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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盘里放着拜贴,落了邹氏的款。
杜老夫人看了眼,将拜贴转给了岑三娘:“既是你娘家嫂子和堂妹,明日吩咐厨房摆了席留午饭吧。”
岑三娘应了。
回去的路上,她就想起回门那日邹氏送的礼和七娘奇怪的态度。
“还记得二堂嫂当时送的是什么礼么?”
夏初想了想道:“是对纯金镯子,份量不轻。一只足有三两重。您平时基一不戴那么重的金镯,就搁在箱底没拿出来过。”
岑三娘吃了一惊,邹氏这哪是在送金镯子,明明是在送金子。
她心里越发对两人的来意犯了嘀咕。
第二天,岑三娘换了见客的衣裳,告知了杜总管一声,让他代为处理府里事务,留了夏初在场旁听。
自己带了阿秋去了正气堂。
摸约巳时左右,两顶软轿从门口接了邹氏和岑七娘进来。
邹氏穿了件湖绿的襦衣,系着鹅黄色的长裙,外间披了件红色的薄纱连身大袖连身开衫。那件纱衣轻薄如云,风一吹就飘动起来,衣上彩绣的花鸟像活了似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梳了尺余高的髻,浓密的黑发上插着样式繁复的金饰,长长的流苏下坠着一颗颗红蓝宝石。手腕上戴着好几只或宽或细的金镯子。
腰带上不仅系了荷包,玉饰,金饰,带着流苏。
遍体金光闪烁。
岑三娘瞧的目瞪口呆。
这也太华丽太隆重了点吧?邹氏是来炫富的?
岑七娘和她一比顿时黯然失色。双环髻上步摇小巧玲珑,浅紫色的绢衣,白色的高腰裙子,腕间一只坠着白玉兔子的细金镯子。得体简单。
十三岁已经能勒出饱满的胸,脸又白又圆,配着一双大眼睛,娇憨可人的蜜桃似的。
两人拜见了老夫人,就坐下来吃茶叙话。
杜老夫人也被邹氏这一身晃花了眼睛。听得她娘家姓邹,就想起来了:“长安城里有名的邹员外可是你父亲?”
“正是家父。”邹氏笑吟吟的答道。
看得出杜老夫人没像岑四娘那样介绍邹百万,而是客气称员外,邹氏相当高兴。
大唐对商业放得开,做生意的人比比皆是。台面上虽然仍摆在士农工商四行之末,可这是经济繁荣的大唐。有钱的商人地位并不低。
这也是邹氏能顺利嫁给侍郎府公子的原因。
邹氏赞老夫人精神矍铄,又赞岑三娘打扮清雅。夸了国公府建筑大气,又夸老夫人处布置精致华丽。八面玲珑的商家女儿本色尽显无疑。
花花轿子人抬人。
邹氏嘴里都是恭维的好话,又挑着喜庆的笑话哄老夫人开心。
杜老夫人也相当给面子,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岑三娘见七娘一边伶俐的插着话,一边悄悄的给自己使眼色。就回了她一个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邹氏的来意尚不清楚,小丫头的事延后处理吧。
可能感觉距离拉近了,说话不再那么生分。邹氏就笑吟吟的说道:“亲家么,应时常走动才对。听说杜夫人身子骨不太好,正巧家父收得几枝有了年头的老参,我就讨了来。不知去看望杜夫人,会不会打挠到她?”
岑三娘曾暗暗猜测,张氏得的是白血病一类的。别说在古代,现代都是重症。这时没有化疗,也不可能进行骨髓移值,只能拖着听天由命了。
老参补气血。只要国公府有银子,张氏的药里就不会断了参。
听到邹氏是送的老参,杜老夫人也动容了:“初此登门就送如此名贵的礼,叫国公府还礼都为难了!”
