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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
空青进了茶寮,举手一揖,微笑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听府里侍卫说,公子一直盯着我家的船,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在下隆州方铭。”方铭眼睛一亮,起身回了礼,“公子便是船主?这下可好了,遇到正主了。请坐!”
空青掀袍坐了,笑道:“船主是我家主人。不知公子为何要见我家主人?”
“你先回吧。”方铭打发了身边的老者,殷勤的给空青倒了杯茶:“我不是想见你家主人,我是想见这艘船的船老大。在下家中行商,因靠着这条江货物多行水路。家中正打算置办一条货船……听我府上的管事说,您主人的这艘船似与别的舟船大不相同,是以想请教船老大,这样的船是请何处的匠工建造的。”
原来是这样。空青再无兴趣和方铭交谈,离座笑道:“方公子可南下苏扬二地,那里造船手艺高的匠人甚多。我家主人的船也是购自那里。告辞。”
“多谢!”方铭拱了拱手。
空青停下了脚步,转身又道:“方公子还请回府去吧。我家主子好静,不欲被人打挠。”
方铭愣了愣,心想自己在旁边看看就叫打挠?他家主人未免也太摆谱了吧?神情便有些不悦,看了眼那艘船,不觉又是一愣。
此时未过午时,阳光自东而来,码头上林立的船只都沐浴在一片温暖的光线中。那艘船停靠在码头边沿,与别的船刻意拉开了距离,显得异常醒目。船舱里走出一名男人,穿着件银白色的苎麻深衣,阳光映照,身姿如冰雪。
“叠雪裁霜。一件苎麻,十两金。我的钱还是不够多啊。”方铭羡慕的啧啧几声,摇头去了。
空青上了船,见自家主人出得舱来,赶紧上前将岑府一行细细禀告。
“她想托我带针线活儿?”男了笑了笑。
空青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
男子款步走向船头,享受着河风的舒爽,片刻后开口说道:“让她亲自送来。”
“是!”
恶整范夫人
“三娘子!三娘子!”百草进了院子,提起裙子就往楼上跑。
许氏瞪了她一眼:“做什么这么急?三娘子午睡还未起来,吵着她我揭你的皮!”
百草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攀着许氏的胳膊兴奋的说道:“妈妈不知道,我在门口看了出好戏。”
许氏正要说话,楼上传来岑三娘懒洋洋的声音:“妈妈,百草回来了?”
“三娘子!我回来啦!”
岑三娘穿着件白底撒蓝碎花的家常短襦,披散着长发,趿着双薄底软鞋慢吞吞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三娘子,我给你梳头。”许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去拿梳子和头油。
岑三娘最烦夏天用头油,赶紧制止:“我又不出门,天热抹了头油腻得慌。让百草给我编成辫子就好。”
许氏只好作罢,嘀咕着往外走去:“门没栓严实,来个人瞧着怎生是好……”
岑三娘饮了口百草递来的凉茶,笑着对百草说道:“九哥儿使阿富找你出去说什么了?”
百草细细梳着头发,想起方才那幕,笑得花枝乱颤:“范夫人今日登门造访,是四夫人接待的。九哥儿使坏,让阿富拿了把大钱让街上的小子捉了一口袋蚂蚱,悄悄放进范夫人的轿子里了。九少爷拉着奴婢躲在巷子里,一盏茶工夫范夫人就出了门,才上轿子就……哈哈哈哈!”
“哎哟!臭丫头,扯着头发了!”岑三娘护着头发歪着头嗔道。
百草笑得直不起腰来,干脆松了手,一阵大笑。
岑三娘自己编起辫子,想起那情形也忍不住笑:“九哥儿也不怕被捉个现行,堂祖母让他屁股开花!”
