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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庭瑶还了一礼,随着跨进山门,一面问道:“大师父,老禅师睡了没有?”
知客僧人答道:“方丈在禅房做功课,大概还没睡呢,小僧这就前去通报。”
许庭瑶点头道:“那么麻烦大师父代为通报一声。”
知客僧连说不敢,一面笑道:“少庄主请!”
说着,便在前面领路。
许庭瑶跟着他走入后进,在方丈室外一间精致的小客厅中停步。
知客僧进去通报,一会工夫,就退了出来,躬身道:“方丈有请!”
许庭瑶道谢一声,就朝方丈室走了去,刚到门口,只见法善禅师已迎了出来,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少庄主请恕老僧失迎,请到里面来奉茶。”
许庭瑶拱手道:“老师父请了,晚辈夤夜前来,有扰清修,老师父幸勿见怪。”
法善禅师一手拨着念珠,蔼然笑道:“少庄主不可客气,快请坐了好说。”
说着连连肃客。
许庭瑶依言落座,早有小沙弥送上香茗。
法善禅师回到禅榻上坐定,望着许庭瑶道:“少庄主来得正好,半月前,老僧听说宝庄失火,曾派人前去探视,据说少庄主出门未返,庄中之人已悉数葬身火窟,后来传说金刀堡也在一夜之间,遭了回禄,少庄主又久无消息,老僧正在挂念,如今少庄主总算回来了!”
许庭瑶道:“多谢老师父关注,晚辈就是因为褚大伯父、姜二伯父,全都遭人杀害,褚家堡和晚辈庄院,也悉付一炬,只怕其中牵连着昔年江湖恩怨,老师父和先父论交有年,也许会知一点眉目,才特地赶来,还望老师父指点。”
法善禅师低喧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金刀、铁掌、生死判,号称齐鲁三义,平日行侠仗义,侠名四播,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谁也免不了和人结下梁子,尊大人和老僧论交二十年,如有强仇大敌,老僧多少会有个耳闻,但老僧从没听令尊大人说过?”
许庭瑶因自己父亲和老禅师交谊极深,可说无话不谈,如有仇家,禅师不会不知,闻言不禁大感失望。
法善禅师不待许庭瑶开口,又道:“金刀褚大侠突然暴卒,和德州姜二侠无故死在即墨之事,近日已轰动江湖,但传说纷纭,莫衷一是,少庄主能否说得详细一点,或可以找出一些线索,也未可知。”
许庭瑶应了声是,就把自己和姜二伯父赶去奔丧,据褚家妹子说出,大伯父是死在喂毒袖箭之下,当晚就有人在外偷袭,二伯父和自己如何追踪贼人,自己如何被人打下悬崖!
他因在石窟中拜师一节,师父遗言,不准自己对人泄漏,略过不提,诿称自己当时身负重伤,幸被附近山家救起,住了将近二十来天,始告痊愈,回转褚家堡,已是一片焦土!
就在庄院的附近,发现大伯父、二伯父的坟墓,才知姜二伯父也已遇害,自己因父亲死状,和大伯父相同,自己被人打下悬崖,二伯父也遭了毒手,再证以褚家堡遭人纵火之后,
自己庄院,也同时被大火烧毁,由此推测,两年前父亲被毒蛇咬死,可能也是仇家所害,详细说了一遍。
法善禅师闭目谛听,手指缓缓拨着念珠,直等许庭瑶把话说完,才抬目问道:“少庄主是说姜二侠发现箭身上的骷髅记号之时,窗外就有人偷袭?”
许庭瑶点点头道:“当时二伯父从烟荷包中取出一颗纯金骷髅,和箭干上的骷髅比拟了一阵,正要说出骷髅教往事,窗外就发箭偷袭。”
法善禅师皱皱眉头,沉吟道:“这么说来,难道真是……哦,尊大人死后少庄主在整理遗物之时,可曾见到过有一颗纯金骷髅吗?”
许庭瑶身子陡然一震,摇摇头道:“晚辈从没见过,只是听姜二伯父说起,当年在崂山脚下一处沙砾中,无意发现了三颗金骷髅,三位老人家各自取了一颗,留作纪念,啊,老师父难道先父和两位伯父之死,会和金骷髅有关?”