一般人家登门,会带礼盒,六色八色不等。多是表示礼节。回去的时候,主人家也会准备相应的回礼,才不会失礼。
有年头的老参有价无市。几十年参龄,能卖出千两银子。若是百年难遇的参,几千两银子也值。
邹家这礼,的确让国公府为难了。
邹氏笑道:“老夫人这话叫我这做小辈的就汗颜了。这两枝参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随便打发妾身两匣子点心,妾身都受宠若惊。还望老夫人一定收下。”
想着张氏的病,老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是从前的国公府,哪里瞧得上这两枝老参。如今能让张氏用药好一点,老夫人就不忍回绝了。
邹家这礼送得太巧,必有所图。老夫人迅速和岑三娘交换了个眼色。静静的等着邹氏说出来意。
杜老夫人笑道:“既是你一片心意,老身便替我媳妇收下了。本该领你去看看的,只是她身子太虚,恐会失礼。”
邹氏就道:“等他日杜夫人身子好些,再去探望也一样……咦,怎么不见二姑娘?”
岑三娘愣了愣。
杜老夫人心里也咯噔了下。
难道邹家看上了燕婉?
燕婉是国公府的正经姑娘。邹家再有钱,也是商人。
杜老夫人笑容就有些淡了:“平日都是燕婉亲自在照顾她母亲。我媳妇身边一刻也离不得她。改日得了闲,再叫她与岑少夫人见礼。”
这是回绝之意。
邹氏送了重礼,见不着人不打紧,关键是说出自己的来意。
她笑道:“二姑娘真是孝顺。三娘有这样的小姑子是她的福气。”说着朝七娘使了个眼色。
七娘正巴不得和岑三娘单独说话,起身朝老夫人福了福,娇憨的说道:“老夫人,七娘想同三姐说说私房话。”
杜老夫人也想听邹氏说明白一些,就对岑三娘说道:“留了你堂嫂陪陪我这老婆子吧,你们姐妹自去叙话便是。”
小姑子的亲事轮不到她说话。岑三娘就起身携了七娘告辞出去。
杜老夫人示意尹妈妈出去守着,房里只留得她和邹氏两人时,杜老夫人就微笑着开口问道:“岑少夫人有话尽管说。”
邹氏却叹了口气,脸上笼上了一层愁云:“老夫人见谅。家父经营得道,在长安城也颇有薄名。只是再有钱,仍是低贱的商户人家。二姑娘是国公府的小姐,老国公爷是被先帝请进了凌宵阁受世代香火供奉敬仰的功臣。我娘家再有钱,也配不上您家的姑娘。家父素来敬重仰慕老国公,借着我嫁进侍郎府,与三娘成了亲戚,就三番五次的要我开这个口。老夫人,如您怪妾身冒昧唐突,妾身绝不敢有半句埋怨。”
杜老夫人看了眼她的打扮,心里明镜似的。
邹氏打扮的这般富贵,出手就是有了年头的两枝老参。明明白白的显露着财富。
话却说的极委婉。有钱是有钱,就是没地位。人家看上的就是儿子能娶到国公府的姑娘。想必当初把邹氏嫁进侍郎府也同样的想法。
如果国公府还有爵位,如果儿子没有牵连进废太子一案。娶国公府的姑娘,邹家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杜老夫人心酸无比。
可燕婉如今又有多少选择呢?
