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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法华经》抄完,洛儿搁下笔,就见桐儿折了一枝秋海棠,笑嘻嘻地从外面跑进来,送到太后面前:“祖母,好看么?”太后唇角露出一丝温和慈爱的笑:“好看。”桐儿想一想,又问道:“祖母,桐儿好看还是花儿好看?”太后一愣,继而眼角便是止不住的笑意:“自然是我们桐儿好看。”洛儿在一旁晾着刚抄好的经书,抿唇不依:“母后从来没说过我好看。”眉眉听后拿帕子捂住脸,羞她:“这样大了还和孩子争,真是羞羞不害臊!”太后亦笑起来。
洛儿压好最后一张纸,拾步走到外面,路过眉眉时向她做个鬼脸,眉眉向太后道:“母后坐得久了,也到外面活动活动罢。”太后亦在她的挽扶下走到阑干前,极目远眺,天空格外高远,白云如丝带般轻柔的卷在空中,不由得叹道:“还是咱们北边的天看起来舒畅!”不远处即是紫宸殿,鎏金的龙凤飞云绕于殿前的柱子上,映出点点金光,富丽之极。
忽然,太后指着不远处的一人问道:“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洛儿凝目细看,男子一袭青衫,步履沉稳,相貌英挺,却是岳飞,心中有些奇怪,他不用上朝,为何竟在这里出现,赵构召见他,难道是怀疑谌儿的下落么?按耐住心中犹疑,答道:“是岳飞,在我府中做侍卫时母后曾见过的,现任都统制。”太后却似有了些兴致,问道:“就是将你救出的那人?竟是如此年轻。”眉眉看着岳飞的侧影,似是无意道:“倒是一表人才,听说原是跟着宗留守的,靖康元年守城的时候立过功,将来必是前途无量。”
洛儿向她看去,眉眉却似并未注意到她,目光未动,太后点点头,微不可闻似地说道:“倒是个人才。”洛儿目光有些痴惘,眼波流转处皆是神情,似乎察觉了自己一时失态,忙垂下如鸦翅般的睫毛,只是这份女儿心思,又岂是能遮得住的?她已经两个月零六天未见过岳飞了,随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在心底微微叹息,秋日的风,似乎有些凉了。却并未注意到太后那一缕了然的目光。转身回去逗弄着尃儿,隔着几道窗棂,犹能听见太后向眉眉低语:“洛儿已经十七岁了,孝期一年之内禁嫁娶,你们做哥哥嫂嫂的,也该留心驸马的人选,转过年来,便可以议亲了。”
眉眉带了些许试探的意思,道:“臣妾也是这样想着,官家唯有这一个亲妹妹,必要寻个世家出身的青年才俊方可呢。”太后却未出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因着哀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论理不该说这话,只是,哀家想着女儿家这一世最大的幸事便可嫁个好夫君。”眉眉忙陪笑道:“母后说哪里话,洛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您经的事多,眼光也比我们沉稳,可不是指着您给选为好驸马呢。”
太后这才笑道:“驸马自是要选青年才俊,然而却不一定要是世家出身,不论出身如何,洛儿入眼才成,这孩子的性情很好,主意也正。”眉眉“扑哧”笑了:“臣妾与太后想到一起了,只是要臣妾说,还有一条,不许驸马纳妾。”太后一愣,一会儿,带着叹息的声音幽幽说道:“可不是么,再贤德的女子,也会吃醋……”后面的声息渐不可闻。
洛儿陪太后回到慈宁宫,就见赵构过来,先给太后请了安,才带着几分喜气道:“有一事儿臣要跟母后商量。”太后摆手道:“哀家可不懂得朝廷大事。”赵构笑道:“朝廷政事岂敢劳烦母后,是洛儿的终身大事。”洛儿登时一惊,难道他召见岳飞是为了这个么?只是这等事非是闺阁女儿所该听闻,洛儿只得依照古人的礼节退到后面,却隔了帘子听着。
只听赵构的声音:“今日杜充求见,为他家的三公子请尚长公主。”洛儿猛地惊住了,杜充家的三公子!她会嫁给杜充的儿子,疯了吧她!又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袖响动,赵构继续说道:“这是杜家三子的画像,朕瞧着也是为俊秀公子,母后瞧瞧如何?”洛儿心跳如鼓,紧紧捏住手中的帕子,杜充怎会有如此想法,赵构今日召见岳飞又所为何事,心中不由得弥漫出一阵不祥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才听太后一如往日的声音响起:“公主择婿,贵在人品,明日召进宫来哀家瞧一瞧罢!”关己则乱,洛儿生怕太后明日便答应了,掀开珠帘,:“母后,不要答应!”步履飞快,裙上的流苏纠结,走到太后面前跪下,气息未平:“母后不要答应!”
