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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燕婉红着眼睛点头:嫂嫂你安心养病,府里有我呢。
等她们都走了。方妈妈乐呵呵的扶着岑三娘靠在自己怀里,阿秋拿了张帕子围在她颈下,夏初就端着碗鱼片粥坐在炕沿喂她。
她似知道岑三娘在想什么,轻声的说给她听:您烧得跟个炭人似的,迷糊了三天。丹华姑娘回宫复命,皇上赐了御医来开了方子。方妈妈用老姜蘸着酒给你擦身子,今日才退了下去。
方妈妈得意的:少夫人拉着奴婢不松手,一直喊着妈妈别走。奴婢陪着您就想起小时候发热,我老娘就这么干的,果然有用极了。
岑三娘咽下一小口粥,精神又好了几分:难为妈妈了。
少夫人专心喝粥,这是奴婢份内的事。方妈妈很开心。能被岑三娘念着不忘,比赏她做内院管事还开心。
夏初接着说道:大房的大夫人来帮着操持。您病着这几日,二房几位夫人,还有八小姐,十一小姐都来瞧过您了。哦,舅太太和二爷也来过。
还有尉迟三夫人,岑家二夫人,岑家少夫人都来过了呢。阿秋也接了嘴。
慢慢的,居然在长安积攒下这么多人脉。岑三娘微微一笑:放心吧,我安心养病,别的事不操心。有那么多人,不少我一个。
说实话,岑三娘和张氏的感情并不深。只因她是杜燕绥母亲,她只做她该做的。有那么多人,燕婉也回来了,实在轮不到她撑着病体去挣表现。
她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一碗粥也只喝了大半就喝不下了。阿秋给她擦了嘴,端了水漱口。方妈妈又让她靠着坐着消食。
岑三娘就问了句:丹华回宫去了?
阿秋就答道:是。丹华姑娘回宫了。奴婢想起来了,她说腊八节定讨了差事给您送粥来。
丹华说腊八节来,是想来看望她还是……岑三娘想起了武昭仪让她做的人偶,心里有了底。今天是几号来着?
少夫人,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七了。您只睡了三天。阿秋说道。
岑三娘示意方妈妈让她躺下,炕烧得暖,让她忘记了太液池冰冷的水。她阖上了眼睛:知道了。我再睡会儿,吃药时再叫醒我。
几人给她盖好被子,放下了帷帐。夏初带着逢春在罗汉榻上做针线。阿秋则领着暖冬去煎药。方妈妈舒了口气,精神抖擞的去了正气堂听杜燕婉安排活计。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岑三娘默默的想,她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养好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以后的几天,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见好。
过了头七,张氏也不能移灵,要摆到杜燕绥回来。所幸是冬天,不必买冰,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大夫人已经回府去了。杜静姝每天都叮嘱丫头来探病。说等她大好了再来找她。
国公府因为张氏停灵在正院,闭门谢客。二房几位婶婶也许觉得晦气,没有来蹭饭添乱。一时间府里显得分外平静。
岑三娘完全好了,离腊八节只有三天了。
她带着丫头给老夫人请安,杜老夫人见她面色红润,喜的眉开眼笑:今年腊八,咱们总管一家人能平安坐一起喝粥了。
为着老夫人这句话,岑三娘吩咐买了很多做腊八粥的材料,冬日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时,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坐在小凳上捡各种豆子。纵然都还穿着孝衣,脸冻得通红,手指也冻得像萝卜条似的,脸上已有了开朗的笑容。
……别急着掌事,让燕婉多做点也好。杜老夫人如此劝岑三娘。
细细一想,燕婉总要嫁人,现在多做点,将来嫁过去操持家务也有经验。最主要的是,张氏过世,最难过最内疚的是杜燕婉。她总觉得没在府里陪张氏最后几个月,心里愧疚。一得空就跪在张氏灵前诵经。生生的把一个性子活泼的姑娘磨得安静下来。
岑三娘正想抽出时间把人偶赶出来。就给杜燕婉找了事:入冬以来,咱们家还没给下人们做冬衣。我病才好,精神不济,这事你帮嫂嫂的忙可好?
