知道回家?”
“我哪里臭啦,奶奶你闻闻看,我身上还有腊梅花的香气呢——”少女嘻嘻笑着,将双臂环在老夫人的脖颈上,看似整个人都挂在她的身上,其实不过动作亲昵,她却不舍得将一分重量压在皇奶奶身上。
“你回来了,就不走了吧。”老夫人的眼底涌动几分微光,她紧紧握住琥珀的小手,一遍遍地上下打量她,确定她没有受伤,才低声呢喃。
少女眼底迎来一片刺痛,猛地摇摇头,将柔嫩小脸贴在老夫人的鬓角旁,说的万分坚决笃定。“不走了。外面根本就不好玩,还是呆在家里最好。”
明知道自己的孙女停留在外这几个月,并非是贪玩,而是——老夫人不再流露任何的惆怅神情,笑了笑,任由琥珀抱着她,怎么也不松手。
“我可想着,要跟奶奶过年呢。”琥珀贪恋着亲人给的拥抱,贴着老夫人的胸口,眼底一派流光,挽唇一笑。“明天是除夕夜,奶奶准备好了我的压岁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