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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姀把绢子托到张妈妈面前:“我绣的不好,张妈妈得多提点。”
张妈妈接过来胡乱看了几眼,又还给丁姀,说道:“奴婢四更回来的,听三太太说起过,那鞋面是送不成了。不过奴婢瞧着小姐的绣活也未有这般差强人意的,只是自小无师傅教,故而能有这般手艺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
丁姀把绢子收回来,微微抿着笑,问道:“张妈妈过来故意夸我的吧?”
张妈妈猛然捶了下自己的脑子:“您瞧瞧,一见这漂亮的东西,奴婢就把事情给忘了。”忙不迭从怀间取出个鼓囊囊的白绢包裹,起身往丁姀床几上一摊,小心地打开,又见里头是另一个素粉的荷包并几块碎银以及齐齐整整的几吊大钱。
“这是?”丁姀眼下见着钱,不禁心口跳突了下。
春草更是不禁“呀”地出口:“这是银子啊?”
夏枝拿手肘支她,笑着轻道:“闭嘴,咱们都认得那是银子。”
张妈**老脸上依稀一些春红,那些打了摺的面皮被笑容吹地舒张开。她扇扇嘴,笑着道:“是月钱呀!”
“月钱?”丁姀拨拉那几块银子,若一块是一两,那这里边也已经多过自己屋里四个人的总和了,更别说还有那好几吊的铜钱了。
张妈妈捂嘴笑了一通:“小姐,这里边除了这月的月钱,还有一些是这些年二太太给补上的。不过一次补上来估计太多,二太太说慢慢来,合着也不急用,就让老刘子暂且只领了这些过来。”
丁姀心里打突,二太太可真有移动公司的风范呐,这叫分期支付吧?大约是把钱放出去了,一时收不回来,故而才想的这个点子。她一面欣喜,一面又把目光落到那个素粉的荷包上,挑起来拎了拎,心下顿愕:“这里边……”
第一卷 第八十五章 辞工的风儿
张妈妈索性都打开来,露出里头一囊子成色十足的纹银,说道:“这是三太太这些年给小姐的月钱,三太太都收着哩!”
丁姀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这边还有另一笔收入。原是在山上时,三太太这边的银两上不去,那会子三太太也留了心,知道丁姀在那里确实开销不大,就都收起来自己保管。这一攒就攒了六年!
一下子来这么多钱,春草恨不得把张妈妈给抱起来飞一圈,眼睛里全是白花花的。
怕丁姀嫌少,张妈妈立马收笑:“三太太能给的不多,自家拢共那些田产,何况前些年的收成不好,故而少了些,小姐千万别在意。一年会比一年好的。”
丁姀露笑,她本还有些纳闷,若仅靠公众拨下来的那些月钱,如何让丁泙寅在外头风流,现在可算知道了,这下心里也并没有绷地那么紧了。
待张妈妈走后,她便让夏枝点点银钱,算个总数。素粉的荷包里分了五十两的四锭,又有十两两锭,底下还散些一二两的若干,再加白绢包裹里的三三两两加起来,拢共二百五十两现钱。
春草抱着那只荷包乐不可支,掏出银子挨个咬遍,那搁牙的质感乐得她俨然是个守财奴似地。边笑着道:“三太太也是奇怪,小姐都回来好一阵了,怎么眼下才把银子拿出来……”
丁姀一愣,又看看母亲送来的这些银两并非是日用散钱,而是兑成了五十两或十两的大钱。这不似把银子大大方方派给她让她使的样子……
夏枝也呆了一呆,莫说春草素日是个昏脑的人,这回子说的话可算是个道理。于是一把夺下她手里的荷包,交到丁姀手上说道:“还是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丁姀点头,把摊在白绢上的月钱一一分派给她们,又帮美玉留了一份,余下的则拨出三两交给夏枝,令她拿了珠绣去外头找个人送到镇江去。
三个人收拾了银钱,又仔细挑珠绣,把些个还算上眼的精心包起来,让夏枝揣了走。
诸事已妥,可珠绣之事还悬于心上,每人都也未能完全放开怀。等夏枝出去之后,丁姀便依旧坐回了填漆床上,拿出那张鲤鱼绢子开始着手绣。
春草暂时不必再做珠绣,在屋里头憋闷地慌,于是去外头转过两圈又回了来,匆匆地道:“小姐,奴婢适才瞧见风儿还在院子里转悠呢。”
丁姀停针:“她不是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么?”一时又想起适才张妈妈过来后在外撞到的人,莫非也是风儿?她躲躲藏藏的在这里做什么?