燕绥进了千牛卫,得了皇上赏识。根基尚浅。从三品将军和从三品的文官是两码事。管不了一户一部。
高门大户顾忌着废太子一案,更在意后族崔家对杜家的态度。
万一娶了燕婉,得罪了崔家,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杜家就指望着一个杜燕绥。人家看重的嫡子,绝不会提出娶燕婉。就算来提亲,也不过是旁支庶子或不成器的嫡子。
燕婉看似嫁得大户人家,其实日子还不如小门小户实在。
最重要的是,燕婉翻过年就十八岁了。张氏的病拖不了多久,母丧守孝三年。这一耽搁,燕婉能选的人家就更少了。
老夫人心酸着,难过着,沉默了。
邹氏一直注意着老夫人的神色。见她没有怒斥自己,赶紧又开口说道:“我娘家哥哥今年二十二岁了。打小被家父寄予厚望,不说文武全才,也粗通笔墨与武技。他跟着家父行商,邹家的生意有八成都交给了他打理……”
“邹公子既这般能干,提亲的人想必不少吧?”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的问道。
邹家有钱,不是国公府这类豪门大户,皇亲国戚,总有几品官会舍得将女儿嫁过去的。毕竟邹家极富有。
二十二岁还没有订亲,总不可能单单是为了等着娶燕婉。
“哎呀,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哥哥十六岁跟着船出了海。海外生意可是一本万利。原计划一两年就回来,没想到这一去就是四五年。出海有风险,谁家姑娘肯上门说亲的?这不,一耽搁,他回来就二十一岁了。家父着急的不行。原也不敢肖想国公府的姑娘。只是我那哥哥曾在乐游原时见过二姑娘一面,被家父一逼就吐露了心思。家父又对老国公敬重无比,就有心成全他。”
燕婉,式微的国公府姑娘,剩下的只有这重身份了……杜老夫人心里长叹一声。
“此事容老身想想。三娘嘱厨房做了菜,留你和七娘午饭。岑夫人自去吧,不用陪老婆子了。”杜老夫人温和的说道。
邹氏暗暗松了口气。杜老夫人没有一口回绝,此事就有希望。
她脚步轻松的出了门,目光在送她出门的尹妈妈身上打了个转,看着她穿着半旧的衣裙,心里又多了几分轻视。
她心想,你杜家连国公爵都没有了。皇上碍着老国公的面子没有收回国公府的建制罢了。一朝收了回去,这里不过只是座从三品的将军府而己。
哥哥长相随父亲,不太俊美而己。行商手腕却是老练无比。将来继承了家产必不会败了家。有钱,什么美姬找不到?他却对你家二姑娘念念不望。否则,自己怎么会低声下气的自贬身份向一座空架子国公府求亲。
想着杜老夫人没有一口回绝,必定也是对邹家的财富动了心,邹氏越发瞧不起杜家。
偏偏家里小姑子又进宫封了美人。婆婆小心讨好岑三娘,盼着杜燕绥在宫里能帮扶女儿一把。
算来算去,邹氏都糊涂了。她还真想不明白,不知道这门亲事是谁家占了便宜。
岑三娘携了七娘回自己的院子。
岑七娘机灵无比,早发现三娘面色憔悴,一开口并不提自己的来意,反而嘘寒问暖,小心迎奉着。
这让岑三娘十分感慨。
搬进岑家三房寄居的三年里。六娘七娘的内斗就转向了她。
岑七娘最擅长的就是撩拨着六娘和三娘斗,自己扮乖巧,隔岸观火,从中得利。
“说吧,上回见你就有急事想和我说,趁二堂嫂留在祖母那边,此事清净,有什么话尽管说。”岑三娘饮了口红枣甜汤,感觉舒服了些。
“三姐,你帮帮你!”
屋里没有人,七姐就跪在了三娘面前。
雪团似的脸上布满了惶恐不安的神色。
想着她从小机灵,脑子里怪点子层出不穷。岑三娘小日子来了,也没力气拉她,端着甜汤慢慢喝着,淡淡说道:“起来说话。如果我办不到,你跪着求我也没用。”
七娘咬了咬唇,站起了身,深吸口气道:“祖母给我定了门亲事……我其实是偷跑出来的。从隆州到长安,书信往来大概要半月时日。二伯还不知情,我,我来长安是找方七哥的!”
十三岁就敢千里私奔!岑三娘差点被喝进嘴里的枣子噎着。
她看着岑七娘,果然人小主意大。岑三娘心里又是一惊,七娘喜欢方铭?
方家是隆州首富,和同在隆州的岑家也算通家之好。就算方铭也喜欢七娘,他也不敢接纳私奔出来的七娘啊。
“我知道方七哥在长安东市开铺子,可我不知道他开的是哪间。我把东市都逛遍了,都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