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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青娥馆里,正是无双盛景,慕名而来的年轻公子,富商员外,济济一堂。老鸨子招呼了这个又怕冷落了那个,四处逢迎,那眉眼里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
楼上正房里的画眉正在梳妆,一个年级最小的丫头扒开门边朝外头看了看,回来高兴的对画眉道:“小姐小姐,外头的人好多,楼下全坐满了不说,妈妈连几位姐姐屋里的桌子都搬出来待客,我看今天晚上,抱月楼的恩客是都跑到咱们这儿来听小姐唱新曲了”
画眉心头暗喜,神色却淡淡道:“你耍什么小聪明。怎么就知道恩客是从抱月楼来的?让人家听见,还以为我抢香琴姐的风头呢,还不一边待着去。”
那小丫头马屁没拍响,怏怏的退到一边。画眉看着镜子里渐显精致的妆容,忍不住视线转向化妆台,伸手拿起一盒香露。那盒子造型古雅,正面半镂空雕着兰花图案,隐约可见里头装的青花瓷瓶。另一边刻有“空谷幽兰”四个飘逸的字形。翻开背面,还有阳刻的“姿生堂”落款。画眉将盒子打开,取过瓶儿,将塞子一拔,立刻闻到一股幽幽的香味,那味儿虽清却不淡,一开始不觉得,越闻越觉得与众不同。
侍候梳妆的女子低声禀告道:“姑娘,已经装饰好了。”画眉抬头一看,镜子的自己彩钗云鬓,杏眼桃腮,玉鼻朱唇,比自家丫鬟打理得精致。尤其眉眼处似有似无被添抹了些淡蓝色的细粉,较之平时,更添几分魅惑。
画眉抬眼笑道:“乔兰姑娘手法果然独到。怨不得姿生堂杨掌柜夸你。回头请姑娘一定好好帮教一教我房里那几个笨丫头”
乔兰虽然落落大方,此次来也是为了公事,到底是清白人家闺女,在这烟花之地横竖都不自在。画眉也不为难她,见时辰快到了,便打发人送她回去。
老鸨子兴冲冲的上得楼来,开口就是一阵吹捧:“我的好女儿,今天可算是让妈妈我长眼了,这襄阳城的有钱人,可是都来全乎了。我的画眉儿,啧啧啧,这打扮,就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这就开始?”想到那丰厚的打赏银子,老鸨兴奋得直搓手。
画眉端起一杯茶想喝,又怕污了唇上的红彩,想一想又随手放下,轻松道:“妈妈急什么?我白日里外头走了一遭,浑身都酸痛,歇会再说。”
老鸨一听,忙站到画眉身后,两只手捏着画眉的肩窝,讨好道:“可不是,辛苦我的好女儿了妈妈心疼死了。你可觉着好些?”