“洛儿,怎能如此没有规矩,在母后面前大呼小叫!”赵构放缓了语气,“朕也是为你好,这位杜家三公子,朕是见过几面的,品格就不用说了,难得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凤毛麟角的,并不辱没了你。”
太后却并未生气,柔声道:“洛儿可是有了心仪的人?”洛儿垂首,未语先羞,赵构见此不由跺脚道:“罢了,朕知道是谁了。”太后奇道:“是谁?”赵构坐下来,道:“是朕新提拔的都统制,叫岳飞。”又转头放缓了语气对洛儿道:“不是哥哥有意拆散你们,那岳飞出身农家,不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又是武将,妻子弃他而去,他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你嫁给他算什么?值得吗?”
洛儿抬首,明亮的眸子熠熠闪光:“有什么不值得,我在宫中看得明白,满朝文武心中只有富贵前程,谁知真情为何物?岳飞事母至孝,又有情有义,一路护我南归,并未有半分逾礼之举,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明眸因着朦胧的,泪意而愈加波光流转:“什么值与不值?难道我嫁与一个状元郎就值得吗?若我不喜欢他,余生与他一起度过才是最大的不值!以九哥哥的想法,我是长公主尊贵无比,其实嫁与任何一人都是不值,都是下降屈就,那我何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岳飞不是世家出身,上有老母下有幼子,那又如何,我喜欢才是真正值得!”
赵构怒气渐生:“越来越不懂规矩,这些话也是女儿家该说的!”洛儿长长的睫毛如鸦翅垂下,在明玉般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含了悲切道:“九哥哥,你不晓得,我当日落在完颜勉道手里,日日提心吊胆,夜夜不能安睡,袖里总会放一把匕首防身,父皇派出多少人寻我,却只有他一人能寻到。九哥哥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赵构听她语意凄婉,也渐渐心软下来,洛儿泪落如线:“九哥哥,我们逃出来的那夜,前有河流阻住去路,后有金兵追赶,他半分迟疑都没有,愿陪我一起死。杜家的三公子,他愿意陪我死么?”
太后听洛儿叙说,又是怜爱又是心疼,当下止住,道:“你们兄妹素来和睦,怎的这般争吵起来,左右在孝期内,先不忙,容后再议罢!”赵构抬眼望一望太后,欲言又止,告退回宫,然而转身的那一刹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掠过一阵寒意。太后叹了口气,舍不得洛儿出宫,便留她在慈宁殿住下来。洛儿从那日以后,性子变得越发沉静,终日少语,饮食亦减了不少。
80。…第78章 心计
如此这般情景一连过了几日,洛儿日渐消瘦,偶尔立于窗下观花赏月,那身影看起来也越发的单薄,太后看在眼中,转添烦闷,眉眉每日里要处理六宫事务,又要一日几次过来劝解洛儿,又要防着天气转凉勿要使得尃儿染病,竟是忙得连歇息的空都没有。因着金兵在南方大肆滋扰,政务也十分繁忙,赵构也只每两三天才过来给太后请安,偏巧一次赶上洛儿去了眉眉的瑶光殿,一次她午睡未醒不得见。
今年初冬天气格外寒冷,甫一入冬便下了一场大雪,北风凛冽吹在脸上生疼,洛儿便在慈宁殿里陪太后抄抄佛经念念由宫外传进来的新鲜文章,一连几日足不出户。这日却是难得的晴好天气,雪渐渐融化,阳光从窗纱透进来,越发显得午后的辰光漫长,太后和桐儿俱在小憩,洛儿忧思闷闷,拥衾高卧,一卷书执在手中半天也未见翻页,只是隔了半透明的霞影窗纱怔怔地望着殿外影影绰绰地梅花出神。
