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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枫坐定后,扫过柳语夕,炎逸,和楼言初三人,心中早已明了,却故作不解地问道。
这样问了过后,那绛色华服男人脸上怒气更胜了几分,而炎逸却仍旧懒洋洋地斜倚着案几,不以为意地笑着。
柳语夕盯着对面的尘枫瞧,她当然知道尘枫这话不是随便问出来的,只是她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有何好处,聪明人绝不会只在这种事上逞一时之快,但以她的了解,尘枫不仅仅是聪明,心机也足够深沉,那么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连带着,柳语夕的目光不由朝首座之上的楼言初看去,此时,他已经放下手中的杯盏,眼睛正看向自己,柳语夕正想转开视线,突觉手掌一热,随即有种被碾压的疼痛传来。
柳语夕转过头,对上炎逸的视线,他的笑还是那么慵懒妖娆,但是眼睛里却多了一丝霸道和戾气,柳语夕只要尝试着转开视线,手便会受到挤迫,仍她如何使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也无法抽动半分。
两人便这样大眼瞪小眼,在外人看来,两人无疑是琴瑟和谐,可是两人视线间,分明迸射着火光。
突然,对面传来清脆的掌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尘枫,尘枫拍了掌后,便笑吟吟地对首座的绛色华服男子说道:“父皇,我看三弟与这姑娘躞蹀情深,不如就趁今日二弟回来,赐了与三弟作个侧妃,双喜临门,岂不好?”
苏什国主脸色缓了缓,两边都是自己的儿子,而旁边这个更是多年未见的爱子,正愁如何来化解多年前的那段冤仇,如今见尘枫出言,便正欲准奏,谁知旁边一直未有吭声的儿子,突然出声说道:“今日究竟是庆祝我回国呢?还是庆祝三弟纳妃?”
他的声音不温不火,但瞬间打消了苏什国主的念头,他微笑着用略显沉厚的嗓音说道:“当然是庆祝你回国了,这么多年没见你,父皇没有一日不在想你,还有你的母……”
苏什国主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楼言初淡如凉水的声音打断,“如今我已回来。”
短短六个字,便让苏什国主满心的话语噎在了肚中,唯有暗自叹息,罢了,只要他回来便好了,说那么多做什么呢?苏什国主脸上的笑纹逐渐加深,“是,你回来就好,就好……”绵长的尾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激动。
左首的尘枫看着两父子上演亲情戏,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仿佛层层叠叠的云雾,酝酿着深沉的风暴,只待得某一日挥剑斩开这些云雾,得见天光。
“父皇,我们几兄弟好多年没有一起习练了,不如今日来比一比,看这么多年,有没有谁生疏了?”
“好”苏什国主眼中染上笑意,“仍让父皇再给你们评一评,究竟谁输谁赢。”
第二十六章 输赢还尚早(上)
众人随苏什国主来到一块宽阔的草坪上,三位王子皆是手挽雕弓,箭羽则挂在马鞍上。三人坐于马上,气质截然不同,只听锣鼓阵响,三匹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在草坪上跑了一圈,楼言初和炎逸仍旧并排而行,尘枫却渐渐地吃不消了,他的马儿竟突然停下脚步,原地打起转来,就是不听他的话再继续前行。
尘枫无法,只好牵着马退出比赛,众人惋惜不已,柳语夕却知道,除非他故意,否则绝不可能发生这种低级错误的,他退出,只是为了让那两个人正面对上。
渐渐地,曾经不太明白的一些东西,她仿佛找到了源头,如抽丝剥茧一般慢慢地清晰浮现出来,尘枫做的一切看似显得有些笨拙,但无疑把那两人的关系更加地炙热化了,如此直接,如此简单,他的目的,竟是要让两人的怨恨更加深,这样一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不由自主地,柳语夕的目光对上了尘枫的眼神,尘枫轻轻一笑,好看的狭长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丝邪气。
他想要皇位,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那两人也有同样的思想,这一点毋庸置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未必不知道,但尘枫除了拥有渔翁的智商,还有六亲不认的狠心。炎逸,他满心满眼似乎就只有一个楼言初,他要对付的也只有楼言初。而楼言初,虽然心机智慧不在尘枫之下,但他却并不会采用这种损人利己的方式。
想到这里,柳语夕暗自心惊,她怎么会知道他不会损人利己,她对他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为什么她心底就认定了,他要做什么,必然是会强势地自己夺来,而不会去阴险地算计亲人,手段他不缺,同样,他许会狠心,但是他不会对亲人下手。
这片刻功夫,炎逸和楼言初已经在草坪上骑马跑了一圈,楼言初略靠前一些。对于这个比赛,柳语夕并不清楚规则,以为跑得快便是赢了,殊不知,草坪旁边突然冒出一个草靶子,炎逸和楼言初两人同时看到了,皆同时拔箭搭弓,风驰电逝,蹑景追飞,瞬时,两人已扬鞭远去,而草靶子中间并插着两根箭羽。
又驰过一段距离,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男子,举着一个草靶子绕着草坪跑动起来,两人又同时搭弓射箭,再一次同中红心。
苏什国主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而附近的女人们皆不由地松了口气,若是那箭稍有偏移,那举着草靶的人性命定然堪忧。殊不知,那举靶之人丝毫不紧张,这不过是他做惯的工作,这三位王子从来没有偏过靶子,更莫说射到他身上。
两人气势如虹,再一次从柳语夕等人所在的位置飞奔而过,真有凌厉中原的气势。
“唰,唰,唰……”再一次全中。
就在众人心眼儿被越来越激烈的赛事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尘枫突然出现在柳语夕身旁,低着声音,笑吟吟地问道:“你想他们谁赢呢?”
