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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不顾的自暴自弃有些恼火。她差点忘了这是一个多么懦弱的男人。
“小夏……钱，没有了……”
“你说，什么？”
“钱没有了，钱被抢走了，我还不了的！”
师孟然说着他是如何被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抢了钱，如何睡了两天公园长椅后用身上最后的钱躲进小旅馆，如何为了生存一天吃一个面包。他的绝望不仅仅来自于恐惧和罪恶，还来自食不果腹的物质匮乏。
但这些夏小满都听不见了，她耳中反复回放着“钱没有了”四个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带有嘲讽的意味。
她那些设想的前提都建立在“还钱”的基础上，钱还不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而那是整整三十万啊！
第96章 女人的友情
“你打算怎么办？”唐秒喝一口热咖啡，她感冒了，嗓音略带沙哑。
她正和夏小满坐在报社对面的一间咖啡馆里，孙二不让她喝咖啡，说太刺激，对她的身体不好，但唐秒迫切需要这种饮料来让自己振奋精神。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经常会不由自主回想起赵泰嵩在病房对她说的话。不能不说，多亏了报社的员工，还有孙二顾历夏小满陪她一起，不然她就是神仙，也扛不起这座山。
新年后去出差，吹海风吹得过了敏，从那之后唐秒的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太好，小毛病不断。孙二监视得很严，衣食住行无一不过问。咖啡是绝对不允许她喝的，但唐秒心里犯痒，她对咖啡没有瘾，偏偏孙二越是不让她喝她越是想。趁着孙二去接顾历，她才偷偷摸摸钻到咖啡馆来，重温一下大学期间自己最爱的小资情调。
奶奶的，她唐秒何时这么窝囊过？不过喝杯咖啡也得蹑手蹑脚做贼一样！她有些忿忿，可是一想到孙二关切的眼神，心又有些软。说到底，遭罪的不只自己一个人，追着程汕死咬其实是她的任性，孙二二话不说陪着她，处处无微不至，她还能抱怨什么呢？
于是也就甘愿了，甚至可以当做一种甜蜜的乐趣。
和唐秒的苦中作乐不同，夏小满是真的满腹心事。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从它一上桌，夏小满就好像仅仅是为了不干坐着尴尬一样，用小勺一下一下搅拌着杯中液体，整个人颓废得不在状态。
唐秒叹口气，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又问一遍：“你、打、算、怎、么、办？”
夏小满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有气无力地笑一笑，“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根本没有思考能力。三十万啊！我要不要去卖肾？”
“夏小满，你别犯傻了！”唐秒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哑着嗓子教训夏小满，“你和师孟然什么关系啊？他自己胡作非为的后果凭什么让你承担？这钱被他花了也好，被抢了也好，和你无关你懂不懂？”她说得激动，手一抖，褐色的液体撒了出来，瞬间在红白格子的桌布上印出一片难看的水渍。
夏小满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桌上的液体，想流得远些，无奈还是被布料吸收了，罩得牢牢的，变成了缺陷和要被清洗的污渍。
她用手背抵住额头，抵住沉重的铁块——那里仿佛有无数凿子在叮当哐啷地挖洞，又沉又痛。
她才是那个最想知道怎么办的人。她需要的不是疑问，而是解惑。
两人一时陷入无声的寂静，偶有车辆从外面的马路上鸣着喇叭呼啸而过，明明几步之遥，却好像另一个世界的喧嚣。
这个时间咖啡馆的人不多，老板站在吧台后面慢条斯理擦着一只只玻璃杯。报社的年轻人是这里的常客，有时候谈一些公事也会选择在这儿。平心而论，这里的咖啡算不上多出类拔萃，环境也不精致优美，年轻人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这里恰恰就是因为这个戴着单边眼镜大腹便便的秃顶老板。
老板是个很有个性的人，话不多，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杯子，店里没有相同款式的杯子，琳琅满目，反倒成了最引人注意的特色。他的店里没有食谱菜单，客人只消坐下来不用说一个字，几分钟之后，咖啡就端上来了。至于是卡布奇诺还是蓝山，那要看老板的心情。
他擦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杯子，煮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咖啡。你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那也没关系，老板只接待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这里的人。
夏小满呆呆看着那个慢吞吞擦玻璃杯的身影，多好啊！整个世界就是这一亩三分地，囊括了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混进浓稠的液体里一口气饮了，化为乌有。为什么偏偏要最渴望简单的人面对最复杂的局面呢？她真的不擅长啊！
隔着桌子，唐秒伸出手撩开夏小满垂在脸前的长发，“顾历知道吗？”
夏小满机械地摇头，“不知道，我不想太依赖他。而且，这是我和孟然之间的事，没有让他插手的必要。”
“你又来了，”唐秒皱起眉头，“你以为自己是愚公吗？真该让你去医院照顾赵老，听听他的肺腑之言谆谆教导。当初是谁骂我想当黄继光来着？今天轮到你充英雄拯救地球了吗？”
夏小满转回目光，认真地看住唐秒，“我只是想在他面前做一个能够独立思考独立行动的成熟一点的女人，我没什么奢望！”
“扯！你就是说不出口！一个新欢一个旧爱，你怕搞砸了！”
“那你呢？像只偷鱼的猫一样趁着主人不在出来伸个懒腰，我至少没你窝囊！”
唐秒又好气又好笑，“谁是主人？谁是主人？”
