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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看到老大抓起毯子上的米糕往嘴里塞。慌得岑三娘和逢春赶紧去抢。杜燕绥笑得肩头直耸。笑了会儿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人马,心里又紧张起来。他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岑三娘和孩子,径直出了院子。
黑七很自然的跟了过去。
“不对。”杜燕绥停住了脚步,“没有人知道滕王收留了我儿子。宫里也不会算得这么准,知道我们今天来了隆州。”
黑七想了想道:“不是找咱们的。”
杜燕绥望向绿树遮蔽的宫苑,缓缓说道:“是找滕王的。”
主仆二人相对苦笑。好事情便罢了。坏事情,得庆幸来得巧。如果一道旨意要圈禁滕王。儿子又危险了。麻烦的是,滕王的人情不能不还。
“叫荆楚领着侍卫守着院子。如果无碍,明天我们就辞行。如果有事,先护着他们母女离开。滕王与武氏之间的纠葛太深,此地不能久留。”杜燕绥吩咐道。
黑七应了。又问他:“丹华姑娘陪着许妈妈先行一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丹华和许妈妈先去安置打点。黑七这话里的意思却是问杜燕绥怎么安置丹华。
杜燕绥极自然的回答他:“丹华想留就留,想走便走。我都不会勉强。”
黑七的目光瞟了眼院子:“我是想问,你打算……”
“你瞎想什么呢?”杜燕绥这才反应过来,“早说清楚的事,不用再想。”
黑七就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杜燕绥反而奇怪了:“你怎么突然说起丹华来?你自个儿说正妻的位置要留给夏初,等安定了,要给她和杜总管迁坟。”
“不是我。”黑七皱眉说道,又有点难过,“少夫人前日还问我,皇上撤了旨,夏初和杜总管是否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了。”
“回头安稳了,我再给她说吧。”杜燕绥轻轻叹了口气。
这边安排着将来的事。那队人马风尘扑扑的来到了青石长阶下的宫苑门口。
抬头看着石牌坊上刻着阆苑二字。穿着紫深色官袍的内侍尖声笑了起来:“当真是仙境一般。”
等着王府的侍卫雁翅般沿着山道排成两行,中间铺上了长长的毡毯。内侍一摆拂尘,倨傲的站在了正中。
王府长史换了官服匆匆的下了石阶,见那内侍只有三十出头,极为年轻,身上穿着一品总管太监的紫袍。护着他前来的是千牛卫和羽林军组成的队伍。还有两名女官陪着位宫里的嬷嬷。那内侍颧骨高耸,看面相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心头突突直跳,赔着笑脸作揖:“迎接来迟。望公公恕罪。”
“前头带路吧!”内侍也没个笑脸,迈上了台阶。
长史躬着身落后一步台阶陪着:“下官王府长史,公公怎么称呼?”
“刘公公乃是宣德殿总领太监!”旁边一个小内侍抢着答道。
长史心跳得更急,赔笑道:“原是皇上身边的,失敬失敬。胡公公年迈荣养去了吗?”
