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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毅抽了口凉气,他抬头仰望夜月,卸下一身爱恨情仇,转身和梁王向郡马府走去。
利子规走出城门,不知该往何处,夜黑风高,她连一个落脚之地都没有。以前万丈雄心,眼中只容下复仇二字,在遇了他之后,一切悄悄改变。他们一样隐忍、一样顽强,一样不屈从命运的桎梏,却一样爱得艰辛,爱得隐匿,到头来不过曲终人散,各自纷飞。
但是她不甘心,她把唯一的爱给了他,唯一的眷恋给了他,甚至失去自尊招惹他,与他多番苦缠,换来的不过是自此以后,两隔天涯,他搂着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与着别的女人生儿育女。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耶律青重新回到她身边,他见她独自坐在汴河边,望着水里的月亮。月光洒在她身上,她如同画中掉落的仙子。他脚步轻盈地走过去,伸手沾着她玉瓷般脖颈上的血花,拿到嘴里舔了舔,他尝到血的腥味和甜味,猛然变得狂野,弯下腰想要搂住她。
利子规推开他站起来,道:“你少对我放肆,我不是好欺负的。”
耶律青笑起来,道:“子规,你真的只爱云毅一人吗?他可曾了解你的过去?知道你还有一个女儿?如果他清楚你受过的屈辱,像他那般的伪君子,想必更会瞧不起你。你何苦还留念他?”
利子规答道:“耶律青,别以为你放了那把火,叫他误会我,你便称心如意。我告诉你,你既与朱廉勾结,我们便只有剑上说话。就算我单枪匹马,也有办法达成目的,不用倚靠你。”
耶律青道:“我没有放那把火,明明是你想掩饰对云毅的爱,便欺瞒我,还故意阻止我纵火,背地里却下那一手,教我不知你的心思。就算你再爱他,他都不是你的,你何必在我面前装作对他毫不在意,怕我识破你的弱点?”
利子规被他说中心事,却道:“我才没有你诡计多端。如果你没纵火,我也没纵火,难道是它自己烧起来?”
耶律青道:“这我便不得而知,你心底最清楚,但是子规,如果火不是你放的,也不是我放的,你来猜一下是谁放的?莫非它真的自己烧起来,在短短时间内将整个郡马府化成灰烬?”
利子规肯定地道:“是朱廉,除了他还有谁?”
耶律青诡异地摇了摇头,道:“不是朱廉干的。”
利子规想了想,道:“是呀,我倒忘记你们是一伙的。这次一定是他请你去纵火,哪知你还没下手,郡马府却先烧起来。”
耶律青道:“子规,我就喜欢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过天外有天,你也会遇到劲敌,我是无所谓背起这个黑锅,反正郡马府今日不毁,你不毁,迟早也要被我所毁,御史府和梁王府休想结成姻亲。”
利子规道:“听你这么说,这个纵火之人的心思着实不简单,她故意陷害我们,却叫云毅深信不疑,我想我猜到是谁了。”
耶律青道:“子规,其他人我不感兴趣,就念在刚才我救你放了梁王的份上,你便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未曾改变,咱们联手拆散御史府和梁王府这门亲事,为我逐鹿中原少数两个敌人,之后我再帮你对付宰相府,我一定绑着朱廉让你千刀万剐,好吗?”
利子规道:“我不能相信你,你也不会相信我,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大家心里各打算盘,各凭心意办事,那是最好不过。”
耶律青抑制住怒火,又道:“子规,有时候我碰着别的女人,却在想我们的未来,如果你不属于我,我一定毁了你,我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休想得到。”他抓起她柔荑般的手,抚摸着道,“云毅更是不可能,他连你的手都不能碰,更别想碰你的心。”
利子规按捺住心头的不满,甩开他铁扇般的手,反问道:“是吗?耶律教主,这就要看你有没这个本事,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丢人现眼。”
耶律青道:“你现在看不起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厉害。”
两人各没好气,说完话后不欢而散。
24、到底意难平
梁王府内,云毅一连两天守着西夕郡主寸步不离,想起两天前置身火海,他拼命找寻她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若天不怜见,她早已葬身火海,岂不要他抱憾终生?如果她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定要随她而去,方能弥补这份悔疚之情。从今以后,他再也不能让西夕郡主受到任何伤害。
“毅哥哥……”西夕郡主起身叫道,“我没事了,你不用一直守着我,累坏你自己。”
云毅内疚不已,道:“郡主,都是我护你不力,差点造成不可弥补的过错。若你真出什么事,我就是死一百次也难辞其咎。”
西夕郡主摇摇头,握住他的手道:“毅哥哥,不关你的事,我从没怪过你,你也别责怪自己,教我心里不安,好吗?”
云毅一把将她搂入怀里,道:“郡主,你放心,以后她若来找你,我便是跟她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再受她的伤害。”
西夕郡主道:“你放心,梁王府已经层层防守,她再也不能来去自如。况且前两日你那般对她,想必她应该死心,不会再来骚扰我们。”
云毅点了点头,道:“郡主,我同王爷商量过了,郡马府虽然被烧毁,但咱们的婚期还是不变,就在下月初八,你暂且陪我住进御史府,等到郡马府重修完毕,咱们再搬出去住。”
西夕郡主心头欢喜,问道:“就不知洪大人和洪夫人是否喜欢我?”
云毅拍着胸脯,满怀信心答道:“你不用担心,洪大人和洪夫人不知有多赞同我们的婚事,还有我那帮兄弟,都说我是有福之人,能娶到你这么一个好媳妇,他们都很喜欢你。”
喜儿递着参茶走过来,道:“是呀,郡主,你不用担心,连云老夫人都那么喜欢你,说你身上有千般万般好。”
西夕郡主嗔道:“喜儿,你还敢说?”