岑三娘几乎是拼了性命把她接回来。她说什么杜燕婉都只有点头的份。回头就找了织造房的王妈妈商量。点人头,算布料,需要采买哪一种,都亲力亲为。
有事做了,精神渐渐好起来,心情也开朗不少。
晚间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在动脑筋:……最厚实的葛麻做两身夹衫,还是薄啊。
这时候还没有棉花,冬衣都用厚重的麻布做。贵人们都穿大毛衣裳,用羊毛捻线织袜子。下人们就只能多穿几件御寒。
岑三娘就问她:市面上什么皮毛最便宜?
杜燕婉来了精神,细细说给她听:羊羔皮又便宜又好,可咱们家现在没那么多银子给下人买来做衣裳。
兔皮呢?岑三娘问她。
杜燕婉摇头:兔皮硝制起来和羊皮一样费时,还小,且掉毛。而且数量不多。
岑三娘一拍脑袋觉得自个儿傻了,这个时候是没有羽绒服羽绒被的,多好的商机啊。给她出主意:养鸭子的人比养兔子的多。鸭子出栏之前都有绒毛。鸭绒洗净晒干塞进两层夹衣里,最为保暖。
真的?杜燕婉从来没听说过。
岑三娘漫不经心的说道:多找些养鸭的商户,让他们宰杀前收好了。有多少咱们家收多少。从前都是浪费掉的,如今还能卖钱。积少成多,将来没准儿还是一门来钱的生意。等你收够了,我们再来研究。
杜燕婉听得双眼明亮,使劲的点头。
她走后,杜老夫人握着岑三娘的手直乐:三娘,你真会想法子。
岑三娘抿了嘴笑。她希望真能做成。这门生意可比做头花什么的要独家。
转眼就到了腊八节。这日厨子们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忙活。将拣好剥好的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花生等物和泡好的糯米下锅开煮,几个灶头同时支着大锅。一直熬到腊八清晨,才算熬好。
装了食盒,打发人给李家,岑家,尉迟家还有大房二房送了。府里每个下人都分到了一大碗香浓滚热的腊八粥。
岑三娘单独装了个食盒,让夏初给黑七送去。
夏初回来的时候嘴撅的老高,气呼呼的抱怨:真是个捂不热的石头!少夫人好心好意单独给他送粥,他就一句,‘放下吧’!连声谢都不说!气死我了!少夫人,我不要给他做冬衣!
岑三娘想起黑七坚持让马车在宫门前等自己,早就习惯了他的脾气,不以为忤的笑道:那你裁了,我给缝好,不算你做的,行么?
夏初呆了呆,闷闷不乐的低下了头:您身子才好,又想给姑爷赶制衣裳,哪有空给他做。奴婢做吧。
岑三娘心中一动,想着黑七因为杜燕绥年近三十了一直没成亲。能给他寻个媳妇儿也好啊。可惜她屋里的丫头们都还小,想凑对也得看丫头们是否乐意。她不会凭着自己的心意给丫头们指人,就把念头压了下去。
辰时才过,宫里就来了人。因杜燕绥在江南平叛。皇帝早早的就赏了粥来。皇后连面子工夫都懒得做,没有赏粥。倒是岑美人是亲戚,送了粥来。丹华则带着武昭仪的赏赐如约而至。
杜燕婉格外给丹华封了厚厚的赏银。岑三娘亲自去装了食盒,将它送到了丹华手里:也请娘娘尝尝府里的腊八粥。
她的眼神落在食盒上。
丹华心领神会,笑吟吟的接了:杜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亲手交给娘娘。
武昭仪要做什么,岑三娘心里有几分猜测。但武昭仪不说,她更不会去打听。脑子里突想起武昭仪的原话:本宫记得你做的人偶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
她心头跳了跳。她记得在隆州做过一次。做了自己,百草,许氏,还有岑知林。在洪州做过一回。荡秋千的自己,百草,滕王还有空青。武昭仪在滕王处看到过?爱不释手是人是她自己还是滕王?
