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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阖了眼静静地躺着。
药汁中安神草慢慢发挥了作用,画眉呼吸一点点舒缓下来,她显然陷入了沉睡。
傍晚时分,昏睡中画眉蹙着眉拉扯起自己领口来。
坐在床边竹椅上秦暮楚立即握住她手:“怎了,眉眉?”
画眉右手被制,立刻又伸出左手去拉领子,嘴里无意识地呓语:“痒,娘,我痒得很。”
秦暮楚看着自画眉松散领口中露出一小抹雪白肌肤,一时束手无策,所幸流苏这时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小瓷瓶。看见画眉样子,流苏低呼一声冲上前去,拽住画眉左手:“王妃你别挠啊,我现在就替你抹薄荷膏。”
流苏请秦暮楚转身回避一下,小心地拉下画眉衣领,将薄荷膏一点点匀上她肌肤,边对身后秦暮楚解释:“秦少爷,我方才看到这张方子就知不好,这里面有干蔷薇瓣磨粉呢,你还记得吧秦少爷,小姐自小只要靠近蔷薇花丛,领口这儿就会起小片红疹。”
流苏上好药膏后,正要替画眉拢上衣服,一只修长手伸了过来,拽住画眉已经平整衣领迅速往下一扯。
缘散(二)
流苏被这只手吓了一跳:“秦少爷,你做什么--”然而她一回头,看到却是面无表情初云。
流苏慌忙站起身来:“王爷。”
初云死死盯着画眉颈下那一块淡粉色斑痕,拽着她领口手指越收越紧。双目仍然紧闭画眉轻咳了一声,抗议地皱起了眉。
流苏失态地抓住初云手腕:“放手,王爷,你要弄痛王妃了!”
初云这才松开手,转头看流苏:“流苏,你方才说什么?”
流苏情知自己刚刚逾越了,有点害怕:“王爷,我说……你要弄痛王妃了。”
初云摇头:“不是这个。你说王妃只要靠近靠近蔷薇花瓣--”
流苏忙点头:“是,王妃自小便是如此,只要一沾上蔷薇花瓣,颈下这儿便会生起小片红色斑疹。老爷一开始很是忧心,就用吃人虫吓唬她,令她不敢再在花丛下玩耍。可是后来大夫说王妃这样轻度致敏反应完全没有大碍,只消抹上点薄荷膏就没事了,哪怕不抹药膏,只要王妃别一直呆在蔷薇花边,那些斑疹自己也会迅速消失掉。老爷这才放心,肯让王妃钻花丛玩儿了。但即便如此,老爷还是命令花匠把府里蔷薇花枝拔除了个干干净净。”
说到这儿,流苏脸上泛出个忍俊不禁笑意:“可是这样一来,王妃对蔷薇花更是惦记,只要在别处看见这种花儿,就完全不肯挪脚了。”她发现初云神色很不对劲,不免疑惑:“王爷,你怎么了?”
初云猛地别开视线看向窗外,整个人僵直不动。直到流苏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声,他才回过头来,低沉沙哑声音中饱含着痛楚:“王妃她--”
“这儿没什么王妃了。”一个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话。
流苏再顾不得初云,扑到画眉床边:“王妃,你醒了吗?”
画眉连眼角余光也没分给床边男子一眼,只是看着流苏:“流苏,请王爷出去,眼下这个地方并不吉利,不适合王爷久呆。”
流苏转身,有些尴尬地看着初云:“王爷--”
初云沉默了一下,说:“流苏,你先出去。”
流苏一时左右为难,但看着初云没半分通容神色,她也只能暗自叹气,低着头转身往外走。在手触到房门时,流苏听见身后响起一声略显慌乱呼唤:“流苏--”
流苏回头,看见画眉手撑在身子两侧,身子微微探起,目色惶然地看着自己。流苏心里一酸,飞奔回床前:“王妃--”然而她并没能靠近画眉身边,一只修长有力手猛然扣住了她胳膊,头顶上方是一个极力隐忍声音:“出去。”
流苏红了眼圈,恳求地看着初云:“王爷,让我留在这里,让我陪着王妃--”
“出去!”