春草见早饭的食篮还没还过去,便一把拎起道:“去问问周嫂子便知了,小姐且等着,定是十一爷让风儿委屈了。”还不等丁姀叫住她,就一头脑热地跑出去了。
丁姀无奈,何况去找周嫂子问问清楚倒也不是坏事,就由着她去。自己则下了床,轻步到屋外张望了一番,并不见风儿的影子。于是又来到适才张妈妈受吓的角落里,瞧见那泥地上用树枝划了几句《三字经》里的话。字体比划歪歪扭扭,确是风儿所写。丁姀一下子糊涂了,她躲在这里写三字经,只为吓人么?这可不是风儿会做出来的事。
于是径自就往柳姨娘的屋里去了,瞧见丁煦寅托着腮帮子眼神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书本,冬雪伴在一侧正纳鞋底。听到轻微地脚步声,冬雪一抬头,便立马丢了东西迎过来:“小姐来了?”又忙沏茶拉坐。
丁姀道:“不忙。”环顾了下四周,温温地问,“怎不见风儿陪读?”
丁煦寅惊得身子一缩,用书蒙住脸道:“不知道。”
冬雪脸色尴尬,把丁姀拉至一旁道:“小姐千万别怪罪十一爷,原是前些天十一爷动脾气,打了丫头几下子,这几日便没见她来了。”
丁姀蹙眉:“十一弟还打人?”他这狗脾气逮谁咬谁什么时候能改?
冬雪更是窘迫地抬不了头,瞅瞅柳姨娘起卧室的帘子,被风吹地微动,便又压低声说道:“爷这几日不舒坦,让让他就是。明朝我就亲去请风儿回来……一定……”
丁姀摇头:“风儿已来向我辞工,这事她怕是万不愿意再来了。”
冬雪一愕:“不来了?”又瞧瞧丁煦寅这几日读书甚为没精神,想是因为风儿不在了的原因,便又相求,“爷也是一时糊涂了,他是十分喜欢风儿的。眼下他没了风儿,这头连书都看不进去了,小姐可得帮帮十一爷这回。”
丁姀苦笑:“自作孽不由人。冬雪,十一弟的脾气若再不改,即便风儿回来,那也还有下回再犯的时候。我总不能回回都这么帮他不成?你我心里有数,有些路还是十一弟自己走的要好些。”
冬雪怔愣了一下,丁姀便已要离开,临走时又笑了笑:“若他愿意这么做,倒是个好的,也不枉你如此忠心待他。”
“这……”冬雪心下思忖,丁姀的意思是让丁煦寅亲去请风儿?这怎么成?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颠倒过来岂不让人笑话么?可在犹豫间,丁煦寅唤了她一声:“她说什么了?”
冬雪“啊啊啊”地含糊了几下,又回到丁煦寅身边坐下,说道:“八小姐说,风儿因家中有事,这几日不来陪十一爷读书了。”
丁煦寅把本子朝冬雪一丢:“胡说!风儿定是不会再来了,你少来唬我。”
冬雪面孔紫涨,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去安慰他,只得复拿起鞋底一针一针扎下去。
丁煦寅见她没动静,更郁结在心。踢开腿嚷道:“我出去走走!”
