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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阴差阳错（上）
白衣耀眼，一双清澈的眸子瞧着碧秋心，碧玉箫漫不经心地悬在腰间，少女脑中一片空白，梦里出现的少年被她抛至九霄云外。
苏逸言，他是苏逸言！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一觉醒来便能瞧见他，难道又是南柯一梦？少女拼命揉了揉双眼，再度睁开时眼前的白衣仍然没有消失。
“你……终于让我找到你了……”近六年的思念奔腾而出，碧秋心扯住熟悉的白衣，一如儿时般埋首在他的胸膛，熟悉的气味在她鼻下萦绕，心神渐渐安宁。
然而男子却敛了双眉，茫然而不知所措地看着怀中少女：“姐姐，我认识你么？”
扯着白衣的手松了松，少女抬头，那脸，那眼，那眉，没有变一分一毫，为何他会喊自己姐姐？碧秋心双目发怔，难道他也如端木泠一样疯了么？不，绝不会，这六年他身陷海底无知无觉，怎会感受到海底的漫漫寂寥。她猛然想起那被法术打断的剑阵，正在施法的归魂颓然倒地，难道……芳心乱颤，难道他的记忆被打乱了么？
“你……今年多大了？”声音止不住颤抖，碧秋心真的紧张了，若他当真失却了记忆，自己又该如何呢？一时间六神无主，只盼这是苏逸言与她开的玩笑。
“七岁啊。”苏逸言眨着双眼，发出有如孩童般稚嫩的声音，“姐姐你看不出来么？”
七岁！
碧秋心有如雷击，打断的剑阵竟将他带回了七岁。
“姐姐，姐姐，带我回血狱山好不好，我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玩，时间久了被师父发现又要骂我了……”苏逸言低下头，楚楚可怜地瞧着碧秋心，“二师兄也会因为没看好我而被师父责罚的。”
那时的记忆乐轩与林夕子尚在，故而碧烈辰是他的二师兄。
可是……要带这样的苏逸言去见碧烈辰么？碧秋心有些为难，洛锦瑶尚且生死未卜，再带这个回到七岁的苏逸言回去，怕是碧烈辰分身无暇了。
“我带你去见大师兄可好？”碧秋心苦笑，原来苏逸言在幼时也是一般的贪玩，昔日自己对他的百般求情今日反让他求了自己，“你大师兄也在外边，若他为你求情，你师父应该会放你一马。”
苏逸言听闻随之拍手：“最好不过了。”
但是她无法用归魂带动两个人啊，凭她细微的法力，又怎么能控制着归魂承载两人的力量飞去罹雰海？难道……要走过去么？
也许没走多远吧，最坏也是一两日便能走到。
“我们走过去可好？”碧秋心抱歉地笑，就算是面对心智只有七岁的苏逸言，她也不愿显现出自己的无能，可是现实是这样无奈。
“姐姐不会御器么？”苏逸言歪了歪脑袋，清澈的双眼露出些许疑惑。
“沿途瞧瞧风景不挺好，你二师兄还有些事没有处理。”
第三十四章 阴差阳错（中）
前行的脚步蓦然停滞，他是说他见过自己？
双眼顿时模糊，就算不记得，也是有印象的呵，如此深的印象，就算自己在两百年前尚未出世，也能萦绕在他的脑海。碧秋心想，若是此时让她立刻死去，她也能含笑而别。
“姐姐你在想什么？”苏逸言转头看身旁的碧秋心，却看见她微红的鼻尖，“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我让二师兄帮你报仇。”
碧秋心笑着摇头：“你二师兄想杀我怎么办？”
苏逸言瞪大了眼睛：“不会的，我告诉二师兄不要杀你。”
原来每个人都有这么天真的时候呵，碧秋心含泪无声地笑，七岁苏逸言的笑容里依然有着朝阳的温暖，清澈的双眸中看不见一粒尘埃。
“你……”
“姐姐叫我逸言就好，师父和师兄都是这么叫我的。”苏逸言笑得灿烂，好像全世界的美好都揉到他的眼里去了。
碧秋心的心脏敲击着心房，逸言，她多么想这么叫他呵，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当这样的亲昵与自己近在咫尺的时候，她却不敢触碰了。逸言，这样亲切，她却不敢如此称呼被她敬若天神的男子——尽管此时那男子已变为了七岁孩童。
