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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舱帘,与尹三娘子分了包扎伤口。
船上连大带小一共五人,吃水颇深,行进极是缓慢。韩蛋蛋划了一阵,身上出了一层汗,觉得一阵阵发虚,道:“你们有吃的没有?我饿啦。”关伯举接过桨道:“我来划船。”
尹三娘子铁着脸从舱下一个木箱中拿出几片面饼并一碟干菜,啪在往小饭桌上一搁。韩蛋蛋坐下便吃。一连吃了三片面饼,才觉得有了点力气,转头找找并没有水壶之类,弯腰从江面上拘水喝了一气儿,坐回舱中,见尹天弃正在打坐练功,不敢出声,默默盘算应付之计。
尹宝儿伏在尹三娘子怀中,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韩蛋蛋。韩蛋蛋一想到这病小孩一个月要吸三次人血,便极不自在,好在尹宝儿眼皮眨着眨着便睁不开了,趴在妈妈怀里迷迷糊糊睡去。
小船到了江心之后,再沿江而下,行进已快了许多。关伯举极是卖力,双桨一板,便有丈余,足足两个多时辰,丝毫不见力衰。到正午时江面上行船更加多了,韩蛋蛋心想:“我这时候猛的跳进江中,便有可能获救,大不了再冻个半死。”可心想尹天弃武功深不可测,万一逃跑不成,激怒于他,就会成了尹宝儿的“血点心”。每当有船从跟前经过时,这念头就盘旋一回,却始终下了不决心跳船。
江面上又出现了一条大船,那大船占着江心,也是向下游行进。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将追上小船。关伯举向旁边让了一让。那大船贴着小船划过来,韩蛋蛋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暗道:“爹爹常说‘只要砸开门,不怕遇到神’,我若是连跳都不敢跳,岂不白白费了这半天心思?”悄悄蹲起来,两手扶在船舷上,准备跳下去。
刚猛吸一口气,却忽听尹天弃道:“徒儿!”韩蛋蛋吓了一跳,一口气登时泄了,惊问道:“干什么?”尹天弃笑道:“我已收了你当徒弟,却还不知你的姓名。”韩蛋蛋正惊惧间,答道:“我姓韩。”尹天弃点头道:“姓韩,嗯,挺不错的。当年和岳飞一起抗金的名将便有一个叫韩世忠的,姓的就是跟你同一个‘韩’字。他的夫人名叫梁红玉,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巾帼英雄。”韩蛋蛋自小便听过梁红玉的故事,但从不知她便跟这位韩世忠是一家子,点头道:“原来他老婆就是梁红玉啊,我知道的。”尹天弃微微一笑,又问道:“你姓韩,可名字叫什么呢?”
韩蛋蛋心道:“我总之是要逃的,告诉他姓韩还不打紧,天下姓韩的人何止千万,可若是连名字也对他说了,天下叫韩蛋蛋的女孩恐怕只有我一人,他要追查起来,便容易得很了。”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尹天弃道:“你爹爹没给你取过名字?”