画眉享受着老鸨的刻意逢迎,心头冷笑:打小卖到这窑子里,没少受这老鸨打骂。长得亭亭玉立,学得一身曲艺,好不容易在青楼中混出个名号。这老鸨还不满足,成日价在她面前长吁短叹,叨叨着香琴如何如何恩客如云,日进斗金。这次看到自己得势了,嘴脸一抹就换了个人
老鸨小心试探着催促道:“姑娘今天头一遭这么大场面,还是不要让客人们久等为好,我也是为姑娘好。”
画眉谱也摆够了,起身道:“那叫前头准备吧。我还有一句话,今天的风光,可是有劳人家姿生堂的偏帮,妈妈若是有心,来日备上好礼,也去走动走动。”
老鸨忙不迭的答应,转身到前头打点去了。
过不多时,凌空小楼轩窗一推,两侧的流苏帘子一拉开,众人便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雍容艳丽的琼台仙子,半抱着琵琶,靠在窗前,不是画眉又是谁?只见她眉目流转,似有说不尽的风情,直朝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扎了一下,弄得各位员外公子们,浑身麻酥酥的。未几,画眉儿眉头微蹙,似乎添了许多哀伤,手抚素弦,如泣如诉,将那新曲《兰花草》唱了起来。
在场的恩客们少不得一番陶醉,那些熟客也觉得,今天的画眉大不一样了。
楼角里坐着两个大汉,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目眩神迷的望着楼上的画眉,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另一个年轻些的虽然在听,却有些神不守舍。见周围无人注意,那年轻人靠在络腮胡身边低声道:“三哥,咱们出来时间不短了,还是快些回去吧。被大哥知道饶不了我们,风头还没过呢”
那络腮胡大汉不满的挥挥手道:“怕什么,成天窝在那院子里,人都快关疯了。不过是做了几个护卫,人家正主又没事,这么多天,恐怕早就不追查了。怕个鸟”说罢不去理会同伴,专心欣赏起美人来。
前头有个军汉像是喝醉,突然站起来在那手舞足蹈,大煞风景。那络腮胡汉子大是不满,立刻就起身理论。那军汉也不是好惹的,同桌几个五大三粗的同伴,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年轻汉子急得不行,一把攥住络腮胡的手,就往外走。那几个军汉酒劲上来,也不听曲了,拔腿就追。
络腮胡出门冷风一吹,也明白这事麻烦了,两兄弟飞檐走壁,仗着身手,才摆脱那几个醉汉。两人左转右转,回到藏身的院子,刚爬上墙头,就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好些人,一伙黑衣人正挨个翻检,火把照得分明:他们手抓的那位嘴角挂血,胸口中箭,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不正是他们大哥?
年轻汉子眼睛一黑几乎要跌进院子,那络腮胡一把拉住,咬牙低声道:“黑吃黑,这帮狗崽子杀人灭口”
第二卷、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八十一、夜有所梦
八十一、夜有所梦
那年轻汉子气得眼眶欲裂,作势就要跳下去拼命。那络腮胡死死摁住他,压低声音却语气严厉道:“六弟想要一死图个痛快吗?那谁来给老大报仇?今天是老天开眼,让我们兄弟逃过此劫,不杀光这些狗|日的,我汪胡子誓不为人。事不宜迟,赶紧走走”
那被唤作六弟的年轻汉子喘着粗气,一咬牙,返身跳回巷外,一路狂奔而去。汪胡子扭头狠狠瞪了那些黑衣人一眼,跟着年轻汉子绝尘而去。
日逢十五,月正圆,夜长故事多。
玉泉庵前街今日一场大热闹,此刻也随着夜渐深而喧嚣尽去。姿生堂门口挂着的方形招牌灯笼还在风中打转,但店已经打烊了。
累了一天的伙计、师傅们,都各自归家歇去了。姿生堂后院里,杨氏夫妻与清瑜、邓厚却还围坐桌前。
杨得广推开算盘,把最后一笔账填好。放下笔,伸个懒腰笑道:“咱们的辛苦没有白费,今天的流水就有二百一十两银子哈哈,不得不佩服我们小袁梦,你说,你是不是财神爷座下的童子转世?”
赫然听到“转世”这个词,明知道杨得广是开玩笑,清瑜还是有些不自在,转过话题道:“杨大哥看看,什么货品走得俏?”
杨娘子取过账簿细细一查,点头道:“果然是‘小家碧玉’的卖得最多,我在铺子里看着也是这个情形。”
邓厚听了有些失望道:“那不是最便宜的?价贱利薄,这两百多两流水怕是进账也有限”
清瑜摇头道:“咱们打开门做生意,毕竟是头一天。进店的客人都是被咱们的噱头吸引来的,货好货歹又没个底,先买便宜的‘小家碧玉’,也情有可原。不过哥哥说得对,咱们还是得把‘红en佳人’推出来。利润太薄了怎么支撑得下去?”
杨得广笑道:“你们呀,心也太大了。小袁梦你也说,客人要一步一步接受咱们,所以咱们第一天这样的账面,绝对是拿得出手了。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今天还是早点歇着。有什么明天慢慢商量。”说着打了个哈欠。
杨娘子想起明镜师太的邀约,心头烦闷,低声道:“明天还要去玉泉庵应付……哪里有空陪你聊账?”