法善禅师脸色微微一黯,口中低喧佛号,徐徐说道:“目前尚难断言,只是令尊在死前数日,曾和老僧谈起……”
他堪堪说到这里,目光蓦然一抬,沉声喝道:“窗外何人?”
眼前灰影掠动,格的一声,法善禅师随声发,业已破窗电射而出!
事出仓促,许庭瑶怔得一怔,立即跟踪飞出,只见法善禅师身前不远,站着一个全身紧扎背负单刀的黑衣汉子,眨着一双凶睛,身子却是一动不动,敢情已被制住,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这位少林寺出身的老禅师,果然身手快捷,不同寻常!
法善禅师脸色凝重,回头道:“少庄主是否见过此人?”
许庭瑶打量了汉子一眼,觉得甚是眼生,这就摇摇头,道:“晚辈从没见过。”
法善禅师颔首道:“少庄主且瞧瞧他身上,可另有暗器?”
许庭瑶立即会意,老禅师可能想到此人身上,带有喂毒袖箭,当下依言过去在黑衣汉子
身上一阵搜索,但除了怀中几两银子之外,并无暗器之类的东西,这就回头道:“老师父,他身上并没暗器。”
法善禅师缓步走近,举手拍开黑衣汉子穴道,和声道:“老僧法善,就是本寺主持,施主谅来总听人说过,老僧也不难为于你,只是夤夜闯入寺来,究竟有何图谋,施主把话说明了,只管自去。”
黑衣汉子并没作答,他脸上起了一阵轻微的痉挛,身子突然往后倒去。
法善禅师口中惊噫一声,俯身一瞧,只见黑衣汉子在这一瞬之间,脸色逐渐由青转紫,
看去分明身中剧毒,业已气绝,一时连诵阿弥陀佛号,站起身子,说道:“此人口中竟然含有毒药,方才被人制住,来不及咬破,老僧替他解开穴道,反倒送了他的性命!”
许庭瑶听得大奇,忍不住问道:“不是老师父制住他的?”
法善禅师微微摇头,只是不语。
这时业已惊动寺中和尚,有几个僧侣,提着禅杖赶来,法善禅师吩咐他们把黑衣汉子抬到山上去埋了,一面回头道:“少庄主请随老僧来。”
许庭瑶跟着回入禅房,法善禅师抬手命他坐下,然后说道:“今晚之事,甚是蹊跷,这黑衣汉子,可能就是跟着少庄主来的,等老僧发觉有人蹑近窗子,破窗追出之时,他已被人点了穴道,此人能在一瞬之间,出手制人,又走得无影无踪,身法之快,江湖上已属罕见,尤其黑衣汉子口中居然含有毒药,预防被擒之后,泄漏秘密,宁愿服毒而死,由此可见他身后另有手段毒辣的厉害人物,暗中指使无疑……”
老禅师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叹息道:“总之,由这些事情看来,真是骷髅教的余孽,又在暗中作祟了?”
许庭瑶因老禅师方才说起自己父亲,曾在死前数日,和他谈过什么,正说到一半,发现窗外有人,打断话头,这就急着问道:“老师父,方才你说先父死前数日,曾和老师父谈过什么?”
法善禅师点点头,道:“不错,老僧差点忘了,令尊从前确曾和老僧说过,他们三人在崂山脚下一处沙砾中,无意发现三颗纯金骷髅,每人分了一颗留作纪念,认为可能是昔年骷髅教遗物。两年前,令尊有一次上龙山寺来,说起在一月之前,无意瞧到庄前一棵柳树上,有人用刀刻了一颗骷髅,他当时也并未在意,那知过了几天,那骷髅旁又多出四个刀刻的小字……”
许庭瑶从没听父亲说过此事,不由睁目道:“晚辈怎么没听先父说过?不知那柳树上刻的是什么字?”
法善禅师道:“还我骷髅。”
许庭瑶悚然道:“还我骷髅?”