“姐姐是不喜欢我么，为什么每次都不答话？”苏逸言闷闷地瞧着他，“连我的名字都不想叫，我果然这么讨人嫌。”
果然？碧秋心有些发怔，难道林夕子或是碧烈辰竟嫌弃他么？
“逸……言……”还是犹豫着吐出了这两个字，说完后立即闭紧双唇，仿佛触碰了什么禁忌。
苏逸言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俊朗的脸上笑逐颜开：“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喜欢姐姐。”
碧秋心还没来得及回神，苏逸言依然俯身，在她脸上轻轻啄下一个吻，然后嬉笑着跑开，脚下踩碎一地阳光。
少女难以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侧脸，这……真的是他的吻么，这样真实，可是为什么她竟觉得自己处在梦里？从前想也不敢想的，现在就发生在眼前了。
最喜欢姐姐了……
碧秋心突然觉得心口满满的幸福，即使知道那只是一个孩子纯真的言语，但还是在她心里掀起了波澜，至少在他心里，自己还是有那么一席之地。
“苏逸言？”
一个喑哑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和谐，苏逸言停下脚步寻找声音的来处，看见程暗影带着水含烟与楼西韵缓缓走出，艳紫衣的女子依然风情万种，即使脸上刀伤盘踞，腰肢的每一次摆动仍然带着又或。
“秋师妹，你还是找到师叔了么。”她手里拈着白绫，一步一步走向碧秋心。
苏逸言与碧秋心隔了丈许，男子回望，眼中尽是茫然。
“既然知道师叔回来了，还不快磕头认错。”碧秋心退了一步全身警戒，决不能让楼西韵知道苏逸言的心智已如一个七岁孩童。
苏逸言动了动，想开口叫姐姐，却看见碧秋心朝他摇了摇脑袋。
“但是看来师叔并不想帮你呢。”红唇勾起刻薄的弧线，白绫呼啸着从她手中飞出。
“师叔不出手不过是不屑你罢了。”归魂脱袖而出，碧秋心以脚跟为支点向后滑行，归魂在半空绽出黑紫光芒。
身后掠过橙影，淬毒的匕首夹在水含烟两指之间，朝着碧秋心的后背猛然刺去。
然归魂不同白绫，无法调头，碧秋心全力对付楼西韵，后心防备等于完全空白。
第三十四章 阴差阳错（下）
水含烟的神情越发刻毒，匕首的刃上发出诡异的蓝光。
程暗影此时全然盯着苏逸言，只要这个男人一动，她随时准备拦截，但是奇怪的，碧秋心已如此千钧一发，苏逸言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白衣男子怔怔地盯着被合攻的碧秋心，双眼忽地失了神采。
“苏逸言，你还不动手么？”程暗影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淬毒的匕首也在手中握紧。
苏逸言却不理睬，双眼只是盯着已乱了阵脚的碧秋心。
归魂向后一扫，挡住了匕首的致命一击，白绫却也因身前防守的松懈趁虚而入，缠上了她的脖颈。碧秋心右手上撩，想要割断那绸缎，楼西韵双手猛地向后一抽，碧秋心呼吸一紧，竟瞬间被她提起。
“你的师叔当真不想管你了呢。”楼西韵笑得放肆，又在白绫上加了道力。
“楼西韵，别让她死得这么便宜。”水含烟捡起被打落的匕首，再一次指向碧秋心的背脊。
“二对一，你们……这算什么……”碧秋心抓着控制自己的白绫，能吸入的气体越来越少，她却屏息，凝聚所有的力量。忽听一声嘤咛，黑紫光芒蔓上了白绫表面。
楼西韵脸色微变：“烟姑娘，你还在犹豫什么？”
水含烟轻哼一声，素手一扬，匕首瞬间扎入碧秋心后背。
鲜血喷溅，黑色的液体随着拔出的利刃撒了一地。
冷汗濡湿了少女所有的头发，碧秋心抽着丝丝凉气，咬牙不发出一声申吟，黑血还在汩汩流下，粘了一身。