杨得广日间便听妻子说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安慰道:“怪只怪咱们开业弄得太成功,才落在了她们眼中,树大招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看明天一早你跟小袁梦合计合计,到时候给明镜师太出三两个主意便罢。反正要你去掌总办这法会,可是不行的。”
杨娘子埋怨清瑜道:“怪就怪你当初叫我做这掌柜的,明儿你得陪我一道去”
清瑜心中有鬼,很不情愿再去寺庙庵堂。便道:“明儿我跟杨大嫂商量几条建议,大嫂自个去说就是了。我去也不能说话,还不闷死?”
杨娘子死活不依,道:“不用你说话,你见机给我使眼色就是。我这人笨,万一被明镜师太说得五迷三道,答应下来,可就收不了场了。再说,要不是你推我出来,我还在家烹饪女红,哪里要操心这些事,你可不能撂挑子不管”
杨得广也怕妻子一个人应付不来,在旁劝道:“小袁梦你就去吧。咱们在这玉泉庵门前做生意,总不能得罪她们。你嫂子从前见的人少,你去帮她打个气。”
清瑜有些无奈,总不能说自己就怕出家人吧,想想明镜师太也不是慧有玄明那样的强人,便勉强答应了。
各人归置草草安歇。邓厚睡在铺子阁楼上,厚铺盖一卷,倒也不冷。清瑜一个人睡在后院西间里,杨娘子准备得有暖壶厚絮,倒挺热乎。
夜深人静,远远传来三响更夫敲的梆子声。疲累的清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一睡,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知在什么地方,大慈大悲的慧有盘膝打坐,仙风道骨的玄明手执拂尘,虽然都默认无语,却都盯着清瑜直看。清瑜被他们看得毛了,连忙挥手道:“我知道,我知道,将来我一定会还你们恩情的”说罢转身就逃。
没跑几步,便被人一把拉住,抬头一看,正是母亲,一边拿了手绢心疼的给清瑜擦汗,一边嘴里喃喃自语什么,却听不见。清瑜大喜,一把上前抱住母亲的腿,哭道:“娘,我总算找到你了!”还没等她再开口,便不知从哪里射来许多箭矢,周围起了滔天火光,一匹骏马奔驰而来,马上是一个俊秀男子。清瑜定睛一看,正是父亲陈洪恺。陈洪恺一把将陈夫人拉上马,似乎没看得清瑜一般,绝尘而去。清瑜惶急得爬起身来,追出两步,便见四周迷迷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清瑜失魂落魄的在原地打转,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利剑刺在她的心里。这一刻,她不知何去何从,她好累,她不想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她不想步步惊心机关算尽,她真的好累。扑腾一声,清瑜掉到了冰冷刺骨的河里,她眼皮似乎有千斤重,真想闭上就永远不要睁开。
这是做梦,突然清瑜清醒过来。这就是自己那些最黑暗的日子的遭遇。
“我要活”一个机灵清瑜大叫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被子踢到了一边,身上很冷。
清瑜重新将被子裹住,望着窗外渐露的鱼肚白,没有一丝睡意。这一夜竟是做梦做到了天亮。她靠着床头,不禁自嘲:原以为自己是个打不死的蟑螂小强,怎么样的环境都能挣扎着活下去。一个梦却出卖了自己。越是表面坚强的人,越是内心有个柔软的地方,不能碰。
想起这些天外头的消息也没新鲜的,不过就是胜胜败败。陈国那边的情形,却是封锁得一概不知。也不晓得父亲回到陈国,可封了高爵得了厚赏?母亲丢了自己,不知急成什么样?这一刻,清瑜才觉察出自己对他们的一丝抱歉来。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这个灵魂占了他们女儿的躯壳,虽然备受疼爱,总归不如亲生孩子一般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