韩蛋蛋摇头道:“我自小便跟爹爹妈妈失散啦。我也不知道家在哪里,反正就是到处流浪,四海为家罢了。”她想既然想逃,那么一点线索也不能留下。
尹天弃沉吟道:“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没有名字,姓韩,嗯,我给你取个名儿罢,叫做玉楷二字。玉是梁红玉之玉,楷是楷模之楷,这名字的意思就是你会象梁红玉那样成为女子的楷模。”
韩蛋蛋听这两个字不错,竟有些动心,寻思:“只是我哪里能够象梁红玉一样成为女子的楷模?”念头一转,又笑自己傻气:“尹天弃自己是个人见人憎的吸血鬼,能起出什么好名字来?他若是能起出好名字来,也不至于生个儿子便将自己的名字转送。”忍不住笑了一笑。尹天弃见她笑了,也很高兴,接着道:“等我伤势大好了,咱们好好行一个收徒仪式。玉楷徒儿,为师武功不是很高,但江湖之中,提起为师的名字来,不怕的却没有几个。”说这几句话时,脸上大有骄傲之色。
韩蛋蛋心道:“你若不是武功很高,旁人又怎么可能怕你?这招叫做老母鸡夸蛋——下得不多个个大,咯咯哒咯咯哒!自吹自擂的招数儿,连三岁小孩子都哄不了。”虽瞧不起他粗浅的骄夸功夫,但对他的武功却由衷佩服,印象之中好象没有谁还比他武功更高,爹爹的家传武学虽罕遇敌手,其实眼下再看起来不过跟这划船的关伯举不相上下,只有张大哥姑姑或许能与尹天弃一敌,但也只敢说是“或许”而已。
过了正午,尹三娘子又拿出干粮来,分与众人吃。尹天弃身有重伤,饭量却真是不小,关伯举划了半天的船,也吃了七张面饼。关伯举取来水瓢舀水淘滤干净,众人凑合着喝了。尹宝儿吃了一小片饼再不能吃了,也不喝水,一遍遍干咽唾沫,好象病的更厉害了。尹氏夫妻互相望望,均轻轻点了点头。韩蛋蛋身在险地,心细如发,看得疑惑,待想明白了,不由得冷气直冒:“这病秧子到了喝人血的时候了!完啦,尹天弃明着说要收我为徒,实则是给他儿子找血点心来着。怎么办?”当真心焦如煎,殚精竭虑仍是不得一策。
船沿江而下,到了当日天色将黑时,将到夏港。那夏港去江阴不过几十里,韩蛋蛋曾跟父辈多次来过,由是一看两岸景色,便能记起路来。她离家已近一个月,中间几次死里逃生,真恨不得能快快回到江阴城,奔向再熟悉不过的老房子,只消喊上一声,爹爹、妈妈、孙振师叔、婶娘一齐出来了,都喊着“蛋蛋”,那么再多的委屈也会在一刹那间全都化去,不会有一丝痕迹。可现下这委屈却不仅没有化去,反而结成一块一块,全积在心腑之间。韩蛋蛋向江阴的方向一直望着,想着各索萨哥说过的话,好象爹爹是逃走了,那么妈妈与孙振师叔自然也不会在江阴城中的,江阴到底还算不算自己的家,就成了一个疑问。
船过夏港,天色完全黑了,尹天弃没让停,那关伯举便一直划船。尹三娘子问道:“掌灯不?”尹天弃骂道:“掌什么灯?这等蠢事还用问么?”韩蛋蛋觉得他过了夏港开始便心情烦躁,却猜不透是因为什么。
江面上仍有行船,大大小小,大船往往灯火明亮,小船则大多灯光昏黄,倒映在河面之上,碎的星星点点。韩蛋蛋就坐在船舱边呆呆望着远远近近的光影,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流下泪来。她也不擦,任泪水滑过面颊,湿了双腮。她不用摸自己的脸庞,单从泪水滑过的感觉,便已经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瘦了许多。
耳中听得尹天弃呼吸又深又长,知道他仍在打坐练功。她知道这尹天弃精明过人,没了逃跑的念头。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江风吹过一阵熟悉的气息,她觉得自己嗅出已到了江阴。那江阴城原先是极为繁华之地,应该早就看到城中的灯火,但现在一盏也看不到,这虽在意料之中,但亲眼看到之时,韩蛋蛋还是觉得心都要死了。
忽听尹天弃徐徐舒了口气,问道:“到江阴了罢?”这话不知是问谁的,因此在一小霎间没人敢回答,接着关伯举便抢着答道:“尹大侠,只不过七八里水路啦。”尹天弃嗯了一声,道:“掌灯罢。”尹三娘子点亮了油灯。
