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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丫头也是太过任性了些,她也有七岁了吧?”她的孩儿也没了七年了。
“可不是,当年……珍丫头乖巧又听话,姝丫头不如她。”蒋佑方也想起了当年那个会甜甜的叫自己六叔的小丫头,“可惜我年龄太小,人微言轻的。”
闵四娘低下了头,“六爷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何不把他们的骨灰从庙里移出来,好生安葬?”
“在庙里还有神佛庇佑,移出来了又入不了蒋家的祖坟,他们俩个要受人欺负的。”蒋佑方摇了摇头,也没了泡脚的兴致,擦干了脚,直接上了床。
“要不,六爷哪天带我去上柱香吧。”闵四娘闭了闭眼说道,是啊,移出来要受人欺负的,入蒋家祖坟——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可能。
“也好,让他们认识认识六婶。”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闵四娘就爬起来梳妆,直奔正屋,蒋吕氏卯时即起,去晚了要招人眼的,蒋佑方被搅得翻了个身念叨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就又睡了。
闵四娘只是略进了几口燕窝粥就坐上了软轿,直奔正院而去,路过二房的院子时,却见院内人头攒动似有异样。
“走吧。”闵四娘脸转向一边,嘴角露出一抹笑。
到了蒋吕氏那边,四嫂薛静安正在给蒋吕氏梳头,大嫂林慈恩也到了,“给太太请安。”
“来了。”蒋吕氏看了她一眼,“老六媳妇,你年轻,你觉得我今天这个头型怎么样?”
薛静安给蒋吕氏梳的是抛家髻,蒋吕氏保养的好,不看年龄单看长相再配上这发髻竟如三十多岁一般,异常的年轻,“太太,您还是梳这头好看,显年轻,说句越矩的话,您跟我们站在一块儿,说您是平辈人,也是有人信的。”
“我说吧,还是太年轻了。”蒋吕氏笑了笑,“拆了吧,梳圆髻,孙子都有好几个了,这头型好看是好看,不端庄。”
“太太,您保养得好,梳这个头型一点都不难看。”林慈恩笑道,她也夸了蒋吕氏半天了。
薛静安把梳子一扔,“太太,您看在我忙活了半天的份上,就梳两天这个头吧,好看得紧。”
“是啊,好看得紧。”闵四娘也跟着帮腔。
“你们这几个猴精!是要把我扮成个老妖精了。”蒋吕氏嘴上是这么说,脸上的笑却是掩不住的,她又照着镜子瞅了半天,“那就依你们的,梳两天,至多两天。”
“是。”三个媳妇都跟着笑了。
没过多在一会儿张月娘有些慌张的进来了,“太太……出事了。”
“怎么了?”蒋吕氏还在疑惑,往日朱么娘和秦玉珠两个不是头一个到她这儿的吧,也不会是最后到的,今个儿来的晚了……
“媳妇路过二房,只见里面人来人往似是有事,过去一打听,竟是二房的雪姨娘不见了,二爷指着二嫂的鼻子骂向她要人,三嫂正在那里劝着呢。”
“这个老二!每日不闹出点什么事来,就不安生!”蒋吕氏脸上满是怒色,“这次我不管了,看看二房能闹出些什么事来。”
“太太,我估么这事是那个雪姨娘知道自己闯了祸,怕二嫂责罚躲起来了,必不会有什么大事,太太不要为这样的小事伤了身子。”薛静安说道。
“正是,所谓马勺没有不碰锅沿的,二弟他们两口子打打闹闹的,好的时候也是如胶似漆的。”林慈恩也是一直给蒋吕氏宽心丸吃。
“哼,好不好都是他们夫妻的缘份,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了,传饭吧。”
四个媳妇伺候了蒋吕氏早饭,桌子还没撤呢,就见朱么娘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秦玉珠。
“太太!太太!二爷的姨娘自己想不开在河边的槐树下上了吊!二爷非说是我害死她的!要休了我!”
“谁?谁上吊了?”林慈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听朱么娘这么一说,心里直打鼓。
“还能是谁!雪梅那个贱人!”