刘公公睨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胡公公眼瞅着该荣养了,偏偏犯了错,杖责死了。”
笑声在黄昏寂静的时光中又尖又利,长史的心顿时摔落进背阴的山林,刮起了凉凉的秋风。
不敢再问,引着刘公公踏上一百零八级石阶,到了正殿。
殿外青石铺整的广场上早摆好了香案锦垫。滕王领着王府属官幕僚早侯着了。
寒喧两句后,刘公公喊了一声滕王接旨。众人就跪了听旨。
旨意却是平平,大意是平定西突厥,皇帝高兴,赏赐所有宗亲一车绢帛。勉励大家以后继续努力工作之类。
长史擦了把冷汗,放下心来。
请刘公公入殿赴宴。安排随行去歇息。
滕王的目光在刘公公的紫色官袍上停了一会儿,温文尔雅,话并不多。上的酒菜名贵,保持了一贯奢侈闲散的形象。
宫里来人能进殿赴宴的毕竟是少数。王府属官们轮流一番敬酒奉承。又有乐伎歌舞相伴,气氛倒也热闹。
长史寻了个机会悄悄告诉滕王,胡公公已受杖责而死。滕王沉默了下。胡公公是因他而死。他举杯一饮而尽。
刘公公似笑非笑的看着滕王,举起杯来:“王爷,咱家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他的笑容与眼神无一不透着得意。
是这个人顶替了胡公公的位置。胡公公的死和他有多少关系?滕王眼神微寒,酒杯就放下了。
“王爷是宗亲,瞧不起咱们这些身体残缺的奴婢也是应该的。”刘公公尖锐的声音让殿内一静。
长史和忠于滕王的人赶紧围着刘公公奉承起来。
滕王的目光扫过宴席上两名身姿如松的属官,懒得再应酬下去,便要借醉酒遁离。
“王爷,听说王爷宫苑依山而建,景致异常美丽。半山更有道百丈瀑布,建得一座闻道台。今夜有明月。月下观瀑,品茗论道极雅。咱家临行前,皇后娘娘特意叮嘱咱家要去观上一观。”
武氏!滕王一拂袍袖:“备轿,上闻道台。”
几乘小轿沿着蜿蜒的青石路行去。长史跟随在滕王轿前,焦急的禀道:“王爷,宫里来的女官和嬷嬷本是请三位侧妃娘娘作陪。方才岑娘娘传信来,说皇后娘娘下旨赐了她一壶酒。娘娘不敢喝,正拖延着时间。”
她要岑六娘喝什么酒?为何单给岑六娘?滕王皱紧了眉。宫里来人来的突然。胡公公没了的消息竟然没传出来。
“去那边说一声。方便的话让他们今晚就走。”滕王吩咐了声。
长史低下头,想起艳美的岑侧妃,心生恻隐。他慢慢落在人后,转身招了顶轿子一阵飞奔。
转过一处弯道,只见前方一道瀑布在月光下白练般悬在山壁上。水汽蒸腾,落潭无声,一股暖意袭来。因是温泉,两侧青草绿树似比别处更茂盛,崖边铺满了黄色的野菊。潭上一方石台,无栏无亭,清亮如璧。石台上点着几盏宫灯,安放着两只蒲团,一方案几。
“退下吧。人多如何闻道?”刘公公吩咐前来保护他的千牛卫和羽林军。
滕王挥了挥手。一众下属也退了下去。再挥手,众人已转过了山道,看不见两人。
他择一蒲团落了座。刘公公坐在了他对面。
“皇后娘娘有话对本王说?”滕王淡淡的问道。
水汽扑上石台,月光与灯光顿时变得朦胧,他的脸隐在雾气中看不清是喜是悲,那双幽深的眼眸显得越发明亮。
刘公公默默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邢窑瓷瓶搁在案几上,伏地朝滕王磕了个头:“奴婢本该死在浣衣局。是皇后娘娘一手提携。娘娘已到了紧要关头,求王爷相助。”
“送去给岑侧妃的也是这样的酒吗?”滕王看着那个三寸小瓶轻声问道。
刘公公没有回答,仍伏在地上,声音哽咽起来:“皇上头风发作,严重时不能视物。娘娘不惜身子,帮着处理政务……皇上想要废后!”
滕王懂了:“所以,她要我死。想让皇上信任她,打消废后的主意是吗?”
刘公公什么话都不说,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胡公公何时去的?”
刘公公低头说道:“奴婢出宫那天。”
滕王又道:“从长安到隆州路上走了几日?”