流苏眼中泪水哗哗滚落,捂着唇往外跑。
初云微侧了身面向画眉站定。
画眉在收回追向流苏背影目光时,视线无可避免地从初云身上划过。他早已换了衣衫,全身上下清爽洁净,没有完全干透头发显得极其墨黑,衬得那一张本就白皙面孔愈发莹白如玉。
在这个挺拔身姿比照下,眼下自己该有多么狼狈。这个认知反倒让画眉平静下来,她好笑地弯了下唇角,放松紧绷手臂,忍着身下巨痛让自己慢慢滑回被中。画眉认真地调整出一个令自己舒适一些姿势,如释重负地轻吁了口气。
初云将画眉全部动作尽收眼底,负在身后双手握得青筋迸露。他一点点松开手,声音除了有些沙哑,并没有带出一丝情绪:“你在怕什么?”
画眉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我方才丢人了是吗?之前还掷地有声地说什么‘便是赔给你一条性命,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却表现出这样一副怕死怕得要命没出息样。”
足足有半刻功夫,画眉才听到那个低沉声音再度响起:“抱歉,那时我没理智了。”
画眉没料到初云会出言道歉,她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想开口说句什么,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忽然喉干口涩,不由抿紧了唇。
初云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坐下,将画眉头扶靠进自己怀里,单手端了茶盏凑近她唇边。
画眉只愣了一下,就张开了嘴。茶盏角度被控制得恰到好处,温甜茶汁不疾不缓地流进了她喉间,可是正当她饮得舒畅时,茶盏却被迅速移开了,初云解释说:“王医妇交待,这几日茶水之类只能浅饮辄止。”
画眉点点头:“谢了。”
“不客气。”对话就此暂停。过了一会儿,画眉只得再度开口:“王爷,请你放开我好吗?我有点透不过气来。”
初云并不多说什么,托着画眉肩背小心地将她放回床上,自己则起身坐在了之前秦暮楚坐那把竹椅上。
画眉没有如方才那样滑回被中,她就势靠坐在了床头,平静地看着初云:“那时我没理智了--这句话意思是,王爷现在理智回归、心情平复了一些吗?”
“嗯。”
听到这个回答,画眉咬了咬唇,初云知道,这是她有重要话要说时习惯动作。他忽然起身:“你先休息一下。”初云转身欲走,却感觉自己手被一只冰凉纤细手飞快地拽住,两手掌心相贴瞬间,安静卧房里响起“啪”一声轻响。
初云背影一下子僵在了床边。
画眉迅速放开了初云手,轻喘了口气:“坐下吧,王爷,这样抬头看你,我很累。”
初云沉默静立片刻,终是转过身来,坐回了竹椅上。
画眉藏在被中左手慢慢滑到小腹处,眸中有痛色一闪而过。她无意识地揪紧了那处衣衫,艰难地开口:“我不是故意要杀死你孩子,对不起,王爷,我……”
“全都是我错。”初云立即打断了她话,仿佛根本不愿意触及这个话题。
“别这样急着为我开脱。王爷,我知道你在女人面前一向表现得宽容大度,但这回你真没必要硬把这个罪责往自己身上揽。”画眉苦笑一下:“是我一向任性妄为,现在惩罚终于来了,我认命。可我没权利要求你同我一起认命,不管怎样,在这件事情上,你枉受我牵连了,王爷。”
初云目光落在画眉搁在被上右手上,好一阵才将视线移回画眉脸上:“别这么说,眉眉--”这个熟悉称呼一出口,两个人都怔了神。
画眉垂下眼睫:“说了不用替我开解。我也不是非要故作一个姿态给谁看,方才在昏睡中,我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很多事情。娘从前说过我自小就是个极有主意人,楚楚又说我固执起来能把人活活死气再把死人生生气活,现在想来,他们俩要表达其实都是同一个意思:画眉这个人活得太自我了。想想看,在知道我爹与陈青娘事情后,我不问缘由便将怨气全数加诸到了陈青娘身上,从来没有想过我爹在这其中到底应该承担多大份量责任。再有,第一次见到林湘,我二话不说就将她逐出府去,也从没想过,万一这个姑娘有什么苦衷呢,或者倘若王爷在此人身上当真落了几分真心,又当怎样?”