“就差没给你脑门上吊个镜子，让你瞅瞅自己在孙二面前的模样！”夏小满居然潜力大爆发，和唐秒吵得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啪啪。
两只印花玻璃杯放在唐秒和夏小满面前。
“免费的，买我的安静。”老板推一下眼镜，重新走回吧台后面。
唐秒咂一口深褐色的液体，五官扭曲，“好苦……”
夏小满终于感到些许轻松，女人爱吵架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能够宣泄。
“我们有多久都没这样吵过了？”她拨开垂下的头发，一口气喝下了被唐秒抱怨很苦的咖啡。那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灼烧下去，烘得周身都暖了。果然是用来买安静的，想说话都说不出来了。夏小满伸着舌头一脸恨不得呕出来的表情。
“时间差不多了，”唐秒看一眼手机，“你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不用了，我买点儿东西去看看孟然，不然他恐怕要饿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顺便，我想还是和他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比较好。我不是没有责任，我也不想推卸。”
唐秒点点头，她深知这个女人犟的时候像头老母牛。自愧的滋味她也尝过，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抹平的。或许她真的管得太多了，夏小满毕竟是个成人，还是个有孩子的母亲，她是朋友，不是指挥棒，更不是枷锁。
“不许告诉顾历。”夏小满瞅着唐秒穿大衣，再次重申。
“谁管你们！我现在一心一意对程汕。今天要再检查一下计划有没有什么失误。顾历连他老师都拉下水了，我怎么着也得把老命拼进去。”她忽然伏身贴近桌面，小声对夏小满道：“不觉得顾历这家伙很反常么？希望你能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除恶扬善，他一直都是一等良民。”夏小满很肯定地给予褒奖。
唐秒气得恨不能给她一拳，用力戳了下她的额头走了，实在不想承认这个没悟性的女人是自己闺中好友，说出去都丢人！
夏小满捂着被戳红的脑门用力朝唐秒的背影扔了个餐巾纸团的纸团，自己被自己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
看着唐秒上了孙二的车，隐约能看见后座上顾历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似乎在和唐秒打招呼，身体微微向前倾着，习惯性推了一下眼镜。她看得很痴，那些再平常不过的小动作有种不可思议的魅力，好像加了很多红豆的沙冰，甜而清凉，吃再多也不会腻。
车子慢慢开走，夏小满的视线垂进已经见底的咖啡杯，终于咬牙切齿一口气抽进去。
“唐秒！你没买单！你这个狡猾的小人！”
第97章 双向走单骑
夏小满让出租车停在街口，付钱后下车静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车子拐上大路远去才拉紧衣领一头扎进小巷子里。
像个有经验的地下工作者。
更令她自己都难以相信的是，此时她的心情竟然无比平静，是一种茫然的平静，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和体会。当一切都混沌的时候，她无可选择更无从表达，于是呈现出这种仿佛是看破一切笃定决心般的平静。 也许说是出于无知的超脱也不过分。
路过一个很小的小卖部，她偶然看见窗前挂着一串棒棒糖，牛奶口味，于是买了两只揣在口袋里。
小巷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两边的砖瓦房歪歪扭扭地排列着，像两队缺衣少食佝偻的乞丐。这个城市看似繁华的外表下也有这样的疮疤，平时被人们忽略而过的地方，还隐藏了如此景象，这是夏小满头一次注意到的。
每走两步她就要确定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再仔细回忆一下之前师孟然跟她说过的，可是这种行为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极目望去，四周都是一样的景色。夏小满有点儿犹豫，她的方向感向来不佳，跑记者这些年也没能历练出来。几次反复之后，她一咬牙干脆也不再看了，就凭着感觉走。
她从前是个认命的女人，后来她给自己换个说法，叫“相信缘分”。
头顶上明明闪耀着一轮太阳，在这片土黄色的安静中，却连阳光都变得晦涩起来。有一丝阴冷。她不由自主将衣领攥得更紧了，低下头加快脚步，说不清是在躲避什么似的。
哐啷一声，夏小满不小心踢翻了路边一只破花盆，闷响声在两侧矮矮的墙壁间碰撞，很快消失了。夏小满瞪大眼睛望着那只在路面上滚动两下后又懒洋洋停下来的破花盆，感觉有一股寒流从脚下逆流而上，眼皮不住颤抖。这是一种不详的预感。
她按住自己的眼睛，深深吸了两口气，将装满了食品的袋子换到另一只手上，重新迈开脚步。
破花盆视若不见地继续躺在阴影里。
在这条偏僻的大道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用担心堵车。这是顾历选择从这里绕道的根本原因之一。
生意人对于时间的规划和利用往往会超过哲学家，因为他们有着更为根本和直接的利益。顾历在计算好的时间上给自己留了充足的余地，他不讨厌心血来潮的感性冲动，但是更多时候他更加信赖有条不紊。
“前面的路口向左走。”他对开车的孙二说。
孙二看一眼路牌，“又绕远路？”
“保险起见。”顾历摘下眼镜，轻轻地揉着鼻梁。这条复杂的路是他之前和老师一起决定的，魏阿凤对于程汕这些人的了解远远高于顾历，因为从某一方面来说，魏阿凤和程汕有着类似的思维。
他们要适当显示出笨拙，这才符合他们的身份。
唐秒看着后视镜，从那里可以看见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不近不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不知在哪里溅到的泥水盖住了车牌号后三位，整个车子像是刚从沼泽里爬出来的一样。
唐秒刚看见它的时候，一时间无从判断这样的“伪装”到底是为了更不起眼还是更显眼。
“你的这位学弟没问题吧？”她对面包车的司机尚有疑问，不断从后视镜里确认那个戴着鸭舌帽和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