“禀王爷,一路日夜兼程,不敢耽搁。”
看到刘公公目中的哀求与眼泪,滕王璨然一笑,伸手取过瓶子,一饮而尽:“岑侧妃我会瞧着办。你回宫覆命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刘公公狠狠的磕了两个头,爬起来,躬身退走。
也许是见刘公公带着人撤走,王府的属官走了过来。
“都散了吧。今夜月色不错,本王想在这里单独呆会儿。”滕王叫人散了,独自坐在石台上,只觉得心被狠狠的挤压着,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闻道台。媚娘,这地方选的不错。今闻道,我就算死,也能死个明白了。”滕王喃喃说道。
他突然觉得极其疲惫。那些恨那些爱,都懒得再去想。身上渐渐的凉下去,眼前浮现出李承乾关切的脸。
“太子,他抢了你的江山。他也不好过。”滕王喃喃说道。
“傻子!”杜燕绥骂了声,捏着他的下颌,随手折了根细枝探进了他嘴里。
一滩秽物呕吐了出来。
杜燕绥背起他,飞快的朝着外面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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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
洛阳
“你做什么!”大概是树枝划伤了他的咽喉,滕王的声音有些沙哑。。。
杜燕绥气结:“留着精神吧!我救你一命,人情还你了。”
后背挨了一掌,杜燕绥一愣,滕王已借力从他背上跃起,轻松的跳了下来。一手抚着喉部,看他的眼神颇为恼怒。
大概是见杜燕绥太过惊奇,或者念着他终是一片好意。滕王转过了身,负手望向瀑布低低的解释了句:“不是毒。”
杜燕绥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
“她想让我死,不会用这种笨办法。”
杜燕绥挑起了眉,抄着胳膊靠在了一旁的山壁上。
毕竟滕王是今上的皇叔,皇室宗亲。滕王无过错,武氏赐他毒酒反而落人口实。如果真想杀滕王向皇帝表忠心啥的。武氏会给滕王扣顶谋反啥的帽子。
“有句话是真的。皇上忌她,又想废后了。”
滕王解释了三句。杜燕绥心思一层层转动,明白了:“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换成了她的人,皇上肯定会忌惮她。她怕你站到皇上那边去?”
“嗯。”滕王应了声,却有些不耐烦,赶杜燕绥走,“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没等杜燕绥回答,滕王已走到了潭边石台,看到台上那滩吐出来的秽物,心情更坏,转身朝着来时的山路行走:“本王回宫了。回头把先帝遗诏给我,咱俩就两清了。”
“什么先帝遗诏?没有的事。吩咐了我一句罢了。”杜燕绥一口否认。
滕王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淡淡的笑了:“杜家仍欠本王的人情。”说完拂袖而去。
望着滕王的背景,杜燕绥叹了口气。这时他有点同情滕王。前一刻还得意替废太子承乾出了口恶气,欢喜自己可以坐山观虎斗。后一刻就被逼着痛快饮下武氏赐的酒,向她表明自己对她言听计从。棋局偏离了他设定的方向。骄傲的滕王心情极为不爽也是应该的。
事情发展到今天,该怨谁呢?
滕王原本只是对今上没有好感。谁叫两人中间又多出一个武媚。何况是滕王这种自负高傲的男人,哪里忍得了。顺理成章的开始算计起皇帝来。
他不是滕王。三娘也不是武媚。别人家的烦恼,与他何干?先帝遗诏?他都想明白假死遁走了,他才不要再卷进这场风婆里。欠他人情就欠着呗,欠习惯就好了。杜燕绥想着想着就释怀了。大步朝着别苑走去。
滕王回了寝殿,挥退了左右,疲惫不堪的躺在床上。
细碎的脚步声慢慢的接近,在低垂的帐幔外停了下来。徐夫人温和的声音随即响起:“王爷,饮碗燕窝润润喉吧。”
滕王咽口水都能感觉到疼痛,暗骂该死的杜燕绥,也不知道轻一点。道:“放桌上吧。”
他起了床,掀起帐幔走了出去,坐在桌旁慢条斯理的吃着香甜的燕窝。
“宫里头的信送到了。皇上头风发作疼痛难忍,胡公公正巧呈茶水过去,倒在了皇上身上。皇上大怒,事后又后悔。”徐夫人忧伤的禀道。
滕王哼了声,把勺扔下,碰得瓷碗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头晕目眩不能识物,又忌惮武氏,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