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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洛洛只听到那句“最挚爱的人啊”。
因为他很快就开始奔跑,把薇拉有些失真,却依然充满了感召力和诱惑力的歌声远远甩于身后。
还是顾然的时候,她有唱过歌么。库洛洛忍不住回忆。
好像有过那么一次。
他心血来潮的时候,让她翻译过某本古籍上的曲谱。再照着哼唱。
然而古籍只是残本,翻译也不甚完美,她唱出来的最终只是些不着调的音符,带着失真而又沉淀着些许历史厚重的沙哑。
也许那时应该让她唱些别的。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才能把薇拉和顾然等同起来。
不……
以她的聪明谨慎,如果在他面前唱过歌,一定不会再选择歌手职业。
那这个本来就无趣又丑陋的世界,岂不是又会失去一样唯美得让人砰然心动的东西。
再然后。更多的关于她的记忆如潮涌现。
幼时和他初遇时狠绝的睿智。来到旅团后时常流露出的,恐惧、不安如同受惊的幼兽的眼神。坐在他腿上,背书时半是认真,半是心不在焉的表情。
旅团杀戮时,她便躲在他的身后,小手抓住他的裤腿,会皱起眉头,有时还会颤抖,却从来不曾移开视线。
她是个太过矛盾的存在,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即使在派克搜刮光她记忆的每一个角落后,依然存在着认知上的盲区。
所以才会让人想要探索。
好奇心和探索欲,很轻易便化作占有欲。
库洛洛想起在海滨城市西斯科城的晚上。他踏过血泊,摘取她鬂上深蓝色凝蔷的瞬间,确实有种想要深吻她的冲动。想要攫获微启的红唇。用舌深入探寻她的内里,吸光她肺里的每一丝空气。想看看她在杀戮后暴戾未去的茫然眼神,还能不能沾染些其他的色彩。并对这种冲动打从心底感到享受——
他甚至能够想象出事后应有的,甚于打开遗迹中最后一个入口,抑或是□结束的满足。
库洛洛是想做就会实施的人。
可是那晚薇拉的身份是团员。
以他对旅团的重视,如果没有合理理由,或者是看似合理的理由——比如流莺街的情况——绝对不会强迫团员做任何事。
那么,要如何才能为所欲为,像她幼时那样,将她完完全全的掌控和困锁。
若是爱她色泽生动的眼睛,便可随意摘取,泡入盛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瓶中。
若是爱她气味香甜的鲜血,便可尽情咬噬下一片血肉。
若是爱她的歌喉,便让她一直歌唱。即使歌声沙哑成流星街废墟上食腐的黑鸦也不得停。
他于是利用了薇拉的不安全感,亲手诱导了她的叛逃。并在她尚无知觉的时候,便一早设计好了如今已完成了大半的,让她以另一个身份回归旅团的路途。
只是当前的情况已经有些脱离了他的预想:揍敌客家族牵涉太深。而且,窝金死了。
也许已经是时候,把她重新,彻底,握回掌中。
游走过漫长的时间长河。一大圈后,思绪再次回到终点。
库洛洛重新着眼于当前。
奔跑。奔跑。奔跑。
感受着耳鼓上疾风掠过的快意。
以及疼痛得几乎让内脏扭曲的伤处——
然而剧痛只是让他愈发的兴奋。
连雨天里黏湿的空气也让人无比舒适。
疼痛和黑暗的色调,以及此刻飘荡在城市中隐而不发的杀戮的气味。多像是旅团的来处及归属,他们最如鱼得水的那个地方,流星街啊。
片刻后。
“……”库洛洛的余光瞟向身后,道:“我们被跟踪了。”
……
当酷拉皮卡和小杰被旅团发现的时候,薇拉正颠簸在雷欧力狂飙的飞车后座上——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会晕车。
薇拉有些郁闷。
如果不是旅团突然出现在了视野之内,她应该已经说服了酷拉皮卡。
当然,世界上没有如果。
看到旅团一行人的瞬间,酷拉皮卡的理智立刻全线崩溃。这个应该是实力不凡,脑子却被仇恨烧成了浆糊的窟庐塔族人自杀一样的跟了上去。
顺带勾走了好孩子小杰。
雷欧力刚开始和她独处倒还有几分羞涩,发狠飙起车来后,却完全忘记了汽车后座还有个行为不能自理的柔弱女子,颠得她七晕八素。
世界上大概没有比这更荒诞的事了。薇拉想。先是被自己看中的“盟友”绑成粽子,继而经历了人生之中的第一次晕车。
当然,再过半小时,薇拉的这一想法就会彻底颠覆——
同样被绑成粽子,还和她肩并肩挤在汽车后座上的库洛洛……这才是世界上最荒诞的事。
……
半个小时后。
薇拉和库洛洛在雷欧力的汽车后座上重逢。
身体在拥挤的后座上默然相触,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其间没有交谈。
洋溢着某种微妙而诡异的和谐。
薇拉从一开始就撇开了视线,拒绝哪怕是眼神的交流——虽然疯狂想要嘲讽他现在狼狈的状况,并用鄙视的口吻践踏他的骄傲,最终还是强行忍住。
不仅是因为深知这种程度的语言攻击完全无法动摇库洛洛的心智。更因为畏惧。
薇拉畏惧库洛洛。
即使现在的他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但只要小杰和奇牙还在旅团手中,他就没有生命危险。
而在薇拉心里,这个男人的智慧早已形同鬼神。并且头脑和狠毒程度完全成正比。在彻底死亡,尸体烂掉,再被尸虫解体之前,哪怕是他一根头发的存在都无比危险。
过分谨慎让她神经质的担心,一个眼神的交流、抑或是一句话的交谈,都会为他某些的猜测作出佐证。泄露出她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库洛洛则在观察酷拉皮卡。从各种细节处,寻找这个旅团的敌人身上任何可能的破绽。