岑三娘这会觉得留着那些东西不是件好事。滕王有分寸,她不用太担心。她担心的是岑知林。
想到这里,岑三娘起身叫阿秋去叫了阿富来。
昔日跟在岑知林身边的小跟班已长成了少年。虎头虎脑的。
阿富,我出嫁的时候,九少爷把你们一家三口暂时借给我使。如今杜家下人够多,日子也理顺了。你们一家去嵩山侍候九少爷吧。岑三娘拿了二百两银子给他们做盘缠,又备了许多土仪。
阿富在杜家一直在门房做小厮,听到岑三娘放了他一家去找岑知林,乐得直点头:少夫人放心。阿爹赶车稳妥得很,一定会平安到达的。
赶在年前动身,正好陪九少爷过年。岑三娘算着时间刚好,就催着他们一家尽快动身,又叮嘱阿富,见了九少爷,记得告诉他一件事。如果他随身带着我在隆州送他的小玩意儿,让他烧了。别给人瞧见了。
阿富想起来了:少夫人做的园林模型啊,烧了可真可惜。
岑三娘道:那模型让九少爷留着,别的就烧了,不吉利。就这么给九少爷讲,明白么?到了记得让九少爷写封信来,他有两个月没给我写信了。
阿富听不懂,重重的点头:我记住了。一字不漏的讲给九少爷听。
送走阿富一家,岑三娘坐在书案前,想给滕王写封信。转念一想,丹华既然在武昭仪身边,这件事瞒不过滕王,就打消了念头。
墨已经研好,她提着笔又想给杜燕绥写信。写了两个字,想起杜燕绥那手俊俏的书法和那首诗经,觉得自己的字实在看不得。又搁了笔。
杜燕绥走了半个月了,也没有信来。岑三娘想,这时候交通不便,就算有信,也不会这么快寄回来的。
她觉得自己也需要找点事做,免得总会去想,去担心。
这时候杜燕婉已收了一麻袋鸭绒,正不知道怎么弄。岑三娘就把心思放在做衣裳上。亲自守着厨房用滚水煮了三遍,去了浮渣等物,又急着升了个空置的火炕烤干。
干透的鸭绒一口气就能吹起来。岑三娘当成商业秘密,只拉了杜燕婉进屋,结果两人打了个喷嚏,弄得满头都沾满了细绒,狼狈的跑了出来。
最后还是方妈妈指挥两个手脚灵便的婆子用沙布将干透的细绒收了起来。岑三娘担心会有细菌,又找着大夫配驱虫的草药来煮过,再晒干。
岑三娘担心老夫人不习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选中了黑七。先买了青色的织得紧密的细布裁了两件衣裳做内胆,把鸭绒填了进去。一麻袋收拾出来只填了一件长衣裳。
瞧着又厚实,又轻便。杜燕婉兴奋起来,让岑三娘赶紧拿给黑七试穿。
两人喜滋滋的带着衣堂去了。
黑七看着那件鼓鼓囊囊的衣裳,神情怪怪的:……行动不方便!
岑三娘就讨好的笑:黑爷您试试,主要是看暖和不。
我有老羊皮袄子!黑七放下衣裳,拒绝。
岑三娘厚着脸皮求他:您就试试,比着您的尺寸做的。
杜燕婉直说:如果能成,府里……将来就靠它赚银子使了!穿在中衣外面!
黑七沉默了下,拿起衣裳,回屋换了,束了腰带出来。
没有衣领,袖子也短。中间被缝成一个方块一个方块的。他皱紧了眉:你们确定能卖得出去?
瞧着他光脖子的模样,岑三娘直接笑倒在杜燕婉身上。
杜燕婉忍着笑拿了件青布外袍塞给他:谁会这样穿出去呀。诺,这是给你做的外衫,罩外面穿的。
黑七又进屋换了。外衣一套上,就像穿了件大袄在里头。
见两人瞪着眼睛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