她这边话音未落,蒋佑昌冲了进来,“太太,我要休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蒋吕氏的茶杯就扔出去了,擦着他的脑门飞了过去,“你们一个一个的好生孝顺啊!我养你们这么大,竟连一顿安稳饭都吃不成了!”
蒋佑昌见蒋吕氏这是真的动了怒,赶紧的跪下了,朱么娘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闯了祸,跪得也很顺溜。
闵四娘赶紧的扶了蒋吕氏,“太太,太大您熄怒……”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冤孽啊!一大早晨的也不知道去衙门里公干,倒在后宅里为了一个姨娘闹起来了,妾通买卖,谩说她是自尽,她就是真被你媳妇打死了,又能如何?左不过陪她娘家几个钱罢了!还不给我快滚!!”
蒋佑昌磕了个头,低头走了。
朱么娘还张张嘴想说什么,被蒋吕氏瞪了一眼,“你也给我滚!”
这满府的人都知道蒋吕氏的性子,她要是肯骂你,你讨饶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若是连骂都不肯骂你了,在蒋吕氏那里真的是对你失望透顶了。
蒋吕氏被蒋佑昌夫妇气得胸口直疼,挥退了儿媳妇们,躺在美人榻上直捶胸口。
“老二和老二家的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太太,奴婢觉得这事颇有些蹊跷……”
“还能有何蹊跷!我原本以为她改好了,学精了,没想到还是个棒槌!那个喜嬷嬷也是个银样蜡枪头!”
“二奶奶就是那样的直筒子脾气,若是说她把雪梅狠狠打一顿,打得她一尸两命奴婢信,若说她吊死雪梅……奴婢不信。”
“哼,这事保不齐是喜嬷嬷干的。”蒋吕氏说道,“不会是旁人做的,二房院子里婉娘是个胆小如鼠的,仲秋不会那么蠢,弄死雪梅她一点好处都没有,除了老二家的不会是旁人。”
“还是太太想得周全。”裴大贵家的心里面还是有疑惑,可是除了朱么娘,别人谁能跟雪梅有那么大的仇?要害她一尸两命?而且还能在二房的院子里来去自如?也只能以为是喜嬷嬷出的主意了。
“朱么娘是不成了,可怜我的儿竟然平白的没了个孩儿……”
“太太您是说……”
“二房不能没有嫡子,佑昌本来就差了佑明一头了,如今世人都说佑明是次辅……”蒋吕氏咬了咬牙,“纳贵妾,给佑昌纳个贴心贴肺的姨奶奶!若是生了子,我就做主把她给扶正!我能扶她朱么娘上位,也能把她赶下去!”
“太太可是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老爷心腹的师爷司马师爷有个闺女,前年死了未婚夫,托到如今十八了还没订亲……”
“太太说得是静姑娘?”
“正是。”
“静姑娘的人品才貌配二爷倒是极相配的……”
“静丫头除了出身差些,哪一点不比陈雨霖、朱么娘强?就是她了!我晚上就跟老爷说,让老爷亲自做媒!”
