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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姀道:“现如今咱们要想走也难,得等四姐淳哥儿的病好了再说。”说着便往淳哥儿空了许久的屋子瞧了瞧,恍惚间又想起银莲那番哭泣,心中一阵发紧。
将视线收回来,轻轻吐出口气,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从一个铁笼放入了另一个金丝笼……换汤不换药,何其无奈?让夏枝打听的事情,也未见再有进展,让她好一阵悬心。那日,玉兔送来的信中诗句,笔迹她其实认得,偶在丁凤寅的屋里看到过,应是舒季蔷的字迹。看了那字里行间的意思,虽不知道他是不是与舒文阳串通好的,但也表明了自己心意。从丁凤寅口中得知过舒季蔷的为人,他……应是十分懂体恤他人的吧?她那么清楚明白地拒绝,希望能奏效。
可事事岂能如人愿?玉兔这丫头是老太太百里挑一的人精。年岁虽小,却是老太太一手栽培的,极其鬼灵精。一早就送信到盛京回明了此事,盛京舒公府再反馈下来,过了半月,早有媒人上姑苏丁家说亲去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且说又糊里糊涂地一日过去,这日到了近午膳时,终于赵大太太那里有消息传来,说找到那贾御医了。因年岁已高,故而来的路上破费周折,所以又慢了几天才到。
贾御医来的那日,几个小姐太太都让赵大太太邀过去了,丁姀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那贾御医干瘦干瘦,背上一个大罗锅,走起路来一步三摇,时时刻刻都让身旁他的孙子给搀扶着才不至摔着。来到赵大太太跟前要行礼,赵大太太忙让紫萍去扶他:“老大人不必多礼,这也不是在盛京,咱们不拘礼数。”
贾御医“嗬嗬嗬”笑起来,指了指屋顶,一副沙哑沧桑的语调,缓缓道:“恕老朽无知问一句,太太屋中可是熏了醋的?”
赵大太太攒眉:“有何不妥?”
贾御医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那老眼皮似夹了两根柴火似地,眼乌子却是雪亮雪亮。一一巡视了屋子一遍,忽而露齿笑道:“这是何人想出的主意?老朽实在佩服。”
赵大太太便一指丁姀,笑道:“是丁家八小姐的主意。”
“唔……”贾御医捋了捋稀疏拉撒的公羊须,“《本草拾遗》之中有叙,醋能破血运,除症决坚积,消食,杀恶毒,破结气,心中酸水痰饮之证。醋是个好东西,不过八小姐并不知道,这醋中,唯有两三年上才能入药。否则,那效果也不好……故而,小姐的主意虽好,但还欠些火候。不过能想到这个,已让老朽十分佩服了……”
丁姀微微敛衽:“大人过奖。”
贾御医便“嗬嗬”笑着摇头:“哎……老朽早已辞官,再不是大人咯……”
众人便笑起来。
赵大太太恐他身子不便,因说要他休息休息再去瞧病,贾御医却道:“既然小姐们并不避老朽,可见太太您对老朽的信任,老朽又岂能贪这个懒呢?”说罢眯起眼看了看丁妙,“这位小姐要不要坐坐?”
丁妙忙别过头去,咬住唇。
众人都知丁妙有先疾在身,她隐藏地好,故而并非每个人都瞧得出来。可这贾御医却自进门随意甩了她两眼就瞧出来了,足见是有些本事的。故都多了些尊崇之意。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是谁呢?