尹天弃笑道:“关伯举,你一路上倒是挺卖力的。来,你过来坐下,我调息了一天,内力恢复了三成,应该能解去你身上‘十日绝命掌’的掌力。”关伯举心里嘀咕了一整天了,喜道:“尹大侠,你原谅了兄弟啦?”尹天弃不置可否,关伯举便又惴惴,接道:“尹大侠,你自己也是重伤在身,怎能用内力为小弟……为小的化去掌力?反正这掌力十日才发作,不如再过两天罢,小的能跟着尹大侠跑跑腿儿,也是三生有幸。”
尹天弃冷笑道:“让你过来,你过来就是。”关伯举喜极,对韩蛋蛋道:“玉楷小师妹,你来接着划会儿船。”韩蛋蛋讥道:“你倒挺会巴结,我想象你这么会巴结的人,那十日绝命掌力就是不化去,也不好意思在你身上发作。”却也只好接过船桨。
关伯举气道:“你!”但听尹氏夫妇均低声笑,也笑道:“玉楷师妹真是会说笑话儿。”老老实实在尹天弃面前坐了。尹天弃双目闪着两粒寒星,慢慢道:“吐故纳新,心无存想。”关伯举意守丹田,徐徐放松。尹天弃运一口气,蓦地双手运指如风,在关伯举人迎、水突、天鼎、缺盆、璇玑、库房、屋翳、紫宫、神藏等数十处穴道点过,黑夜之中,认穴却没有一丝含糊,每出一指,关伯举便觉得浑身一振,等尹天弃呼气收功,他默默一试,气血运行没有半点阻滞,知道已拣回性命,拜道:“多谢尹大侠不杀之恩,从今以后,姓关的这条命便是尹大侠给的,水里水里,火里火里,只要尹大侠差遣,绝不皱一皱眉头。”江湖规矩,若是对方武功高出此方很多,而在对决之中饶过此方性命,败的这方必须交待几句场面话,关伯举交待的正是这样几句话。
尹天弃道:“很好。关伯举,我想问你,我自信行踪隐密,但你们好象知道的一清二楚,一下子便有近二十名高手约集起来,与我为难。这是怎么一回事?”
关伯举道:“尹大侠想必知道,近来江湖盛传‘神仙谱’重现于世。小的知道您老人家的本事,本不敢与您老人家为难,但本因等人说您老人家得了神仙谱,又说神仙谱关系到数千上万英雄豪杰的生死,他说……他说……”说到这里,吞吞吐吐。尹天弃笑道:“有什么难听的话都是他说的,你只不过是学说一遍,但讲不防。”
关伯举道:“他们说神仙谱到了你手中,则我们汉人的无数英杰便有不测之祸。因此……因此小的便跟他们与您老人家……出……出难题了。”
尹天弃霍然昂起头来,冷笑道:“神仙谱到了我手中,汉人英杰便有不测之祸!这是从哪里说起?”关伯举道:“是是是,小的也知道是听信了偏听偏说,错的错的这个……这个……厉害。”尹天弃摇头道:“可惜,我得的那本神仙谱是假的。不然,恐怕咱们汉人就有救啦!”关伯举垂着头不敢答话。尹天弃又自语道:“其实有救了又怎样?没救了又怎样?各朝各代,都是一样的兴衰更替,弱变强,强生弱,弱肉强食,自来如此。”
韩蛋蛋心思本就不在划船上,听尹天弃这话大有兴叹之意,忍不住道:“你是说清狗占了我汉人江山也没什么?是不是?”尹天弃叹道:“的确如此,想不到你一个孩子竟能听懂我说的话。”韩蛋蛋冷笑道:“可清狗是外族,是蛮夷,是异类!”
尹天弃苦笑道:“于满人而言,我汉族何尝不是外族,是蛮夷,是异类?无论汉唐宋明,哪个朝代我汉人没去四方征掠,逼得人家年年朝贡?汉人强时当父朝、天朝,满人强了,难道他们还甘心拜服你不成?”韩蛋蛋何时听过这等道理,被他噎得够呛,却偏偏拿不出话来反驳,恨恨道:“好象你不是汉人一样。嗯,对了,你是不是汉人?”
尹天弃笑道:“我肯定是汉人。我真想忘了我是什么族的人,不但是我,天下的人都忘了才好。可是我也忘不了。”
韩蛋蛋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想这人外号是“吸血鬼”,说话做人大异于常人,自是毫不奇怪。眼见到江阴港口不过一二里地了,一颗心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尹天弃道:“关伯举,你方才说的话,做的数么?”关伯举暗道:“我必要装得俯首贴耳,他才会放过我。”双手抱拳,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