“是。”司马静……旁人不知道,裴大贵家的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个人精中的人精,人都说司马师爷是老狐狸,司马静那就是小狐狸!人长得漂亮不说,还嘴甜会讨好人,从小就把蒋吕氏哄得一愣一愣的,差点收了做义女,她嫁了蒋佑昌——朱么娘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到头了。
更不用说司马师爷是蒋至先的心腹,蒋至先对他言听计从,有了这样的岳父,蒋佑昌在蒋至先跟前,自是无往而不利……
蒋吕氏怕是从司马静的未婚夫死了,就谋划这事,如今朱么娘闹起来了,正好给了蒋吕氏借口……
所谓的扶正——还能休妻扶正不成?无非是“恶疾”而死罢了,朱么娘啊朱么娘,你真的是自己找死啊。
雪梅死了,这事不管朱么娘怎么喊冤,说不是她干的,这满府上下若能找出一个人信她的,那也就只有闵四娘了。
雪梅守着一箱子的财宝,却不能直接拿出赏人或者是如何,只有趁着被她买通的婆子值夜时,偷偷溜出去,在蒋府后花园一处僻静的所在,偷偷交给她娘家哥哥去卖。
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早就被银玲摸清楚了她的底细,这晚正巧时机恰当,闵四娘一不作二不休,用沾了蒙汗药的帕子迷倒了她,和银玲一起将她吊死在槐树下
那一箱子珠宝,也被银玲盗了出来,两人将珠宝藏到了早已经被封的“陈雨霖”的旧居,这院子里闹鬼的传闻极盛,平日根本没人敢接近。
待她们回到自己所居的院子时,满院子的人因为吸了银玲下的“线香”,根本毫无所觉,第二天天亮只是觉得一夜好眠而已。
闵四娘将绣好的梅花图扔进了火盆,在火盆里梅花图快速的化为了灰烬。
世人只说鬼可怕,却不知道鬼至多只是吓人,杀人的——只有人!
☆、观音堂
闵四娘将绣好的梅花图扔进了火盆,在火盆里梅花图快速的化为了灰烬。
世人只说鬼可怕,却不知道鬼至多只是吓人,杀人的——只有人!
二房怎么样,与闵四娘这个六房的奶奶无关,蒋佑方原是对蒋佑昌宠妾灭妻有些不顺眼,雪梅死了以后又觉得朱么娘心狠手黑,做事不留余地,当着闵四娘的面抱怨了几句,也就撩开手不管了。
闵四娘又开始描花样子,这次描的是八骏图,只是这次八骏图描得特别的慢,画了几笔就扔到了一边,又描起了踏雪寻梅图……
“奶奶,您这是又要画梅花?”金玲是个眼睛尖的,又看见了闵四娘在画梅,有些疑惑。
“我这是要踏雪寻梅,踏雪是意趣,至于这梅寻不寻到都无妨。”闵四娘笑道。
银玲端上来一盅人参乌鸡汤,“奶奶,这人参乌鸡汤是六爷特意寻了方子,吩咐厨下做的……”
闵四娘看了一眼那鸡汤,“放着吧,凉一凉我在喝。”
“凉一凉在喝就误了时辰了。”蒋佑方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了件素蓝的夹袍,腰带是宝蓝绣白麒麟纹的,平日常戴的嵌了红宝石的抹额也换成了猫眼石,眼见得是外出祭拜什么人的装束。
“六爷您这是打哪儿来?或者要往哪儿去?”闵四娘的手抖了抖,放下手里的画笔。
“我不是说要带你去庙里祭拜我那两个苦命的侄儿侄女吗?今天不冷不热的,正是时候。”
“那……那也要我回禀过太太……”闵四娘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她低下了头,掩了过去。
“我已经跟太太说了,说你久未在京城居住,我想要到庙里走走逛逛,太太已经准了。”
“那我就放心了。”
孩子……她的孩子……她终于能见到她苦命的孩子了吗?
京里旧俗,夭折的孩子魂魄不全,若是进不得祖坟,不能得祖宗保佑的,多半会在京城以东观音堂供奉骨灰,待父母仙逝之后,再行安葬,蒋存纯和蒋珍两个小小的骨灰罐子,就那样呆在骨灰架子上,跟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呆在一起。
蒋佑方拿出一方白帕子,“我原想把他们给移走,可是蒋家和陈家的仇人太多了,他们在这儿跟这些百姓的孩子在一起,倒安静些。”他说着拿了帕子去擦罐子上的灰尘。
“是啊,倒安静些。”闵四娘伸手去摸那骨灰罐子,强忍着的眼泪几乎要喷涌而出,孩子啊孩子,是娘太傻太软弱,是娘对不起你们,是娘害得你们小小年纪就要呆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娘已经把雪梅送下去陪你们了,你们等着,娘不会让你们等太久了……
她正在失神之时,蒋佑方已经把两个骨灰罐擦干净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