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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这老兄你还不明白?这青姑娘跟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封大统领是亲戚啊。这茶楼能建起来,封大人可是四下打过招呼的。这安大人大概是想借着青姑娘这股东风,好好地攀上封大人这棵大树……”
听者恍然大悟,频频点头:“这就对了,男人么,前程总是最重要的。有了前程,以后家里再多纳几房年轻貌美的小妾,不也一样?”
客人们低低私语,窃笑喟叹,而侍茶的那些农家女们,也难免是你眼望我眼,悄然表达着心中的艳羡与隐约地妒忌。
这些茶女大多和青姑不同村,都是四乡八镇被重金征集来做活的。在茶楼里做一个月,比在庄稼地里干一年赚得还要多,又开眼界。自从进了京城,进了茶楼,她们在家里的地位都直线上升,成了家中主要地金钱来源,也便是父母兄长最重视地家人了。
虽然大家对青姑都是有几分感激地,但是妙龄女子,有几个能不做麻雀飞上枝头,翻身变成凤凰的美梦。安无忌这样年青,俊秀,多金,风趣,没架子,上无高堂下无妻妾地风流人物,又是个官,三天两头在这些农家女儿的眼前晃,怎能不引人春情萌动,浮想联翩?
本来呢,这些乡村女子,也都是有自知之明,万万不会真的想去高攀他的。可是安无忌和青姑如此亲密,大家自然会想,青姑这样克父克母,从来没有人待见的扫把星,长得又丑,还身带残疾,安公子接受她却接受得毫无困难。那我
如她有钱,不如她有个大官亲戚而已,论长相比她漂比她干净,这安公子怎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于是,心里那点小小的怨和妒,也就在所难免了。自然,碍着青姑是她们的衣食父母,这种心思断断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但是既然大家隐隐都有同样的心理,那很多话不用说出来,彼此也能明白。同仇敌忾之人多了,那一种隐约的暗流,也就开始悄然在茶楼诸女之间涌动。
然而。同所有人地猜测差着十万八千里,安无忌进了后园之后,并没有去找青姑,而是继续往里走。又穿过两重门户。到了连茶楼中人,平时也不会被允许随便进入的内园。
内园不大,也没有什么楼阁亭台。不过是有几处房屋,和一片较空旷,栽了两棵树,外加摆着几块大石头,中间还有一口井的所在。
安无忌轻车熟路。直接找到中间的房门,信手一敲,里头传来一个极温和地声音:“进来。”
安无忌一手推开门,口中笑道:“容先……”触目所见,却是一张满是绺腮胡子地脸,倒是把安无忌吓得将最后一个字给生生吞了回去,身子猛然紧绷,提聚内息,后退半步,脱口便问:“什么人?”
容谦连忙将脸上的假胡子扯下来。笑道:“无忌,这些年的探子都白干了?我不过加了把胡子,你就认不出来了?”
安无忌愕然看着容谦。只觉得有大滴的汗要从额上滑下来。当然了。加了把胡子而已。脸部特征,双眼间的距离。还有眼神,都是他熟悉的,都没有变。作为高级密探,换装改容这等把戏他的确是应该一眼就能识穿地。但是……这个人是容谦啊,是那个华采风仪高贵从容一丝不芶精明强干温文尔雅的大燕国容相啊!
