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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面对不可逆转的命运时,所产生的绝望。
当天干地支合拢,七星就会元魄出窍;不止七星,就连陆少卿都会元魄出窍;碧落不是空空老头,从未遗失过记忆,自然绝不可能弄错了七星与天罡的位置。
可是,真正的七星归位后,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不知晓,更不想知晓。无论碧落因何重组混天轮,我都不想知晓。我只佩服她的勇气,以及她的隐忍。她居然为了这一刻,在魔道潜伏那么久!可见,信念才是三界六道最坚不可摧,也最可怕的一种存在。
“我要你们死,我要你们为我儿子陪葬!我要你们也尝尝失去亲人、失去一切的滋味!”碧落神经质般不停说着,并一手掐了个剑指,竟是凝聚一道光束,加持法力在飞快旋转的混天轮上。
“我要回去!”
纵横的泪珠子早已花了她的妆,可她却无比激动的去摸自己的脸。那张瞧不出岁月痕迹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晕;她似乎想到何,却是嘴角勾起,泛一抹奇异笑。
混天轮已转至急速。
我浑身无力,藏在肉身子里的元魄拼命想要逃离,丹田处将将充盈的法力囊也开始变空。恐怕同样的感觉,不止出现在我身上。
果然,费力去瞧陆少卿,就见他也白了脸,而本一直镇定躲在一旁喝酒的云少海,那半阴半阳的脸面上,朱砂更赤,明阳却是惨白如月光;他的脚边还有摔碎的酒坛子,平日这最爱酒又最洁癖的家伙此刻早已顾不得别个,只是迅速盘膝端坐,双手掐诀,竟是暗自运行功法,想要稳住体内的元魄。
可在场的不止七星,还有八仙,还有五鬼,还有前来贺喜的众位上仙;他们呢?不需多瞧,只一眼,我的心便彻底下沉。
却见他们比我们几个还不妙,竟是个个腿软脚软。修为高深些的便忙着掐诀,对抗混天轮急速转动所带来的空气波动;而法力稍弱的,却是连连呕出血水子来,似滩泥般歪倒在地。
而随着混天轮转动,风起云涌,这第九重天界竟莫名的飞沙走石起来。也不知自何处而来的沙石,各个足有海碗底儿大小,噼里啪啦的直往身上脸上砸。
空气似被撕裂一般,起了一阵又一阵波动。强烈的波动似水面被狂风吹拂,令我只觉下一刻九重天就会裂开个大口子,将一干人等都吸进去,卷到无尽黑暗之中。
屋子内的家什开始晃动,剧烈的晃动中,一些小的器皿漂浮起来,似被一双双无形手托着,直奔更高的天外天而去。可这里已是第九重天界,那天外天,当真存在么?
狂风中,我仰头瞧,就见头顶起了旋风,那旋风与混天轮的转动步伐竟是一致,像两个飞速旋转的风车。而随着两个风车不停转,就见头顶一片天被生生撕裂,露出个混天轮同等大小的窟窿来。
窟窿内里漆黑一团,却似有无限吸力。大的家什器皿也开始蠢/蠢/欲/动,竟是一股脑被吸走,吞进那黑洞洞的巨/口中。
一道道惨呼音便起,法力低微的小仙们,一个个狂呼乱叫着被巨/口吸走;上仙们仍在坚持,可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多可笑,一个混天轮真真搅动了九重天,搅扰得三界六道几百几千年不得安宁!空空老头、寞离、碧落,不,现如今更应该唤她阎立青,每个人的目的不同,可过程居然惊人的相似。
难道逆转时空,真的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
为何人人皆不满足现状,一定妄图重写历史呢?
回到过去,当真可以得到幸福?当真可以弥补遗憾?
“其实寞离只是你的爪牙吧?”我顶着强风开口,便换回阎立青一阵疯狂大笑,“是。可笑的是你们看不穿!我猜你们一定想不到,我才是第三方势力的掌舵人。”
“可我想不通,寞离已拥有一切,为何却要听你指挥?并心甘情愿为你背黑锅?”
“如果替深爱的女人背黑锅,就算明知事败之后,会落得如丧家之犬一般,也会心甘情愿!”阎立青笑得很夸张,在她那夸张的笑声中,我不停在想,寞离到底与她是何关系?是一个痴恋了她千万年的毛头小子?还是,其实他就是当年的刘郎?
毕竟,喜欢耍的寞离,最爱的就是角色扮演。兴许,那段情便是一次兴之所至的戏耍,却不想引出之后的一系列事件。
但阎立青显然不想告诉我真相,她只是不停笑,在狂风中不停大笑。令我不由忆起当初九幽门关闭之时,最后看到的那一幕。
原来,那一切不过做戏给我们看!