百草接过岑三娘的辫子用头绳缠紧实了,咯咯笑道:“九少爷机灵着哪,警告奴婢不准笑出声,自个儿捂着嘴。听到范夫人在大街上叉腰大骂,拉着奴婢就跑了。倒是阿富那小子,胆小得很,一路哭丧着脸害怕被老太太知道发卖了他。气得九少爷踹了他屁股一脚说,范夫人是你主子么?你这般难受!你不说百草不说,难道少爷我会去告发自己?猪脑子!阿富这才不吱声了。”
岑三娘心里觉得温暖:“九哥儿还说什么了?”
百草歪着脑袋学岑知林的模样:“九少爷说,莫说四万两,四十万两也休想让我叫范结巴姐夫!”
岑三娘脸上笑容僵住,喃喃说道:“范家愿出四万两银子的彩礼啊。”
百草不服气的撇嘴:“九少爷说的对,四十万两彩礼三娘子也不稀罕。”
“我是不稀罕,可有人稀罕。”岑三娘叹了口气,看到百草杏眼圆瞪,赶紧又叮嘱她一句,“你这些天多去走动走动,探探口风。别张嘴胡说,听到没?”
百草的神情渐渐变得惊惶:“三娘子,她们……她们真的想把你许给范家少爷吗?”
“所以让你多去探探口风嘛。记着,不管府里传出什么风声,你听着回来禀我就是,别冲动和人家拌嘴。”岑三娘板起了脸。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见岑三娘敛了笑容,百草压下心里的害怕和愤怒,认真的回道。
这时院门口传来许氏的声音:“大日头的,田妈妈怎么来了?”
岑三娘无奈的转身上楼:“说我在楼上午睡才起,换件衣裳。给田妈妈端碗凉茶请她歇着。”
岑三娘上楼换衣裳,楼下传来田妈妈的声音:“那位京城来的小哥儿又来了,留了话。老太太嘱我来告诉三娘子一声。”
岑三娘大喜,速度换了衣裳下楼。
束腰圆桌上摆着六双鞋。千层鞋底针脚细密。雪白的鞋帮子,黑色的缎子鞋面用同色绣线绣着卷云纹,蝙蝠等图案。岑三娘每一双都拿到手里细细看过,满意的说道:“妈妈和百草的针线都做得极好。好歹我也帮着粘了鞋底,说是我做的,也说得过去。明儿我亲自送去就是。”
许氏有些担忧:“奴婢听田妈妈的意思,老太太嘱她陪着你去。”
岑三娘放下鞋笑了笑:“正巧不知那人底细,有堂祖母身边持重的老妈妈陪着,我也放心。”
作者题外话:明天,,见个面吧。
初见(一)
轿子晃晃悠悠抬出了城。
空青走在轿子一侧,田妈妈本该走在轿子另一侧。她得了老太太的叮嘱,刻意走到了空青身旁:“你家主子没有住在城里驿馆吗?”
空青温和的解释:“我家主人行船经过隆州,所以暂居在船上。”
田妈妈不再问了。团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转头就给轿子里的岑三娘解释:“三娘子,咱们是要去城南外码头的船上见客。”
仿佛她刚才是替岑三娘询问来着。
轿子里传来岑三娘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辛苦妈妈了。”
以田妈妈的年纪,一直跟着轿子从城里走到城南外码头,的确辛苦。端午阖家去城南外码头看龙舟赛,田妈妈也是坐了顶青帘小轿随行的。
田妈妈最喜欢岑三娘这点,体恤知礼。她心里暗暗琢磨着,尽可能在老太太面前给三娘子多说几句好话。
到了码头,百草扶了岑三娘下轿,瞟了眼田妈妈。装六双鞋子的包袱本该百草拿着的,田妈妈坚定的拎在了自己手上。
“三娘子小心脚下。”百草扶着岑三娘慢慢走上踏板。
需要当心吗?岑三娘垂着头,一副娇弱的模样。登船的踏板不像比的别船只仅两三块木板拼成,完全就是一个小楼梯。两端还有雕花的扶拦,铺着大红猩猩毡。这让她越发忐忑。若非大富大贵人家,行船在外,哪里会有这样的讲究。
上了船,空青引着她进了船舱:“三娘子稍事歇息,小人去禀报主人。”
