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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煮白蛇_-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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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里的重量变得轻了,我觉得空落落地疼,想到低下头看见自己怀里只剩一堆藤蔓,便厌恶地想要呕吐。
  虚空中他温润的眉眼一如在梦中揭开我盖头时那样清晰,如锋的眉,墨玉的眼,还有因为紧张和小心微微抿起的唇。他唤过我“娘子”,我却没来得及唤他一声“夫君”。现在叫一声,不知他魂魄可还能听得见。
  我挤出最是璀璨的笑容,宛如我刚被掀起盖头看到他时满心的欢喜,沙哑地唤道:“夫君。”
  他果然笑了,笑得如同往日一般温柔又促狭,靠近过来,他说:“我原是还没有醒来么?你竟然叫我夫君。”
  有微弱但却温热的鼻息扑在我面上,我死死咬住唇,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扑倒在那个柔软却坚实的身体上扯开喉咙痛哭失声。
  在织梦花林中寻找出路时,我时不时总去掐掐温莆的手臂脖子,来确认他还活着这个早就被我放弃的事实。
  温莆无奈地回头对我道:“我即便没有死,可也被织梦花吸去不少精气,你好歹别让我再伤上加伤了罢。”
  我看着他糊得如同猫儿脸的样子,忍耐住提醒他脸上都是血的欲望,笑得脸颊酸痛:“我就看看你是真是假,可不能再让这林子骗了。”
  想了想又道:“就算是假的也很好,你千万不要被我拆穿,仿的如此逼真,做赝品定能值不少钱。”
  他叹气着摇摇头,难得让我讨着一回口头上的便宜,心里很有些沾沾自喜,嘴里不停,追问着:“你做了个什么样的梦,竟陷得那么深?”
  温莆虚浮的脚步微微一滞,我险些以为他要晕倒,赶紧伸出手作势托着,他又极快地稳住身形,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朝我抛来。
  伸手一接,一颗圆滚滚的珠子躺在手心里,我十分惊奇:“你竟然找到了定天珠。”
  他昂着头,很有些自得:“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空手而返,付出如此代价若还拿不走定天珠,岂不是被你小瞧了去。”
  我喜滋滋地将珠子揣进贴身口袋,又听他说道:“定天珠我这里收着一颗,你那里也收着一颗。”
  我心中一动,面上却嬉皮笑脸嚷道:“什么你一颗我一颗,倒像是定情信物。”
  温莆饶有趣味地盯着我瞧了一会儿,笑道:“你想把它当做定情信物也不错,只不过我送了你这许多信物,你可不曾回过我一件。”
  我不用摸也知道自己身上空无一物,只能仰天打个哈哈:“近来手头有些紧,过几日再说,过几日再说。”
  温莆倒也爽快,笑吟吟地负手前行,左穿右钻将我带到一处悬崖边。此处织梦花树只剩下寥落几株,崖下是浩瀚波澜的镜岁海,我进入林子时初升的太阳此刻已然偏西。我不解问道:“前面没有路,我们如何出去?”
  “以鲛王为人,既然设下计谋想害你我性命,你当他能顺利放我们出岛么?如今他只要不见我们出去,便会以为我们命丧织梦花林,倒省去出岛的难题。”
  我并不大同意他的观点:“可眼下我们似乎也没有路可以出岛啊。”
  温莆挥手往崖下一指:“下面不正是路么?”
  我脸色发白,希望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游出去?”
  温莆活动活动手脚证实了我对他想法难得默契的揣测:“为师前两日教你的技法,还记得罢。”
  我忽然更想面对鲛王布置在林子外面手持精弓的侍卫了。
  我连忙摆摆手:“你等一……”
  “等”字还未落音,便被急速下落时鼓动的烈风撕碎在空中,一息过后鼻腔里灌进咸涩的海水,如同被强大的剑气按压住一般,我势如破竹得沉入镜岁海深处。
  温莆那厮竟然一把将我推了下来!
