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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走,因为在这里会生病吗?”
少年神色木然,半晌才动了动脖子,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为什么这里的人会生病?”见他确实有反应,老书迫不及待地问。
那少年不理,看着杜若,于是杜若重复了一遍,那少年眼睛动了动,不出声,只是说:“走……”
杜若想了一下,从对方角度出发:“小dd为什么要姐姐走,你不想姐姐治好你的病吗?”
这次更加没有反应,干脆不说话了。
杜若觉得奇http://www。345wx。com怪,这少年看起来病不重,求生的意志却比那些低智能的NPC还少,那些NPC看见杜若来帮他们诊病,还会触发一下剧情,说明他们有求生意志。而这个少年才刚病不久,正应该是求生意识最强的时候,问到他自己的病况反而没有反应,只知道叫杜若走。
为什么他会顾惜别人的生命,却对自己的情况毫不关心,即使自己有治愈的希望?
因为这少年天性善良,一心为人?
于是杜若继续试探:“等治好你的病,姐姐也可以去帮村里的人治病,大家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就可以继续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了。”
少年眉头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仇恨,“不……要……”
这少年竟不想让杜若解除村民的病疫,难道少年和村民有仇,甚至瘟疫是他弄的?
杜若有些惊讶,抬头看到等待他们,他们似乎也觉得意外,面露思索。看来村中的病疫与这少年有些关联,而他会出声叫杜若离开,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杜若对他的好心救治之举。
这下,杜若算是明白游戏策划对这个少年的性格定义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是非分明。
摸清这少年的性格,下面要撬开他的口就好办了。
杜若把之前在村中得到的信息联系起来,病疫、石碑、惩罚、恩怨、村民、少年、石碑主人——事情大致有了一个轮廓,不过真正情况杜若还不清晰。
“隔壁家的那个小家伙病得好可怜,才六七岁呢!”杜若说着,观察着少年的反应。
少年表情一动,似有内疚,但不说话——他知道同情无辜幼儿,心地光明,但是要让他开口,砝码还不足够。
“姐姐的朋友也在这里染病了,但是他想救这里的村民,所以一直不肯跟姐姐离开。”
少年的呼吸有些急促,还是不说话,这反应很不错了,杜若再加把劲,“姐姐也觉得大家生病很可怜,也要留下来,”看见少年神情紧张,杜若发出了最后一击,“一天不能治好大家的病,姐姐一天不离开这里!”
“不!”
少年从炕上激动的弹起来,手中紧紧地抓着杜若给他那个锦囊,手指如鸡爪般,“姐姐你走,那些人罪有应得,他们都是恶魔,是魔鬼!他们该死!该死!”
夏天连忙上前帮杜若压制住激动的少年,等待和老书交换了一个眼神:类似的言语,他们在前面听过很多遍了,这里的村民都在说这是惩罚,好像他们罪有应得,原因与那个石碑的主人有关。
杜若却注意到,少年在说那些村民有罪,却没说自己,显然在与石碑主人有关的那件事上,他与村民们的立场是不同,甚至相反的。
“可是你呢?你也病了啊!”杜若提高声音叫道,“你没有罪,应该活下去!”她的说法好像已经知道那件事的内情,从少年的角度为他辩护。
“不不!我有罪!我有罪……”少年倒在炕上,眼泪从干枯的眼中流出,湿润了干黄皱裂的皮肤,他显得很痛苦、很悲伤,“那么多孩子,他们是无辜的……”
如果村民耿耿于怀的那件事情发生得久远,那么那些小孩子确实是无辜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从少年的口中所述,难道瘟疫真是他弄出来的,一个没有出过外界的山村少年?
“那你为什么不救他们,那些孩子是无辜的!”凝重的表情在夏天年轻的脸上有些沉重,脱离了平时杜若所见的开朗乐观,让她意识到,夏天并不仅有快乐的一面,他只是在她面前只表现出了快乐的那一面。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让那些人得到惩罚……”少年喃喃自语。
“那些大人死了,小孩子能活得下去吗?”夏天微笑的表情冷淡,讥讽的言语如刀锋,“你这样和亲手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夏天身后的冬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杜若一眼,夏天察觉自己的失常,沉默下来。
杜若如若未闻,也没有看夏天。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伤,平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明他把这道伤藏得最够深,却不代表伤痕不存在。
——杜若对此能够做的,只是不听、不言、不看。
少年双目无神地望着半空,泪泗横流。从他的表现看,这场瘟疫必定与他有关了,听他的口气,他原本可以制止这场灾难,起码无辜的孩子们可以不被伤害的,所以这是他的罪。
这时老书出声,“你真要那么多孩子为这件事陪葬吗?你以为你一条命可以抵得住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他阅历深厚,深悉如何利用对方的弱点,来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少年的弱点,就是他的良知。