丫鬟们忙拉座让与丁妙,丁妙刷白了脸,一副不甘不愿地坐下。
二太太唯瞅着这机会,也让贾御医瞧瞧丁妙的身子,于是便问:“老御医不妨替小女号号脉,她这病可有些年头了……”
贾御医看了看赵大太太,似乎在等她的意见。
赵大太太点头:“不必急亲家太太,贾大人会在府里多住些日子,眼下还是淳哥儿妘姐儿的病重要。”
贾御医一听银眉便攒:“老朽来的路上已听说了府上二位的病症,老朽虽不才,但也愿尽绵薄之力。还请太太匀个丫鬟给老朽带路吧……”
赵大太太手一挥:“还是先去淳哥儿那里吧,他还小,身子耽误不起……”便对紫萍努了一眼,“你亲领着贾大人过去,若有消息速速来报。”
“是……”紫萍答道,便微笑着往贾御医面前着手相引,“大人这边儿请……”
二太太闻言便微有些不是滋味儿。要说一样已进了内院,先去瞧丁妘不是更方便么?何苦再绕出去瞧淳哥儿?可见,孰轻孰重孰是外人孰又是可以暂且甩边儿的,一清二楚。更别说,让贾御医先瞧丁妙的病了。
而丁妙本就已不高兴,满肚子怨气。等贾御医前脚一走,便忍不住啐道:“个老东西,说谁不好,偏来寻我的晦气,呸……”
赵大太太脸色骤变:“大胆”
二太太忍不住一颤,赶紧瞪丁妙。
丁妙脸色铁青,扭转头不理会任何人。
二太太尴尬地陪了几声笑,便也不再好意思说话了。
这日午膳便都留在赵大太太处用。这么多日子以来还是头一回又聚在一起吃,可想无论是丫鬟还是主子都十分高兴。席间亦有人叹道:“可惜梁小姐不在,少了她似乎也冷清了些。”
说话的正是容小姐,话落就糟了容家媳妇一顿扫眼,淡淡道:“眼下是个特殊时候,你这般想着她倒是好的。”
赵大太太点头:“唔……这话不错,改明儿我便派人再去请。”
这时丁婠就搁下了筷子,悠悠叹息:“少的,又何止是梁小姐呢?便是淳哥儿,以往那一刻不是腻着我家八妹的?这淳哥儿一病,咱们也好些时候没见着他了,这心里头怪想的。”说着端起笑扫了丁姀两眼。
丁姀只坐着,并不插话,左右看看似乎夏枝不曾过来,便看了看身后春草,使了一眼,让她暂且退下去找夏枝看看。这几日总早出晚归,因有霜儿在屋里,也不能说开话,说起来也有几天没有撞过面了。
赵大太太对丁婠的话只撇唇笑了笑,眸光晶莹烁烁,对丁姀扫了两眼,便越发高兴起来:“能找到贾御医功劳全在八小姐,老身为淳哥儿也为儿媳妇敬八小姐一杯。”说罢举杯,让身边的小丫头斟酒。
酒液“稀溜溜”地坠入梨花杯,众人瞪了瞪眼,都还不知原来贾御医过来还都是丁姀出的主意。丁婠吃惊丁妙不屑,那容小姐微微抿了抿唇就低下头去摸索指尖剔透的梨花杯。丁姀一阵脸红,稍显局促,忙起身端酒相应:“大太太言重了,我不过是恰巧想到。”
赵大太太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言重,好歹你还能拖着个病身子敢上我这儿来,不像别人,瞅着淳哥儿妘姐儿都在我这里病倒了,也再不敢上门来了。”
“……”桌上一阵凝息,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知赵大太太说的是什么人。
二太太勉强堆起笑:“前几日倒是去瞧过妘姐儿,但不让进,不知道这几日可好些了没。”
“嗯……”赵大太太颔首,“妘姐儿倒是知礼的人,知道这病会传染,便统统都拒之门外了。连我,都没见上面儿呢”
二太太方舒坦些。
这时有人却笑了一声:“侯爷夫人就是侯爷夫人,识大体懂大礼,哪像咱家小爷,病了都是个不安分的人。”
众人往门外一瞧,只见一高一矮站着两个丫头。因背光,一下子都认不出是何人。
另一个声音便道:“还说呢,前儿不是差点儿跑进来了?幸而让大爷给逮住,又抱回去了……嗬嗬……”
闻言,丁姀脸上似烧,胸口难耐火热,微微别开头去。知来人,一个是晴儿,一个时玉兔。
众人不识得玉兔,见与晴儿站在一处,丫头胆子也十分之大,便知此人应是舒公府的人。故而都不发一言,静静看着。
玉兔这名儿也不知是谁给起的,行动说话皆似只兔子模样,蹦来跳去一下就窜到了各位太太小姐的身后,给这个行礼那个作揖,又唱喏道:“奴婢舒公府大爷之婢,给各位太太小姐纳福了。”
适才被赵大太太那一说如坠冰点的气氛一下子又和缓起来。赵大太太眉开眼笑地“啧啧啧”了一番:“你们两个怎么来了?不在外头看着你们爷?”