两人的交流仅限于某些时候。
库洛洛说话时的热气会带着酥麻的触感,有意无意抚摸过薇拉的后颈。
薇拉忍无可忍了,便借着汽车转弯的惯性窝进他的怀里,准确而大力的狠蹭他受伤的肋处,直到骨头都嘎吱作响——
即使光听声音也是极痛的。
然而库洛洛面不改色。
仿佛痛觉神经和恐惧感皆已死去。
他的极度淡然和酷拉皮卡几近疯狂的愤怒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后不知那句话惹怒了对方,换来了一顿压抑已久的殴打。
一拳一拳。直到血花飞溅。
其中一些溅到了薇拉唇边。
她未经思考的伸出舌头舔了舔。
品尝着鲜血的铁锈味,想象着这些血液本来的归属,大脑中流窜出一种电流般强烈的快感。
“滋味儿如何?”殴打结束后,库洛洛转头对薇拉说出见面后第一句话。
薇拉傻愣愣的点头。
库洛洛于是低头,把她脸颊上剩下的血渍全部舔掉——
“确实不错。”
雷欧力从后视镜中偷瞄着这性感的一幕,感觉有些手软。
薇拉则恍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过相同的场景。
那是她对旅团的归属感、对库洛洛的依赖和信任感最强烈的时候。就在科雷。狄戈里发起的暴乱前夕。
默写完那本比砖还厚的法典之后。库洛洛奖励了她一只在流星街很稀有的冰激凌。
“滋味儿如何?”库洛洛询问坐在他膝盖上吃着冰激凌的小女生。
“……”薇拉点头。
库洛洛舔掉沾在她嘴角上的那一点——
“确实不错。”
有时候记性太好,真是件讨厌的事。
“你似乎心情很好?”薇拉终于忍不住问。
虽然不可理喻。但以薇拉对库洛洛的了解,他此刻的言行正清楚显示,在被人俘虏并殴打了一顿情况下,他的心情仍十分不错。甚至可以用愉悦形容。
舔弄薇拉的行为再度激怒了酷拉皮卡的库洛洛,被前者狠狠揪住了衣领。
听到薇拉的问话后,库洛洛艰难转头,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被暴怒的酷拉皮卡补上一拳。
吐出一口血后。说了句让薇拉吐血的话:“……被自己选中的‘合作伙伴’绑起来是什么感觉?”
薇拉默不作声咬住下唇,憋气转头。呼吸因为愤怒有些粗重。
在她听来,库洛洛心情好的原因完全是在幸灾乐祸。
然而这和库洛洛心底的答案完全不同——
既然没有取得锁链手的信任,那么杀死窝金应该没有你的参与。不用太快杀死你,太好了。
……
—————————————— 一只猫的视野 ————————————————
我是一只猫。
确切的说,我猜测自己大概是一只猫。
自从来到这个充满了消毒水味儿,到处是穿着白衣的人类的地方后,我的记性就越来越差了。
某天早上一觉醒来,我甚至想不起笼子里那些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半固状物,是什么东西,来自哪里。直到进食时间数小时后,同样的东西从我身上的某个器官中排泄了出来,这才突然一阵压抑不住的恶心——
原来我近距离观察了整个早上的物体,是自己的排泄物。
记性差到这个地步,你也不能指望我记得自己到底是个什么。
至于为什么我认为自己是猫……
铁笼那边某个穿着白大褂,经常给我注射些透明液体的人类女人,天天都在抱着一只不明生物逗弄。
不停亲吻它,抚摸它,用自己硕大无比的胸部磨蹭它,对它说,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猫。
而那只名为猫的生物,拥有和我同样的叫声。
喵。喵。
虽然我的身上没有蓬松的绒毛,只有光秃秃的青紫色皮肤。虽然我比那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体积大上太多。
但谁知道我以前是不是也有一身软毛,是不是体型娇小呢。
毕竟,我不记得了。
而我乐于对自己的存在,哪怕有一丁点确定的认知。
学着笼子外的小生物,别扭的压低身体,用舌头舔弄自己的前爪。我很确定的想,对,我就是一只猫。
然而低头去看的时候总是有些疑惑——我的前肢上布满了被布满倒刺的舌头舔舐过后,鲜血淋漓的新伤。以及那些已经结痂的、新旧不一的旧痕。
为什么会做这种自残的事?
最后只得出结论,我们“猫”真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
……
笼子内的生活非常单调。
在我可以记得的时间范围内总是重复着相同的事——进食,睡觉。被一帮白衣人进行目的不明的摆弄。
偶尔我会被喂食一些血液。然后被允许离开笼子范围。
每次受到鲜血的刺激,很快就会神志全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快感和欲望所淹没。回过神的时候通常嘴里已经咬穿了某只种类不明的生物。
它在我的口腔里抽搐。即使已经死去,也还会不停的抽动。每抽一下,都涌出更多热流。而嘴里弥漫的血腥味让我无比的清醒和满足。
我能品尝出这些美味的腥热液体和我事前被喂食的,拥有绝对相同的味道。
在这个封闭的世界中,我只能见到生物十分有限。除了穿着白衣的人,就是在我嘴里烂的难以分辨原样的物种未知的尸体。
只有一个人很特别。
特别得连我这样的记性也能记住他很久。
他不穿白衣。
他用双手就能把困住我的,每一根铁柱都比他臂膀还要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