  我慢慢屏息静心,努力按照前两日温莆所教的法子在水中吐纳,逐渐扑腾出海面,湿哒哒的发丝贴了满脸,却只有心思大口大口呼吸海面微咸的空气。
  温莆从我身后不远处浮出水面,展动双臂犹如一尾优雅高贵的鱼缓缓游来。
  即便知道没有效果,我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卑鄙!竟然来暗的!”
  温莆埋头往东边游着,慢吞吞道:“等你做好准备,天黑都游不出去。”
  我划着难看的姿势:“你不能用更符合你神仙身份一点的办法么?”
  他墨色的衣袍在清亮海水里腾跃,暖橘的夕阳随着他身形一起晃动,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回头对我露齿而笑:“作为一个神仙我觉得偶尔在海里游下泳是不错的体验。”
  于是我们体验了半个时辰,直到海岛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夜幕笼下,湿润的风刮在浸满水的衣袍上激起一连串的寒颤。温莆将我捞起躺在他方才变出的小木舟上,湿淋淋的衣袍在他手拂过之处慢慢蒸发烘干,我看着他在月光下有些惨淡的面色,担忧道:“你不舒服便躺一会儿罢,此处距海岛已远,鲛王不会再寻过来了。”
  他抿唇摇摇头,只专心贯注策驶木舟向东方而去,及至天际泛白,我们终于又踏上了中原大陆。
  ☆、第 48 章
  落在医馆后院,我才发觉周围静得不大对劲。朱漆大门被插着纹丝不动,前厅不仅没有病患,甚至连阿平和掌柜都不见踪迹,素日整洁齐亮的椅凳散乱翻倒在地,覆着薄薄的灰尘。温莆精神很有些萎顿,闷不吭声回了自己房里休息。
  我琢磨着出去寻个人打听打听,便在同济堂门外撞见低头匆匆而行的甘蓝。我一把将她拉住,甘蓝不耐地抬头,见是我,一脸愁苦顿时化为欣喜:“姑姑你回来啦!”眉眼又瞬间耷拉下来,一双杏眼蒲扇出几滴泪花:“姑姑,出大事了!”
  她反手拉着我飞奔,含糊喊道:“来不及了,姑姑你先随我去看看罢。”
  僻静的城南小院里,一株光秃的梨树上还覆着未化尽的雪,隆冬时节清冷的日光洒在朝南的小屋内,却只是让屋里显得更加不带生气。
  若不是甘蓝出声提醒,我必定不会注意到床榻上还躺着一个人。
  只消一眼,韩敬那青中泛灰的面容明明白白透出近在眼前的死气。我握紧拳头沉声问:“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甘蓝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强自镇定地想把经过讲述清楚:“姑姑走的第二天,皇宫里突然来了人把韩敬抓走下了狱,又过了两天竟然传出消息来说皇帝给韩敬定了死罪,韩家老爷夫人气急双双病倒,后来……后来,偲明去狱中把韩敬救了出来藏在这里,然后,然后,昨日,韩敬突然就昏倒了,我,我不知道,他像是中了毒,可是,可是我们怎么都解不了……”
  “姑姑!”跌跌撞撞的脚步从门外传来,偲明扑过来死死攥住我的衣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惶无措:“姑姑你救救韩敬,求求你救救韩敬!”
  温莆修长的两指搭在韩敬脉上,手心又按在他几乎不见起伏的胸口,片刻后虚弱的脸色更显苍白。他转向一直倚在床边紧紧看着他的偲明,叹了口气:“命中注定,我也无能为力。”
  偲明原先还挂有一丝期待的脸瞬间变得比韩敬还要灰白,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他跌坐在床边,一只手慢慢摸索着握住韩敬,茫然的神色令甘蓝忍不住扭过头去,喉中发出强自克制的抽泣声。
  我将温莆送出小院,担忧地看着他愈发差劲的脸色:“我送你回去罢。”
  温莆摆摆手,看着天边初升的弦月,道:“今夜无雪,你陪陪他,也早些回来。”
  我点头应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连你也没法子救韩敬了么?”
