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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夏初所说,国公府终究是国公府,差银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着。赚银子的事自然也急不得,需要慢慢的等待机会。
她能想到的卖地板卖鱼卖牡丹,都只能解燃眉之急。做头花这种高成本低销量的事不可能让国公府瞬间暴富。
想到这里,她朝夏初笑了笑:“我心急了。日后有什么想法,大胆提。我会仔细考虑的。”
夏初觉得岑三娘最能让自己信赖的就这点。一个好主子知晓轻重缓急,还懂得倾听他人的谏言。岑三娘的鼓励让她越发自信起来。
那匹綀子剪下了一块,也废了。
“时间尚早,今天又不出门了,不如多做几枝。反正料子也用了。”岑三娘平静下来,慢悠悠的继续做。
夏初知道她想开了,抿嘴一笑,就给她打下手。
到午饭时,两人又做了两枝出来。
岑三娘调了颜料,仔细的上了色。
一朵玫紫,一朵蛾黄。
都是重瓣的牡丹。
朝花吹口气,薄薄的花瓣就飘动起来,煞是美丽。
“拿匣子装了,晚间顺便给二姑娘。多的材料先收着,空了也给你和阿秋做几枝戴。”岑三娘扭动着脖子,不打算再做了。
夏初惊喜不己,笑吟吟的找匣子装了:“我和阿秋瞧着这头花,心里早馋了。只是奴婢那能插牡丹呢。”
“放心吧。我又不是只会做牡丹。回头问问阿秋喜欢什么花,空了就做。”岑三娘笑着答道。
坐了一会儿,方妈妈和杜燕绥同时回来了。
杜燕绥带了个大夫回来。
“……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刘太医。今早进宫给昭仪瞧喜脉去了。我等了一上午才请了来。”杜燕绥悄悄的告诉岑三娘。
武昭仪怀孕了?她生的儿子好像是被她杀了的吧?
岑三娘脑子里猛的想起一段流传的历史故事。
历史上说武媚娘在感业寺时和高宗有了首尾。进宫七八个月后就生下了皇子。
恰好见杜燕绥进来,夏初就避了出去,书房没有别人,岑三娘脱口说道:“好在武昭仪七八个月前早就出家当了真人,否则这儿子是谁的还真说不清楚。”
杜燕绥唬了一跳,伸手盖在她嘴上,急道:“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岑三娘吐了吐舌头:“我错了。”
杜燕绥认真的告诫她:“三娘,有些事,打死都不要吐露半句。明白?”
岑三娘也认真的点头,小声的嘀咕道:“皇上本来就宠爱她。她这回有了身孕,再生下皇子,不知多少人嫉妒眼红着。你明天就回宫里消假当差了,可得小心点。皇宫不是什么太平地方。”
她整了整衣裙,去正堂让老太医看脉。
听了她的话,杜燕绥心里翻江倒海。
皇帝还是晋王时,东宫里的女人为他生下了如今的太子李忠。皇后无出,宫里几名嫔妃生的皇子尚幼。
以皇帝对武昭仪的宠爱。如果武氏生了儿子,会怎样?
他想起了先帝玄武门变杀隐太子李建成。想起皇帝同胞兄长李承乾被废。隐约的觉得如今的皇太子李忠前程不妙。
母凭子贵。如今武氏只是个昭仪,招缆他只想自保。可等她有了儿子,难免不会生出野心。
杜燕绥想到了先帝说的话。
那时滕王想着武媚娘无子,侍奉过先帝。先帝一旦驾崩,无子的嫔妃依律会被送进感业寺。就遣他先回了长安布署。他则趁机进宫见了先帝。
先帝告诉他,袁天罡和李淳风曾批语,当心女主天下。他思来想去,眼前总晃动着武氏初进宫时驯马的豪气。先帝道,此女心志不输男儿,又艳若桃花,留下唯恐祸乱朝纲。留下遗诏,嘱他侍机除去武氏。
他心想武氏离了宫,跟随滕王。除非滕王想谋反,否则这个女人不会对大唐江山有什么影响。
顾念着滕王的情谊,他藏起了遗诏,放过了武氏。
一朝留手,武氏反而进宫成了昭仪。
武氏让皇帝提拔重用他,有意招缆。他回到长安,也正需要皇帝提拔。
等他知道被封将军是武氏的推荐时,他已经被动的接受了武氏的示好。杜燕绥想,如果武昭仪只是求个平安,他能做到。
等武氏生下皇子,又有皇帝宠爱,她要的不仅仅是在宫里平安渡日呢?