晴儿倒显沉稳些,不能如玉兔那么贫嘴,缓缓道:“是大爷差咱们进来的。知道今儿四小姐您会在这儿招待众家太太小姐,便让咱们二人进来侍奉。”
赵大太太处又不缺人手,何故再派两个人进来服侍?由可见这两个丫头在赵大太太面前也是有些分量的。但看那玉兔如此唐突进门,赵大太太不怒反笑便能窥得一二。二太太心里头不禁对她上上下下打起眼来。
赵大太太想,晴儿是众所周知的,日常出来的机会也多。倒是玉兔不大出来,便就她说起来:“这丫头曾在老太太跟前侍奉了好些年,可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跟亲孙女儿似地。别瞧她现在一副泼皮模样,在老太太跟前可像只猫似地乖巧呢可见她不将咱们放在眼里,咱们也别去理会她,让她一个人疯疯癫癫的好了。”
众人忍俊不禁。那玉兔就嚷起来:“四小姐这么说奴婢奴婢可替老太太喊冤枉了,老太太养我育我,怎么就成了只养了头猫了呢?再说奴婢的眼睛可大着呢,甭管是老太太四小姐您,就是咱家爷,眼下的太太小姐,可都让奴婢放在眼里记在心里的……要不然我进来做什么?八小姐,您给评评理……”说着就来到丁姀身后,探头一问。
“……”怎么就挑了她来唱这戏?丁姀苦笑,只得点头,“你说的有理,是大太太偏心。”
赵大太太“扑哧”一声:“你这个鬼灵精,何时连八小姐都跟你一个鼻孔出气了?”
玉兔吐舌,一手接过赵大太太身后那丫鬟手里的酒壶,努了一眼:“我来伺候。”便就给赵大太太斟了酒,又来给二太太斟,一路斟一路笑着:“若说要向八小姐敬酒,奴婢倒是觉得,没人比奴婢更合适了。小爷是奴婢的亲主子,侯爷夫人又是奴婢的表主子,四小姐身份高高在上,怎么能就低给小辈儿敬酒呢?所以说呀……还是奴婢合适。”
说得赵大太太合不拢嘴,忙把手里的梨花杯递给她:“呶呶呶……给你给你,赶紧敬去吧,就会耍嘴皮子。”
众人也笑了起来,这个玉兔可真是会说话,一张嘴将赵大太太哄得服服帖帖的。也不知究竟是舒公府里哪屋的,将来必定能有个不错的归宿。二太太便问:“也不知后来丫头又到了哪屋?这么个人搁屋里,我要是老太太,必定不舍。能说会道还是其次,就这么个标致模样放屋里,也抵得过满屋子花瓶呢”
赵大太太便笑道:“若不是给自己的曾孙子,老太太哪里舍得。”
众人旋即明白,这玉兔,原是给淳哥儿作陪的。
赵大太太又道:“不过淳哥儿还小并不懂什么,她就暂且先搁文阳屋里去了。偏文阳也极吃她这一套,所以越发没了规矩。亲家太太可千万别介意……”
看赵大太太也疼这玉兔疼到心坎里去似地,二太太哪里还说什么。只笑道:“原是老太太一手栽培的,难怪浑身都透着股灵气儿。”
玉兔“咯咯咯”地笑,对晴儿努了一眼。
晴儿点点头,便来到丁姀身侧:“奴婢逾矩,想请八小姐过来说几句话,不知可否?”
丁姀茫然地看看二太太,二太太眉头紧攒,不忘当日她如何阻挠紫萍前来探视丁妙之事,暗自牙关咬得死死的,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如此,姀姐儿你去吧……”
赵大太太一想,原这玉兔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