满朝文武,谁不曾为他的风仪气度而暗自心折?容谦就是容谦,他可以穿着绯色的官服,于朝堂之上指掌翻覆间平定天下,也可以一袭青衫,融于山水,在那僻静清幽的村庄,过他那远离庙堂的安宁岁月。大燕国的容相,就是被囚锁于污秽的牢狱之中,就是被赤身绑缚于刑台之上,面对万千百姓的目光,也会是温和宁静,坦然从容。
那个人,怎么可能长出满脸纠结的络腮胡子,硬梆梆凶巴巴,乱七八糟乱遮遮掩掩,让人连脸在哪儿都找不着了?谁能将这样地形象和容相联系到一起?他想着容相进了门来,却乍一入目这么一张脸,安无忌觉得自己没有跳起来大喊大叫,就已经是心脏和大脑都无比坚强了。
郁闷之余,安无忌黑了脸沉声道:“容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日子两人经常接触,他对容谦的态度也放开许多,不似过往纯是上下之分。他既然已经可以如此流畅地将”容相“改叫成容先生,那么,偶尔态度不客气下,用质问表达下自己的不满,也就是顺顺溜溜地。
容谦一摊手:“我已经入了京城,总不成永远闷在家里不出门吧。京城人多嘴杂,旧相识也多,虽说我现在地样子变了许多,也不敢保证不会让人认出来。所以直接出门总是不妥。这几天闲着没事,我就摆弄了几副假胡子,看看能不能遮掩面容了。”
容谦笑着侧身指指他身后地桌案。他向旁边这样略略一让,安无忌目光便再无阻碍,搭眼就看见,容谦身后的桌子上,花样丰富,品种齐全,有地极其普通,有的极为写意的各种……胡子。
“你瞧瞧哪种适合我?”
安无忌板着脸进房来,满脸嫌恶地捏起那一团团一串串的东西细看。黑胡子,白胡子,花胡子,灰胡子,三绺稀疏长髯,齐胸浓密美髯,短,山羊胡,贴脸绒须,真个是应有尽有。最出格的居然还有有两撇看起来和容谦的眉毛完全一样的胡子。若不是容谦的眉毛仍然完整,他肯定会以为他是把自己的眉毛剃了做的这一副东西。这要是往脸上一贴,可不就成了个有四条眉毛的人了?
“不用选了,我看先生刚才戴的最合适,保证谁也认不出来。”安无忌有点咬牙切齿。容谦这个人,天生该是什么样子,大家的印象早已经是根深蒂固了。现在安无忌觉得,就算是容谦的亲生父母魂离黄泉,来探望自己的儿子,也认不出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家伙的。
至于那些天天手执画像,发现个独臂人就盯着看半天的密探,还有派了那些人向各处名山大川找容相的皇上,就算是和戴了胡子的容谦当面擦肩而过,怕还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想想看容谦以后可能会三天两头这副打扮,留着满脸的大胡子,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东游西逛,悠哉游哉左顾右盼,研究这天子脚下的发展态势……安无忌有种全身爬满了毛毛虫的不适感。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九十五章 … 跃跃欲试
安无忌全身发寒,容谦却完全不理会他那幅寒碜的表情看手里的大胡子,又将其粘回脸上,对镜自揽,略有些烦恼地喃喃自言自语:“这副胡子确实最能掩饰容貌,但是和我的身材打扮太不协调了。”
也是,就他现在这幅单薄的身板,半残之身,配上这样一副凶神恶煞般的胡子,怎么看也是太过刻意了些。
安无忌额头上青筋跳三跳,终于忍无可忍地抗议:“容先生!您就不能等我走了,再继续研究您的易容大计吗?”
容谦失笑,随手把胡子抛开。“无忌,不过是玩笑一下,你生什么气。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这么没定力。”
安无忌腹诽。真抱歉。我以前也没发现,那个万事从容淡定,三言两语便可折服天下英雄的容相,居然是这么“风趣”,这么喜欢“开玩笑”的人。
看着他的脸色,容谦很是无奈。人啊,为什么就这么死板呢。他不过偶尔转变一下形象,真的便这么让人不可接受吗?以前他是身居高位,责任重大,所以不敢过于轻忽,原本性子里幽默玩笑的那一面,自然都不得不小心收敛起来了。但是他自问当宰相的时候,也是一直当得很亲切很随和的嘛,至于现在脱了身份,放松下来,适当幽默一下,就让人如此大受打击吗?