记得初见岳飞的那个冬天,梅花也是开得这样繁盛呢,彼时国未破,家未亡,嬛嬛串珠犹在,彷佛串珠银铃般的笑声还回荡在耳边,嬛嬛促狭的笑容犹在眼前晃动,眉眉还可以坐没坐相的靠在她身旁勾肩搭背地肆意调笑,赵楷风度翩翩地站在窗下揶揄洛儿字太烂。
又彷佛一转眼的功夫,赵楷、串珠都已故去,嬛嬛远在冰天雪地的金国生死不知,而眉眉却成了端庄优雅的皇帝宠妃,却再也不会肆无忌惮地同她调笑,唯有无人处黯然的神伤。洛儿也再不是那个日日笑容肆意飞扬不知世事的帝姬,她现在的称呼是——长公主,隔了无数道宫墙思念着他,有无数次几乎就忍不住想要立刻见到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按捺住自己,迫使自己冷静思考,在未明确弄懂赵构的意思时不要莽撞。
洛儿唇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赵构对岳飞的态度可谓是模棱两可,明面上表现出因他救出长公主且这一年多来素有功勋,是年轻将领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而笼络欣赏,然而,眉眉告诉她,赵构提起岳飞时眼中那一抹隐藏的怀疑却从未消失,又因没有证据显示岳飞藏匿了前太子,赵构的心里恐怕并不舒坦。果然,赵构率先提出为她议亲,人选却是杜充的儿子,想到此,洛儿只觉得连牙齿都发寒,帝王心术,当真是深不可测!
初夏觑着她忧思重重,因宫里人多口杂,只得曲折劝解道:“长主,保重身体才备得住来日方长。”洛儿瞧她一眼,点头不语,如今初夏也历练得老成了。初夏笑道:“上林苑的绿萼梅开得可好了,长主可去瞧瞧。”
洛儿尚在犹疑,初夏为散她愁情,只作出极喜欢极有兴致的样子,央告道:“今日暖和些,就当赏奴婢个面子,好主子,去瞧一瞧罢。”洛儿见她兴致颇好,不忍拂她意,便微笑道:“那好吧。”初夏忙为她披了白貂皮的大氅,又捧了手炉,洛儿见她还准备带着十几人服侍,忙拦道:“赏梅本是极风雅的事,带着这些人不像赏梅,倒像打猎了。清清静静的倒好。”初夏这才罢了。
绿萼梅本就是罕见的品种,宫中也唯有上林苑才有这许多,因天气寒冷,虽开得好却无妃嫔来赏,免了见面时繁文缛节的拘束,倒是更加自由。那一丛浅淡一丛深的绿萼白花瓣,再配着嫩绿中带点浅黄的花蕊,白中隐青,晶莹淡雅,冰姿玉态如美人出浴,洛儿的的确确被震撼了,不禁脱口赞道:“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果然便是这般风骨!”
忽听身后一人续道:“横笛和愁听,斜枝依病看。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愕然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华服贵公子带了笑意看着她们,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着,宫中除了赵构,并无别的男子,更何况这是上林苑,尤其是这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薄薄的嘴唇,竟让洛儿想起完颜勉道那张脸,登时沉下脸来,不悦道:“此乃禁宫,非外臣该入之地。”
那人见洛儿生气,忙转换了一副笑脸,躬身道:“蒙陛下天恩,言道上林苑内绿萼梅正盛,许我入内观赏回去要献画给陛下,不想冲撞了姐姐,还请姐姐恕罪。”初夏不等他说完,便出言喝道:“放肆,这是长主,岂容你信口胡叫!”那人略现出吃惊的神色,急忙跪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