冬雪叫不住他,已见他鞋也不及穿,拎着两只靴筒就跑出去了。她丢下鞋底欲追,环翠这厢出来“嘘”了一声:“别去了,姨太太说由着他。”
“可是……”冬雪发急。
环翠招手让她过去,就近她耳边道:“姨太太说,往后十一爷的事还是八小姐做主,咱们听从便罢。”
冬雪干急无用,只得听从柳姨娘的话,又回去心不在焉地纳起了鞋底。
丁姀则才进了屋子,就见隔壁一道人影窜出屋,待细瞧了看,正是丁煦寅。待想叫时,又见春草疾步过来,一下两个人都撞到了一起。
春草大叫一声:“哎哟……十一爷你赶着去投胎呢?”
丁煦寅抱住她整个大腿,身子往前倾,禁不住磕到了门牙,忙捂住嘴退开老远,狠狠瞪了她一眼,撒腿就往前跑。
“哎?”春草莫名其妙。
“春草……”丁姀唤她。
春草便咋咋呼呼地往丁姀跑去,说道:“十一爷是吃了炮子灰了么?”
丁姀觑她:“瞧你说的,你找周嫂子打听出什么了么?”
说道这个,春草的脸上立刻腾得红涨起来,止不住大笑,把丁煦寅拍了丁婠一嘴巴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打头一回见她夸丁煦寅夸到了天上去。
丁姀立即拉她进屋,连道:“你真是个不愁天塌的,十一弟打了五姐,这事万万不得再宣扬出去。既然五姐这些天了也不见来讨公道,大家息事宁人不好?你偏要嚷得全部人都知道,有你的好处是么?”
春草吐舌,一下又傍住丁姀神秘兮兮地道:“小姐,奴婢这回可还打听到个大事情呢!”
丁姀见她难得正经,便失笑道:“什么事?”
春草道:“奴婢去找周嫂子时,偏巧就碰见了喜儿去讨炉子,说是五小姐卧病,要在屋里生火煮药。小姐,您说是不是十一爷把五小姐给气病的?”
“……”丁姀讶异,“五姐病了?”
春草郑重地点头:“奴婢也奇怪,五小姐前几天不还活蹦乱跳地来找小姐的么?听说就是回去了之后便病的。喜儿说,兴许是从姨太太那边惹了什么脏东西回来,不过请了道士做过法事却仍不见效。呸……若姨太太身上有脏东西,也不见咱们有个什么事呢!对吧小姐?”
丁姀点头:“这些都是人云亦云的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咱们且不听别的人如何说,亲眼见了才是真。不过你却与喜儿撞过面,咱们既已知道了五姐卧床,就得去瞧瞧。”
春草撅嘴:“早知道奴婢便不说了,省得跑这趟。”
丁姀催她去备些必须的,待准备完,两个人便一同往荣菊堂去。
至荣菊堂仪门前,早有个丫鬟眼尖跑去禀告大太太去了。告知了来意,君儿便来领往丁婠的闺房。
也曾去过丁凤寅的屋子,与丁婠的闺房两门之间架沙溪木桥,小而别致。桥下的黄沙点翠,或有不怕冷的绿草不知劲风厉害,昂首抱簇。沙子里铺着滚石,各处随意散着,远一看倒像是真的水溪湍湍流过鹅卵石的模样。
由正屋过来便先经过那木桥,桥上刻的是蝠纹,并的是祥云扶手。君儿在前带路,边道:“八小姐还不曾来过咱们小姐的屋子罢?”
丁姀点头:“确是。”说话着就已见丁婠的二层独门闺搂在立,便小心地缄默下来。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邀饭
呜呜,家里断电昨晚没码字,所以今天更晚了,罪过啊罪过……
丁婠的日常起居俱都在一楼,二楼则是闲家来了同是太太小姐一类的客人,登楼观景去的。楼下又是个隔了三并间的屋子,左边一个耳房。屋里每道绣门垂挂猩猩红的边金毡帘,各色器皿摆设一溜在左右两侧的长案上排开,长案的跑云边沿下每隔两个肘的距离挂上一副五线倒蝠络子,编地栩栩如生。再抬眼看屋中大小窗几上,竟都贴着蜡黄的符纸,上面龙飞凤舞画着大红符咒,有些都已掉到了地上,三三两两的犹如冥纸。
更甚那原本看似放有罗汉床的正门对处,这会儿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