“林湘事也全都是我错。我自以为一切在握,了解你性子,滥用了你包容心。”
画眉有些惊讶,随即释然:“那些都不是很重要了,王爷,先听我说完好吗?”她认真地回忆着从前种种:“我记得在去往曲明途中,你曾问过我可有喜欢人。现在回想起来,这其实是王爷留给我最后机会吧?”
夜暮仿佛瞬间来临,方才并不显眼烛火此时反而越显明亮。初云朝着烛灯相反方向微偏了头,于是画眉唯一能看清他右侧脸庞,也彻底隐进了背光暗面当中。
画眉并不深究他表情,了然地笑:“看,即使这样,我仍然死死地拽着王爷不肯松手,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初云紧紧抿唇,片刻后才说:“所以呢?”
“所以说,今天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没法再去怨恨任何人了。想通这点后我觉得很是轻松,但觉以往种种不过浮生一梦。然而是梦便总该有梦醒一天,”画眉笑着叹气:“就到此结束吧,王爷。”
初云终于转回头来看向画眉,然而他视线只是从她脸上一扫而过,令画眉没法肯定那双墨眸当中一闪便逝绝望是不是出于她错觉。
初云视线落在画眉身侧床幔上,唇角慢慢露出一个苦笑,仿佛终于向什么屈服了:“孩子没了,你现在觉得没半点同我在一起理由了,是这样吗?画眉。”
画眉微一挑眉,随即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脸随你怎样想表情。
在她异样平和目光下,初云脸上终于连苦笑也一分分消散,整个下颔线条都紧绷了起来。他手撑着竹椅扶手站起身来,推开竹椅往门口走去。
“王爷--”听到画眉呼唤,初云手停在了门栓上。
画眉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修长挺拔背影:“是写休书还是和离,王爷请自己定夺。”
初云脚下后退半步,就在画眉以为他要转身时,他却飞快地拉开了房门,疾步往外走去。门扇被猝然合上撞击声响过后,整个房间陷入了长久沉寂。
再不放手
秦暮楚坐在院内,微眯了眼看向天边。在持续整整半日暴雨过后,这样一轮皎净弯月多少显得有些诡异。
一场变幻莫测晴雨,正如一个你永远也没法预期明天人生。
一声“呯”响打断了他思绪,秦暮楚回神转头,看见初云沿阶急下,步态凌乱而急促,全不似他往日沉定风格。秦暮楚没反应地收回视线,垂下了头。
片刻后,一片阴影拢了过来,在他身前定住。秦暮楚轻叹口气,站起身来,擦过初云身侧往屋门方向走。他不过才迈开两三步,听见身后低沉嗓音响起:“我也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要她?”
秦暮楚蓦地回头,被初云问题刺得心口一阵厉痛。之前流苏要求他回避,他一转身,不期然看见初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纵是满心愤恨,秦暮楚也不免被他满含绝望、又夹带着一丝恳求眼神惊住。他目色复杂地看着他,最终悄然退出,给了他一个再靠近画眉一次机会。
秦暮楚静静地看着初云,此时他眼中看起来连绝望都不再有,整个眸子沉寂得如同一片死灰。
秦暮楚一时只觉人生如戏,不知在这一场混乱戏幕当中,到底谁才是最为悲哀那一个。他强压下心底翻滚苦涩,哑声道:“我从没有过不要她,是她先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