游戏策划为整个剧情安排了完美的线索和追查的可能性,从人性入手,以理性作为判断的指向,这次任务不比七星洞困难,但是却让人心情沉重。
石碑的故事,在少年的阐述中慢慢被揭开。
十多年前,这条处于深山的村子贫瘠荒凉,野兽环伺,兽灾频发,村民靠薄薄黄土上种出的一点野菜粮食活命。直到有一天,村民意外救回了一对夫妻,靠着挤出来的一点食水,这对身负高强武功的夫妻在濒死之际活了下来,并从此在这里定居。
这对夫妻铭感村民救命之恩,将许多本领教给村民,制弓、狩猎、开渠引水、拳脚武艺……村民在山中的日子越过越好,靠着这两夫妻的武艺抵挡住了数次兽灾,村子中的人丁渐渐兴旺起来,两夫妻与村民相处融洽。
直到某一日,专门出山卖货的一个村人从外面回来,带回一个让人惊异的听闻:原来这对鹣鲽情深的夫妻,竟是血缘相通的亲兄妹!山村闭塞守旧,如此大悖人伦之事,让村民看这俩夫妻的目光逐渐古怪诡异起来,两夫妻浑然不知,正沉浸在妻子有孕的喜悦中。
终于有一日,丈夫外出,妻子早产,女人临产时悲惨剧烈的呼号响彻村间,家家户户紧闭房门,没有人去帮助妻子生产,更没有人去通知山中打猎的准父亲回来。
呼号声渐弱,妻子最后发出一声凄恻的悲号,婴啼声没有响起。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门去看,却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魔鬼啊”,引来村人聚集,却只见:妻子倒在血泊中,身下血污泥泞,一个两头四手、大半个身体连在一起的怪婴掉在地上,身体青紫,呼吸全无。
村民惊呼其为鬼怪,连带妻子也被认为是鬼怪之母,不由分说就抬起来扔出村外——深山之中水汽潮湿,土层极薄,土葬容易引发瘟疫,山村之人祖祖辈辈的传统,村人老死之后,尸体就会被扔到野外,被野兽啃食殆尽,他们认为这样洗涤污秽、驱除瘟神。
狼群来食,妻子却发出一声惨嚎,原来她武功深厚,即使产后失血至此,也只是昏死过去,直到惨遭狼吻,又在剧痛下醒过来。
产后失血夺去了她所有力气,女人在群狼撕咬下血肉支离,皮肤血肉、内腑脏器抛洒一地,在阵阵惨嚎中向村子的方向求救,声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丈夫高高兴兴打猎归来,看到的正是这惨绝的一幕……
那是一个梦魇之日,良心被埋葬,人心比狼性更恶毒丈夫发狂毁掉了这条村子,挖出墓室将妻儿剩余的尸首埋葬,立起了一个石碑,然后不知所踪,而现在杜若所见,是逃散的村民返回,在原址上重建的。
而少年在当年,只是村中一个无父无母的幼小孤儿,平时受夫妻的救济才活下来。灾难当日,村民逃散,他年幼力弱躲闪不及,发狂的丈夫掌风临头的最后一刻,却放过了他……
“姐姐,你和那位姑姑一样善良,”少年流干了泪的眼睛清亮明澈,散发着光芒,“你走吧,这些人没救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察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原来,在那些那些饱尝瘟疫之苦的村民背后,是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
人性,什么是人性?
村民在艰难度日的余粮中挤出食物救人是人性,夫妻的报恩是人性,村民对那对夫妻的残忍无情是人性,丈夫痛失妻儿的报复是人性,疯狂中放过少年是人性,少年因恩人的恩义仇恨村民是人性,村民在感染瘟疫后的恐惧后悔绝望——也是人性。
杜若沉默下来,面对少年单纯关心的目光,即使知道这是一个剧情,面前是一组程序,但又有几人能够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房中静默了片刻,老书出声问那少年:“那么瘟疫是你的恩人回来报复,还是你自己……”
“不是,恩人怕早已经没了,他失去了姑姑……”少年黯然悲伤,声音缓慢,“这场疫病,是我去打水时,曾见人把药下在上游,偷听他们说话知道的。”
原来瘟疫确实是人为,但竟与石碑主人和少年都没有关系,几人对望一眼,杜若和声问:“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下药呢?”
“不知道,”少年声音低郁沙哑,“那时是我先到的,伏在草丛里没有给他们发现,那两人说了一些话就走了,我回到村子,没有……告诉一个人。”
原来如此,这样事情就可以解释了,少年因为仇恨,知情而不报,甚至在瘟疫起后在村中散发报应的谣言,所以他一方面仇恨村民,一方面又为伤及无辜痛苦煎熬。而他知道引到村里的水不能喝,所以一定是去上游取水,但是这些药的感染性和传播性太强,最后他还是染上了,却是村民中病情最轻的。
所谓的瘟疫根本不是瘟疫,而是一种病征很像瘟疫的毒药,来源就是村民平时的饮水及河流上游源头——这种毒药不可谓不强悍,只通过河水引入一些进村子,就引发了一个村子的中毒,斩尽杀绝,无人例外,手段不可谓不毒。
这条村子里的人与人有仇,所以引致这样的报复?
有可能,比如少年口中的那位恩人,或许他十年之后回来报复,要村民在痛苦后悔绝望中死去,所以选用了这么狠绝的手段。
不过这个推测可能性不大,因为有众多不合理,比如那人想要村民们痛苦的死去,为何从不现身,甚至谣言也是少年借机传出去,而非他的安排;比如他为什么不把药直接下在引水渠里,却下在河水上游,然后因为水渠从河水里引水,才引入了那么一点点;比如他既然懂得回来报仇,说明他神志清醒,为何不早点回来……
所以当杜若听到老书说这些人自作自受、报应不爽时,杜若摇摇头:“我觉得不像,”她将众多疑点一一分析,“在我看来,这不像一个专门针对这条村村民的阴谋,更像是被殃及池鱼。”
药是直接下在河水上游的,而不是连接村子和河流的引水渠,所以针对的是河流下游的生物。这里地处襄阳东南边界,往下就是岳阳,有名的鱼米之乡,人口富庶。
不过杜若不知道那种毒能不能散播地那么远,因为河水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