舱房宽绰,装饰华丽。
岑三娘看了眼,在客位坐了。田妈妈和百草垂手肃立在侧。
才坐下,便有一名侍女端了茶奉上,行了个福礼离开。
百草见舱房里只有主仆三人,低声说道:“三娘子,她穿的是绉纱裙子呢。”
“别说话。”送来的是盖碗茶,岑三娘揭开茶盖,愣了愣,慢吞吞的拂着茶沫子,缀了口。
氤氲的热气掩住了她眼里的惊诧。
侍女穿的绉纱裙子上有牡丹纹。这种绉纱料是织布时经纬线粗细不同,让衣料有了凹凸感。上好的绉纱能让布料上的花纹栩栩如生。侍女行走间,裙子上的牡丹花便似一朵朵正在绽放。
连侍女都比自己穿的华贵。
岑三娘穿了件白底满地撒玫红碎花窄袖襦衣,扎在高腰天蓝色绸裙里,臂间挽了条杏花色的披帛。梳着垂绍髻,戴了对金耳塞。她没有插神秘贵人送来的点翠蝶钗,也没有别的簪钗,用粉色的锦带系着发髻,锦带下一排流苏,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低头时,锦带的珍珠便落在腮边。出门时岑老太太瞧着,赞了声娴静温柔。
足足等了一柱香。案几上的茶只喝了一口便没再动过,岑三娘如老僧入定。
空青终于来了:“叫三娘子久等了。三娘子请随我来。”
岑三娘站起身,款款跟在空青身后。
船舱只有一层,上面四面围栏,搭起一座白色的帷帐。空青站在楼梯处躬身道:“三娘子请。”
岑三娘抬阶而上,在帐前停了停。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织花地毯,河风吹得纱帐飞起,露出一座精雕的冰山。她惊愕的眨了眨眼,有点想笑。
转过头,却看到田妈妈和百草被空青拦在了楼梯下。岑三娘深吸口气,低头走了进去。
作者题外话:今天会多更。不过可以晚饭后集中看
初见(二)
帐中摆着个硕大的冰盆,精雕的冰山缓缓融化,将河风被太阳晒出来的热度消融,格外清爽。
岑三娘惊愕的是此人的豪奢。六月天若不在舱顶这处晒着,又有河风吹来,哪里需要摆上冰盆。但他就是用了,只为了享受舱房里感觉不到的蓝天白云和夏日阳光。她想笑,是她想起了空调,暗骂你再豪奢也是个古代土包子。
纱帐里安放着两处榻席,那人穿着件银白色的苎麻衣,像帐门口摆放的那座冰山,散发出冷咧之气。阳光照在他脸上,纤毫毕现。他的双瞳黑的发蓝,幽深的让岑三娘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
她并没有直勾勾的盯着他,轻垂下脑袋,以最娴静的姿态向对面榻上坐着的那人福了福。
“坐吧。”那人开口说道。
岑三娘在侧方找了一处榻席安静跪坐着。
“你想让我帮你带针线活给你外祖父?”那人淡淡的问道。
岑三娘轻声回道:“是。如果您方便的话。”
那人没有回答,帐中一片沉寂。
安静的让岑三娘听到河风吹过纱帐的声音。她没有抬头看过去,老老实实的盯着面前案几上的茶碗。
这是越瓷青瓷。岑三娘因想着讨三老太太欢心,在品茶和茶具上狠下了番工夫。岑府里的越瓷茶碗也是千峰翠色集一身的越瓷精品,但岑老太太拿出来赏玩的精品茶盏也不如眼前这个。岑老太太曾无限感慨,越窑青瓷里最*的只供皇家。
岑三娘仅凭先前奉上的那碗茶和眼前这只茶碗便谨慎起来。
那人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怎么不说话?你不好奇我是什么人,和你外祖父是何关系,为何要送你点翠钗?”
岑三娘轻声说道:“问过空青了。他说您的名讳不方便提及,行程也不方便透露。既然与外祖父有渊源,又送三娘贵重的点翠钗,三娘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