柳语夕下意识地移开一步,“怎会是我想谁赢,谁就能赢的?”
尘枫看到柳语夕的动作,脸上神情没有变化,只是眼中的被遮掩的邪气又窜出了几分,他含着笑道:“是吗?”接着又靠近一步,柳语夕退无可退,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诡异笑脸,“怎么我觉得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呢?”
柳语夕尚未答话,尘枫又道:“不如我来帮一帮你……”说话间,有什么东西从拢在袖里的手掌中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间,炎逸的马突然前脚离地而起,仰头嘶鸣,炎逸抚着马儿的鬃毛,贴着它耳边说了些什么,马儿便渐渐安静下来,接着向前跑去。此时,两人间本只相距三尺左右的距离,经此一事,生生地拉开了几丈远。
炎逸心中也明白,若是想在接下来的一半路程里,赶超回去,可谓不可能。但他却不愿输给他,哪怕马腿断了,他自己也要跑到终点。
这时,跑道左右两边同时出现五个草靶,不规则地在草坪上乱跑。楼言初面色沉静,双眸微眯,瞬间俯手从箭筒里抽出十支箭羽,真有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的气势,动作更是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这样子的楼言初,柳语夕从来没见过,印象中的他总是清雅淡然,仿若飘离凡尘之上,这样子策马挽弓的他让她陌生也让她震撼。她只感觉眨眼间,那十支箭便从他手指间窜了出去,依次的钉在移动的草靶上。
这一番动作做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起来,包括那些自认为有两把刷子的皇室亲贵,此时见了楼言初这一手连续十连发,也不由张大了嘴,惊奇不已。
而炎逸见到楼言初这一手后,扶着弓箭的手略微地颤了颤,但只这一颤,那箭便微微偏离了草靶的中心,虽然仍射在草靶上,但却不甚完美,况他习练至今,自认为连发五箭便已无人能敌,却没想今日,自己一心想挫败的对手,实力竟是自己的两倍,让他情何以堪?
再连发五箭,箭箭中红心,但心中一旦有了那不可逾越的距离感,接下来的发挥便没有初时的气势和完美,又有两箭射偏后,终于冲过了终点,差了楼言初整整三丈。
比起小时候最差的一次也多了两尺,难道这些年,自己不仅没有赶上他,反而差得更远了?炎逸脸上的慵懒妖娆尽敛,既无初时的张扬,也无失败的气馁,他只翻身下马,在众人簇拥在楼言初面前称赞的时候,他默默地走远。
楼言初耳听着众人的称赞,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笑容,但又有几分是真正被他听到心中去的?
炎逸走到席桌前,背靠着软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直到周围的喧嚣渐渐响起,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然后在众人中略略一扫,便看到了那个玫红色的身影。笑容慢慢浮上脸颊,他朝柳语夕伸出一只手,“过来……”
第二十七章 输赢还尚早(中)
他的笑容很明媚。仿佛胜利者是他一般,因为他知道,即使这个小比赛输了,那又如何,只要赢了眼前这个女子,便是赢了那人一辈子。若是才开始,他不清楚柳语夕和楼言初究竟是主仆,是朋友,但经过刚才,他已经知晓,她在他心中必然有着不同的地位。
今日,他那般平淡的反应反倒坐实了自己的想法,那样精明的一个人,若她真是一枚棋子,他大可不必如此淡漠疏离,他这样做的解释,只能是他不想让自己看清楚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却不想,他越是如此,自己心中就越是明了,因为他们是一辈子的宿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楼言初,他越是这样撇开。那么此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就越是不同,想到这里,他嘴角慢慢翘起,笑意宛然。
柳语夕不明所以地走过来,谁知炎逸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掌,轻轻一拉,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不偏不倚地往他怀中倒去。
柳语夕慌忙地欲从他怀里爬起来,却被炎逸紧紧一按,让她无从着力。他嘴边含笑,颇温柔地替她捋顺颊边散落的秀发,贴着她耳边轻轻说道:“别动。”
这时苏什国主和楼言初也已坐回了首座上,苏什国主看到炎逸搂住柳语夕只是沉下脸皱了皱眉。
炎逸一边贴着柳语夕的耳边,一边微抬了眼向首座上那人看去,楼言初却仿佛没看到一般,眼神投向其他地方。不由嘴角一弯,“他还是这么能演呢……”
“够了吧?让我起来。”柳语夕刚才的挣扎全被炎逸紧紧钳制住了,不知为何,她突然冷静下来,声音也清泠无波。
炎逸坐直身子,勾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娇若春花的女子,比之前段日子,她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就连此时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柳语夕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转变,她只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炎逸这样紧紧抱着。让她有些难堪。
谁知,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炎逸不但不松手,反倒握得更紧,脸上的笑容也蒙上了妖娆的雾气,他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听上去飘柔易散,“前段日子,你不是一直希望如此嘛?如今我满足了你,你又让我放开你?是因为上面那人吗?”他的笑容温如春风,只有此时近在咫尺的柳语夕才能感觉到那春风之下的洪波涌起,“我不会放开的,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
声音低婉柔靡,仿若对情人的细语,但柳语夕却因为他这一句话,心底一突,一种噬骨的寒凉爬遍周身。再看炎逸的模样,笑容依旧,但她仍然不可遏制心底的寒意蔓延。
就在两人僵持间,苏什国主突然朗声说道:“初儿归国,孤甚欣慰。骑射也已是人中翘楚,如今已及弱冠,父皇便赏赐你一件物事。”
说罢,苏什国主手臂一挥,一个白衣侍女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到御座之前。苏什国主从托盘里拿出那一定紫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