“下手……不够重啊……”纤弱的肩膀一起一伏，碧秋心的目光却移到了苏逸言身上。
“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得这么痛快？”水含烟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转到碧秋心身前，“秋姐姐，你可要好好享受这最后几个时辰啊。”
碧秋心紧闭双眼却不回答，她感觉到仿佛有千万只虫子钻入她的肌肤，疯狂啃食着骨肉。
白绫一松，少女软软伏到了地上。
“看着她慢慢死去似乎也是件有趣的事。”楼西韵俯身，将碧秋心的下巴捏起，“秋师妹，这一次可是连师叔也不帮你了，我这个做师姐的瞧着还真是心疼。”
苏逸言仍在原地没动，碧秋心的匈部上下剧烈起伏，他为什么还不跑呢……
失忆的事迟早是要被发现的啊，若自己死了，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三个可怕的女人，他该怎么办？
苏逸言腰间的转魄不安分地动了动，楼西韵瞳孔一收，蓦地转身。在她回过身的一刻，转魄从剑鞘飞出，第一招便是取向水含烟。
“不好，快走！”楼西韵白绫一舞，卷起水含烟消失在了上空。
转魄还是在水含烟肋下刺出条血痕，滴出的鲜血激起它的一阵嗡鸣，而后一个转身，又取向面对着苏逸言的程暗影。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待得程暗影回神，转魄离她后心不足一寸，女子慌忙跳起，忍着被刺上一剑的剧痛逃离。
关于苏逸言的传闻太可怕，尽管就这么两剑，尚未辨清威力，已使三人闻风丧胆。
在程暗影消失的刹那，转魄的力量仿佛也随之抽走，哐当坠地。
苏逸言浑身一颤，小心翼翼捡起它：“姐姐，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想起来了呢……”碧秋心无奈地一叹，一口气再提不上来。
第三十五章 玉衫如旧（上）
“姐姐？”苏逸言蹲在碧秋心身边，双眼里全是汩汩流出的黑血，止也止不住。
虽说刀口不深不足以致命，但若毒素蔓入心脏，那便当真回天乏术。苏逸言敛眉，竟将大手覆上了碧秋心的伤口。黑血立刻沾满了他的手掌，粘稠的血液又从手侧滑落。
该怎么办？
苏逸言手足无措，这四周并无镇甸，根本无法找到大夫为她治疗。
“姐姐？”
苏逸言又唤了一声，碧秋心没有答话，男子用尽全身力量将她抱起，身子忽地往后一仰，他没有想到这个被他称为“姐姐”少女身子竟这样轻。他不知道，即便他的心智只有七岁，但体能并没有变化，若他完全清醒，大可一手便将碧秋心抱起。
他还认得罹雰海的方向，出于本能的焦急，虽怀里多了一人的重量，依然健步如飞。
见到大师兄就会好的。
他的心里坚定着这一个信念，所以竟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罹雰海岸。
船上渔夫遥遥望着，透过厚厚的迷雾隐约看见一白衣男子怀里抱着一黑衣少女。渔船近了，当看到苏逸言的脸时林夕子怔了一怔。
“秋儿还是把你找回来了。”
“你是大师兄？”苏逸言亦是怔了怔，“可是大师兄没这么老啊。”
竹蒿停在了手里，林夕子参透不了他话中的玄机。
“大师兄，这位姐姐要死了，你快看看。”苏逸言跳上船去，将碧秋心放到船上。
“姐姐？”林夕子封了碧秋心大穴，继而盯着苏逸言半晌，缓缓开口，“你……多大了？”
“真是奇怪，这个问题姐姐问也就罢了，怎么大师兄你也问我。”蹲着的苏逸言扬起头来，一脸疑惑，“已经七岁了。”
林夕子一阵沉默，头转到了碧秋心处：“她是怎么伤的？”
“被两个坏女人打伤的。”苏逸言忿忿不平，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两个打一个，哪有这样的，其中一个还和姐姐差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