  温莆看着垂在身侧的右手,道:“他毒气深入肺腑,原本我可一试,但如今织梦花破坏我大半精元修为,也是无能为力了。”
  晴冷的夜里难得无风,城南小院四周是静悄悄的冷冽荒凉。我看着温莆渐行渐远的背影,恍然泛起一种劫后余生的悲凉庆幸。
  腊月里的日子过得格外快些,人们匆匆忙忙囤积年货等待过上一个丰盛殷实的年。而今年似乎还算是个暖冬,京城好几日都没再下雪,暖暖的阳光洒在喧闹欢腾的大街上,每个人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喜庆祥和。
  我同甘蓝轮流照顾韩敬,即便他还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躺在床上,始终不见转醒,可谢天谢地还提着一口气,这却都是多亏了偲明日日外出为他寻觅一些珍贵药品,撬开嘴,山参灵芝熬成的汤药一勺一勺灌进去,便拖了这么些日子。
  我一半心思担心着医馆里精神不济的温莆,左右有些心不在焉,甘蓝看着面无表情的偲明和死气沉沉的韩敬,日日都要哭上好几回,一双眼肿的似核桃,被冷风一吹,眼角裂开了细小的冻伤。
  这一日,我见温莆很有些病恹恹的样子,便翻出点米来,想着做碗粥给他吃。温莆搭着一件披风倚在厨房门边恬淡地看着我在灶前忙来忙去,我又顺手加了一把茶壶,抹抹脸上腾起的热气,扭过头来冲着温莆很有把握地一笑:“这次的粥绝对可以吃!”
  他苍白的脸被厨房的热气熏上一抹红晕,看上去有了些精神,难得没有捉弄我,淡淡关心道:“蹲在地上也不怕累,搬个凳子坐下多好。”
  我踮了两步又转过去一些,仰头看着他,病美人似的姿态格外惹人怜爱,心里忽然起了一种偷到葡萄的狐狸似的心情,撑着腮帮子看着他,甜滋滋道:“不累不累,我要守着它,马上就能吃了。”
  砂锅里泛起咕都咕嘟的声响,白色的米汤顶着盖子不断翻腾,浇在炉火上散发出清甜的香气。
  我小心翼翼舀起一碗捧给温莆,看着他吹吹气,咽下一口,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
  他皱着眉头深思一会儿,似乎在回味着什么,终于展颜笑道:“难为你终于做出能顺利咽下的东西了。”
  我很是得意地搓搓手:“那自然,我人生第一次下厨,做出这样的粥来,还是很有天分的罢。”
  温莆若有所思笑得高深莫测,想必不好拂了我的面子,点点头算是赞成。我见他喝粥喝得香甜,腹中不由得也空荡荡起来,正待亲自尝尝自己的手艺,却听得院子里凌乱粗重的脚步,甘蓝煞白的脸嵌着冻伤的伤口,有种不祥的狰狞,她声音抖得不能自抑:“姑姑,偲明死了。”
  ☆、第 49 章
  我不知如何随甘蓝跑进了城南小院,脑中一直回忆着方才她那句话,一定是搞错了,甘蓝一定是太惊惶所以搞错了,这就好比是一直担忧会发生的坏事没有降临,却让另一件突如其来的坏事更沉重得打击了一下,胸口闷得犹如那时忽然跌进极深的海底,想发出一点声音,想分出一点神思,却还是被不可抵抗的力量拉近最深处的恐惧。
  天色近晚,远处有层层阴云汇聚,偏郊的院落里一个瘦削的男人怀里紧紧搂着一只孔雀。孔雀乌亮的眼珠涣散不明,本应雪白闪耀的尾羽犹如被踩踏过的积雪暗沉杂乱,它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将埋在男人怀里的头颅抬起一些,眨了眨,翻出湿润的光泽,将身子往男人怀里挤得更紧了些,气若游丝道:“我犯下的孽该由我来赎罪,我害了韩敬,一命换一命是天经地义,姑姑你们不要伤心。”
  韩敬只着一件雪白里衣跪在渐渐飘起绒雪的空地上,偲明每日为他擦洗的脸颊凹陷却洁净,他眼眶滚出一滴滴珠子来,沙哑难听的声音吼道:“什么要孽,什么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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