他微笑着坐下:“好了,无忌,咱们不说笑了。既然你直接进来找我,想来是有重要的消息需要让我知道。”
安无忌也闷闷地坐下来:“先生让我注意秦国那边的动静,我一直不敢轻忽。最近秦国内部暗潮汹涌,几个王爷联起手来跟他们那位大哥玩阴的。那几个王子也不安份。朝堂上拉帮结党,斗得极欢。”
安无忌语带讥诮:“我想秦王这段日子大约吃饭不是很香,睡觉也不是很稳。现在已经有人将手伸到燕国来了。今天两个秦国王爷的厚礼已经分别送到,还夹带着给皇上的信件……”
容谦淡淡问:“皇上怎么说?”
“他们地借口是为皇后庆生辰送礼,皇上也就装糊涂,大大方方把礼收下了,回了信,谢过这一位叔叔一位兄长对自家侄女妹子的关爱。然后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容谦满意至极,眉宇间便含了笑:“只是回一封滴水不漏的私信,却不回以正式国书公文?”
安无忌也点头。他也是成精的人物了,哪能看不出燕凛现在是还不想卷进秦国的纷争中去,但是又不忘要将送到手里的线头给牢牢抓住。将来若是有了机会,这些个开门揖盗的秦国王爷皇子,便是拿在了燕国手里。可以将秦国大大割肉放血一番地几把好刀。
容谦却又若有所思。恐怕燕凛现在不是不想利用这已到眼前的机会,而是还不能介入到秦国纷争中去……
“杨家的女儿也快进宫了吧?”
“是,内府的金册都送进府里了,封号也早定了是如妃。就等着过几天,吉日到了,便接进宫去。”安无忌笑道。
这位年少的皇帝倒是有趣,亲政的时候。不肯依往例替自己大选秀女,却又接二连三地往皇宫里搬人,皇后之后又是三妃,一进宫都是极高的封号和待遇。这等帝王行事地心思意图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倒也并不会惹起任何人的反感。
老百姓免了选秀的骚扰,朝廷也少了许多劳心劳力的琐事。以联姻的方式同各方豪强门阀,世族大家拉近关系,又可分享荣耀和利益。安定局面和人心。内外相援,从朝廷利益来说,这实在是相当惠而不费的手段。
帝王婚姻,本就如此。宫中品阶较高的妃嫔,存在地首先大多是政治意义,谈不上什么夫妻相投,甚至连姿色品行。都不是第一重要。这种事。只要燕凛能尽量一碗水端平。不薄待了谁,基本上就可以得到的所有人的认同和支持。
做为帝王。这是本份,也是责任,何况这四个进宫的女子都是品貌才艺俱佳,若论起来,也是很配得起他的。
容谦却轻轻叹息了一声。“无忌,依你分析,陛下是何打算。”
安无忌沉默了一会,才道:“皇家联姻重臣,本属常事,但如今连纳的三妃,家中都有人在军中执重权,可见,陛下对于武将所表达的亲密和善意,要先于文臣。”
容谦点头。明妃,玉妃,如妃,三家都有父兄于军中任要职,真说起来,他多年主政,费尽心血,当然绝对不会留燕国有任何一支军队,任何一个武将,手里可能拥有足以威胁君主的力量。燕凛地联姻不是委曲求全,而是纯粹地表达亲近和信任。
军中的威信,不是那么容易建立的。燕凛他亲政未久,真正控制了军权的亲信也不多。他所能凭恃的不过是他自己正统君主的地位,以及当年容谦的安排与叮咛。只是,他那样地人,又怎么可能愿意一辈子躲在容谦地余荫之下。
不因为对方不是自己地亲信旧人,而意图收权,而是联姻结亲,给予对方家门至高的荣耀
,让他们看到未来地光荣辉煌。只要最初能收众人的掌控可以如臂使指,那么,天长日久下去,他有自信,当自己展现了身为帝王的能力和胸襟时,这些当初仅为联姻而欣悦的臣子们,必能真心悦服,庆幸拥有这样的主君。燕凛的的策略,不能说不合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