喜儿道:“郡主,你害羞了吗?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云大人,你娘是不是这样说过?”
云毅想起姚慈,心中不免感伤,他点头道:“是呀,我娘确实这样赞过郡主,她在天有灵,时刻都庇佑着我和郡主结成连理。”
且说离下月初八越来越近,御史府和梁王府都忙着操办云毅和西夕郡主的婚事,自是忙得不可开交。御史府里腾出新人屋子,上下装饰得华丽堂皇、喜气洋洋。
史韶华道:“云兄弟,还好差十来天,我们等这杯喜酒等得够辛苦。”
云毅道:“大哥,不知什么时候,小弟荣幸吃到你的喜酒?那也是天大的喜事。”
李光道:“若是有一天我也娶到像郡主那样的女子,既漂亮又大方,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
韦虎风笑话他道:“你别做春秋大梦,史大哥都未必有大哥那般好福气,就你这样貌、这脾性还敢指望个一二。”
云毅道:“史大哥和各位兄弟必然比我更有福气,想必很快也能觅到意中人,共结连理。”
史韶华道:“倘若此生不能娶到我心仪的姑娘,我这终生大事也就作罢。”
云毅问道:“不知大哥瞧上哪家姑娘?若真有合适的,便早些争取,也好得偿所愿。”
史韶华摇了摇头,口中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难呀难!”说完之后便先告辞,回房去了。
李光道:“这读书人就不一样,想个女人还念诗,这不是寒碜咱们肚子里没墨水的人吗?”
史韶华进到房内,不觉叹了口气坐下来,他害怕在他们面前,收不住对秋樱的倾慕之心,若是上次慧娘没故意让秋樱双目一直失明,抑或秋樱没听到他在屋内说宁可她双目不好也要留住她的话,史韶华也不必这么忌讳心迹败露。以他的心性,在谷辰轩远走天涯之际,大胆向秋樱表明心意又何妨?偏偏天公不作美,他只能将满腔爱意藏于心内,时时刻刻煎熬自己,怀念手指划过她柔腻脸颊那一刻的悸动。
云毅又来到张家村,汴河里的水早已不再结冰,仍然生生不息地流向远方,而他母亲的灵魂也随着滚滚的汴河水得到永存。
张嫂牵着小丫走过去,问云毅道:“云大人,又在想你娘了?”
云毅回过头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又低头望了望小丫,对张嫂道:“张大娘,我娘生前吩咐我多照看这个孩子,以后你们若有需要我的地方,便说出来,我一定尽力帮助你们。”
张嫂道:“我替这个孩子多谢你。云大人,不然你给这个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也算是我们纪念你娘的心意。”
云毅道:“这……这恐怕不太好。”
秋樱走过来,对云毅道:“云大哥,我的名字也是你取的,你便为这个孩子取一个。”
云毅眺望汴河水,仔细想了想,道:“就叫伊恒吧,张伊恒,希望我母亲舍己救人的精神永久流传下去,趋于永恒。”他俯身问道,“小丫,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张伊恒鼓着大眼睛,道:“大哥哥,我喜欢。”她央求他道,“你陪我玩竹球吧?”
云毅道:“好,叔叔有空就来陪你玩。小丫,你以后叫我叔叔吧,你是我母亲用性命换来的,叔叔以后一定将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张嫂道:“承蒙云大人如此关照这个孩子,我和拙夫的身体都不好,以后若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张嫂走后,秋樱道:“云大哥,你很喜欢小丫这个孩子?”
云毅点头回答道:“不错,见着这个孩子,就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我想娘生前应该也跟我一样的感觉,是以对这个孩子百般疼爱。”
秋樱目露哀愁,轻轻地道:“这个孩子虽被亲生父母遗弃,但大家这么关爱她,却是很幸运的事。”她顿了顿道,“自从辰轩哥走后,我独自一人,看别人举家团圆,不免时常挂念自己的父母,不明白他们为何忍心抛下我,让我孤苦伶仃活在世上,举目无亲?”
云毅内心愧疚,不知怎么劝慰她,是他把她带入万丈红尘中,尝尽人间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他对她道:“阿樱,以后咱们就是自家的兄妹,我一定待你至亲。”他们走回屋内,云毅坐下来道,“阿樱,有没有水酒?给我盛一壶好吗?”
秋樱道:“云大哥,你还是喜欢喝酒。辰轩哥走后,家里的酒一直晾着,我这就给你递一壶。”她端来酒,在桌上摆了两个酒杯,与云毅喝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不免感慨从前的时光,虽然过往的激情不再,爱恨皆消,但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两人都明白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就像故友一般,又将见证各自的未来。
“你有没有他的消息?”云毅放下酒杯问道,“我打听过了,却不知他到了哪里,怎么就不回来?”
秋樱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些日子我想通了,自从空岛毁后,他就是个无根之人,抑或遇到我和你,便注定了他一生的漂泊和居无定所。我会一直等着他,海枯石烂,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
“你会等到他的,因为他深爱你。”云毅抓起酒杯,缓缓饮下酒。
梁王府内,西夕郡主最后抚摸了一下华丽的嫁衣,然后躺下悄悄进入梦乡。她小睡一会,睁开双眸忽见一个女子侧身坐在椅子上,一袭浅褐色的丝衣明朗洗练,凸显了她白玉如瓷的肌肤,风姿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