他该怎么办?
是遵从先帝遗旨除掉武氏。还是配合她,让她一步步成为后宫之主?
一时间,杜燕绥心乱如麻。
刘太医在宫里甚受嫔妃们欢迎。宫里虽有医女,平安脉一类仍由他主脉。杜燕绥等了一上午,才候着刘太医得了闲,请了他回府。
刘太医诊了脉,摸着下颌的山羊胡慢条斯理的开口:“少夫人脉微芤,弦滑。不妨事,多休息,开副药调养着就好。”
岑三娘听不懂。
老头儿笑呵呵的:“少夫人无需担忧便是。”
说着起身去了。
杜燕绥陪同着,等他开了方子,就交给阿秋去抓药。包了诊金,送刘太医出去。
他迟疑着,终于没忍住:“刘太医,内子还会疼么?”
刘太医冲他眨了眨眼睛:“少夫人葵水初至,腹抽搐只是不适应而己。日后若有了身孕,什么不适都没了。全赖将军照顾了。”
这话说的,杜燕绥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心里仍记着岑三娘的话,顺着刘太医的话问了下去:“听说脉象就能看出怀的是男是女。将来内子如有身孕,还请太医多多费心。”
武昭仪怀有身孕,宫里宫外关注的人多了。刘太医不免敏感起来。
杜燕绥是皇上的亲信,他也不愿得罪他,含糊的说道:“只有七八成把握。月份大了,把握大些。但毕竟没有百分百把握,一切还得看天意。”
说完拱了拱手,笑呵呵的去了。
话里意思是,他已把过脉,有七八成把握武氏会生皇子。
杜燕绥品味了番刘太医的话,嘴里苦涩无比。
回屋之后,摆了午饭。
杜燕绥食不知味,吃完就进了卧室。
才吃完不能睡午觉。岑三娘正好听方妈妈禀事。
“上午一共买了四十个粗使下人。四名绣娘。照少夫人吩咐,让正气堂先留人。尹妈妈作主留了八名。”方妈妈有板有眼的回禀。
“祖母母亲和燕婉都住在正气堂。母亲病着,房里要多几个下人使唤才行。”
方妈妈看了她一眼又道:“少夫人,你明日是不是要见见府里的人?”
岑三娘想了想道:“既然添了人,还是要见见的。正气堂由尹妈妈作主,咱们不去插手了。你去告诉杜总管一声,把正气堂和前院之间的穿堂打扫出来,明天巳时把人都叫齐了,我见见。”
“是。”方妈妈应了。
岑三娘就告诉阿秋和夏初她去睡午觉,挑了门帘进了卧室。
进屋就看到杜燕绥坐在罗汉榻上发呆。
“太医说什么呢?你摆出副苦瓜脸来。”岑三娘好笑的伸手去揉他的脸。
杜燕绥捉着她的手,不怀好意的看着她道:“太医说了……”
岑三娘嗔道:“说什么哪!我都听不懂。”
杜燕绥故意唉声叹气:“太医说,你怀了孩子就不会疼了。那得等多久啊!”
岑三娘挣脱他的手,啐了他一口道:“去书房睡去,不正经。”
她打了个呵欠,径自放了帷账脱了外裳,小心的上床躺了:“我要睡午觉了哦。你打算在我房里赖到几时?”