法善禅师没有作答,继续说道:“当时令尊已怀疑到是骷髅教的人暗中寻来,心头有了警惕,暗暗留神庄外动静,但除了第一次在柳树上发现的骷髅和第二次四个小字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许家庄自成一庄,既不邻近大路,当然也没有什么碍眼的人路过,他和老僧说出此事,差不多已相隔一个月,始终不见有异,只是令尊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老僧当时还解释着说,骷髅教不过是昔年白莲敦的余孽,因白莲教遭到官家围剿,其中有一小股匪徒,首领外号叫做金面骷髅,才改称骷髅教,在江湖上也闹了一阵,只是教徒们除了崇奉邪神,会些障眼法,武功并不高明,传到他徒弟金仙童手里,人数更少了,二十年前,终于被咱们五大门派晓以正义,逼着他解散该教!
此后江湖上骷髅教就销声匿迹,不再听到有人说过,柳树上有人用刀刻个骷髅,也许只是一时巧合,令尊听了老僧这一番话:心中也就释然。”
许庭瑶张了张口,正想说话!
法善禅师又道:“那知隔了没几天,令尊突然传出噩耗,老僧心中不禁暗起怀疑,认为可能是遭人暗算致死……”
许庭瑶听得心头一紧,目中已隐含泪光。
法善禅师接着说道:“后来经金刀褚大侠监定,令尊确是被毒蛇所噬致死,而且死前令尊是在院中纳凉,既无打斗痕迹,也并没发现可疑之处。”
许庭瑶道:“但是从目前种种迹象看来,先父定是遭贼人杀害的无疑。”
法善禅师手拨念珠,点点头道:“不错,老僧也有这般的想法,只是齐鲁三义和骷髅教并没有深仇大怨可言,最多,也只是为了索取三颗纯金骷髅,似乎是用不着赶尽杀绝,纵火灭迹……”
许庭瑶切齿道:“这些恶贼,晚辈不把他们剑剑诛绝,誓不为人!”
法善禅师瞧他俊脸通红,双目隐射煞气,心头不禁暗吃一惊,忖道:“这年轻人好重的杀孽!”一面双手合十,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古人虽说杀人偿命,少庄主要立志替三位老施主报仇,自然无可厚非,只是事实查证,犯有首从,何况令尊是否被人所害,褚姜两位,是否是骷髅教的人所杀,目前也难以作定论,少庄主不妨先从骷髅教有没有后人,这一点上着手查究,但也切忌操之过急,任性杀戮。”
许庭瑶连忙躬身道:“老师父说得极是,晚辈谨记。”
法善禅师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老侩已命他们收拾好客房,少庄主就在寺中权宿一晚吧!”
许庭瑶起身致谢,就由小沙弥领到客房,他虽然一路劳顿,但解衣上床之后,那里睡得着觉,心中尤其盘算着自己该如何着手,才能找到骷髅余孽?
正想之间,鼻孔中依稀闻到一股异香,头脑昏沉沉的,朦胧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睡梦中,蓦觉面上一凉,神智顿告清醒,举手一摸脸颊,湿淋淋的敢情被人泼了一头冷水,心头方自一惊,耳中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叱喝,一时那容多想?霍地翻身坐起,披好下床,一手取过短剑,抬眼瞧去,两扇木窗,业已打开。
这就一掠而出,纵身上屋,凝足目力,向四处打量,下弦月,星夜朦胧,夜色迷离,龙山寺重重殿脊,静寂如死,那有什么人影,连方才那几声叱喝,都已杳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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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庭瑶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但睡梦之中,明明有人泼了自己一头冷水,这是千真万确之事!
他心中疑窦重重,突然想起方才依稀闻到一阵异香,接着就昏昏睡去,自己从前听父亲说过,江湖下五门飞贼,惯用什么迷魂香害人,莫非来人是服毒自杀的黑衣汉子一党?
他心念转动,人已飞掠过两重屋脊,依然没有发现敌踪,前面已是法善禅师的禅师了!
许庭瑶原想把当晚之事,告诉老禅师,但远望过去,老禅师房中灯火已熄,一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