“我哪点不正经了?我都愁成苦瓜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何必担忧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先把岑三娘吃到肚子里安了心再想别的吧。
和岑三娘调笑着,杜燕绥脸色放了晴,站起身走了过去。
他脱了鞋上床,靠了床板坐着:“昨晚我不在,你睡着了没?答案不满意的话,哼哼。”
岑三娘吃吃笑着:“是,相公不在身边,小女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意了吧?”
杜燕绥满意的伸出了胳膊,将她连人带被揽进了怀里。
“真是的。”岑三娘一边埋怨着,一边将脑袋靠在了他胸口,找了个舒服位置躺着。
杜燕绥伸手抱着她,就舍不得放了。
他又不敢给她说宫里的事惹她担心,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三娘,明天我回宫销假。府里就靠你了。我不在身边,偏偏你又不舒服。”
岑三娘心里一暖:“你听到我和方妈妈说话了?”
杜燕绥点了点头,突想起一事来:“你还不知道吧?我进了宫,十天才沐休一日。晚间就住在宫里的北门禁军营里,回不了府的。”
“啊?”岑三娘大吃一惊,这岗位也太辛苦了。
她撑着脑袋,仰起头看他,嘟着嘴不满的说道:“真的不能回家呀?”
嫁过来才几天,自己就要离开。杜燕绥心生不舍,无奈的说道:“千牛卫和羽林卫都是如此。”
好吧,岑四娘都能习惯,她也能。
岑三娘抱着他,脸贴在他胸前闷声说道:“我知道了。”
一时间就觉得有好多事情要说。
“……方妈妈是我从厨房提拔起来的。管咱们这个偏院还行。总管整个府邸的内务经验就少了。”
“手里虽然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可就怕出个什么事,应付不了。到时候怎么找你呀?”
“对了,你昨儿说滕王送织锦阁一成干股,有多少钱啊?你还没说他为什么要送重礼,是不是和武昭仪怀孕有关?”
“我今天瞧着那株玉楼点翠,还是决定让杜总管拿去卖掉,现银比那盆花好看。你说呢?”
“我还带着阿秋和夏初做了头花出来。你下午去瞧瞧,看分得出哪朵是真哪朵是假。本想着还能开家店,结果成本高,又费时,只好算了。”
岑三娘喋喋不休的说着。
杜燕绥听着,觉得心里渐渐踏实起来。
他抚摸着岑三娘的头发,轻声告诉她:“我看夏初和阿秋都能帮得上你的忙。何必另选你不熟悉的管事妈妈。何不用她俩?”
岑三娘点了点头:“这办法好。”
“王爷只是示好,想着我在宫里,消息灵通。不求别的,只求能应个急。所以那成干股我就收下了。过几日,徐夫人大概就会登门送银。你尽管收下就行。别的推我身上,不用和她多说。”
“……府里若有什么急事,去找黑七。他不受侍卫班管,也没住在前院。他住在咱们后门旁边的小屋里。顺便还能帮着守门。”
岑三娘来了兴趣:“黑七对我不满的很呢。”
杜燕绥微微笑了起来:“黑七父亲是祖父的亲兵。从小看着我长大,他从前只是误会你而己。你别和他那臭脾气计较。”
“他成家了没?我瞧着他三十出头了。”岑三娘又歪楼了。
杜燕绥摇了摇头:“我在王爷身边**年。我随王爷去哪儿,他就跟着来。每到一地都事先安排好退路。生怕哪天我被王爷识破身份砍了,哪有心思成家。”
听他这么一说,岑三娘对黑七的印象就改变了。
她又打了个呵欠,想着杜燕绥今天又不会走,就闭上眼睛抱紧了他的腰道:“我抱着你睡好不好?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杜燕绥正舍不得,昨晚睡了一夜书房,总感觉身边少了些什么。得岑三娘应允,不由得心花怒放:“行啊,咱们各盖各的被子睡就好了。”
胳膊搂着他的腰,极踏实的感觉,岑三娘嘟囔了几句就睡着了。
感觉着身上压着的重量,杜燕绥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