元魄越发不安于现状,已自丹田处往上行进,我知晓它一旦到达天灵盖,便会挤出去,化作一颗丑兮兮石头。
恰如裴少玉那颗石星一般。
“阎立青,我知晓你要逆转时空,改变一些事;可你想没想过,若真真逆转了时空,裴少玉也许就不会存在!更可能,你连与刘郎相遇的机会都无!阎立青,你到底晓不晓得,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无法更改!你若要强行逆天而为,可能历史轨迹便会更改,便会因你的一己之私,走向另一个不可控制局面!”
甫一张口,狂风就一股脑往喉咙里钻,而元魄似要自口内蹦出去;但我仍挣扎着将要说的话说出。
果然,阎立青就一怔,显然她从未正儿八经地思索过此问题。
“锦绣,快运行太乙山功法。”
我正无比紧张地盯着阎立青变换不停脸色,揣摩她内心挣扎,耳边就听陆少卿急切的音起。忙瞧他,却见那张脸已如白纸头般,偏他竟不顾自身,也不运行功法,却是趁着阎立青愣神的当口,急切唤我回魂,提醒我机不可失;万万要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压制元魄出窍。
可是,运行太乙山功法,真的有用么?
就算我侥幸凭着太乙山功法活下来了,若这世间只剩我一个,若这世间一切都已改变,那么我活下去还有何意义?
便毅然摇头,我甚至朝同样没有运行功法的陆少卿笑了笑,“不!”
仅一个字而已,但我深知,陆少卿一定懂。
果然,就见他朝我绽开一抹温柔笑意,并轻轻扯住我的手。我与他十指紧扣,在狂风中互相依偎。
“锦绣,怕不怕?”
“不怕。”
“为何不怕?”
“因有你在,所以便不怕。”
“即使灰飞烟灭也不怕?”
“不怕。只要能同生共死,就不怕。”
深吸口气,我强压下涌动的泪珠子,低低道:“我只怕,自此失了你。”
他便将笑意延展,曼声而吟:“神为真己,身是幻躯,幻身假物,若逆旅蜕居耳——”
“何足恋也?真身飞升,可化千百,无施不可;万形至其百年则身死,其性不死也;人身本是一团腥秽物,涂搽模样巧成魔,千古迷人看不足,万种狂心,六道奔波浮更沉!”
便都会心一笑,那手就越发紧握。
“骗我!你骗我!”忽闻阎立青疯狂大喊,接着便觉脖颈一凉,竟是被她架上了一把寒气森森的宝剑。
“前辈,不要冲动!”陆少卿竟比我还紧张,可我本不怕死,于是便道:“少卿,既然要同生共死,你便信我一回。”
“锦绣!”
被剑刃压住,我看不到他表情,但我听得出他语气内的焦急,便故作轻松,道:“你若信我,便不要说话不要有所动作!少卿,我求你信我!”
果然就止了音,我就知道,陆少卿其实还是愿意相信一个痴儿的!
不过剑刃真的好凉,似那把上古神器一般;阎立青手腕子加力,压了压剑,我便觉肉皮子被割开,立时就有血水子涌出。
“你骗我!如果我能回去,我一定可以选择另一种人生!我要做个凡人,没有九幽,没有公主,只是个平凡女子;享受夫君疼爱,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我要享受女人该享有的一切!”
“若不能选择呢?若混天轮只是随意停在某一处——兴许是已送走裴少玉之时,兴许是九幽关闭的那一刻,兴许是天地初开之际,你该怎么办?”
可以明显感觉到压在我脖子上的剑正剧烈颤抖,我锲而不舍,继续道:“若不可选择,难道你还要重新经历一次骨肉分离、一对有情人被活生生拆散?难道这样的人生经历一次还不够,居然还要一而再的不停经历?”
“咣当”宝剑脱手,阎立青腿一软跌坐在地,她放声大哭,显然情绪已崩溃。
我将要松口气,却发现一直深藏在怀内的、属于裴少玉的那颗石星居然也开始蠢蠢欲动!并真的自我怀中溜出,竟以不可阻挡的速度,直奔混天轮而去;在混天轮放缓的旋转中,嵌入属于他的璇玑星位置。
心一疼,那一刻竟是说不出的滋味。我忙去瞧阎立青,却见她只是放任泪水狂流,竟不阻止事态恶化。
而不知自何处又来一股子法力,竟继续加持在混天轮上,令本放缓的转动又加速起来。
一切都在重复。飞沙走石继续,空气波动继续,地动山摇继续;大仙小仙们与混天轮的抗争也在继续。
哪里来的莫名法力加持?!
混天轮再度转动,最惨的当属楚少琴,这孩子当年本是平白得了妙缘真人五百年法力,又是偷懒耍滑的料,这些年功法荒疏,如今混天轮不停加速,他早已抵挡不住!我便眼睁睁见他头顶泛起白光,并自天灵盖挤出元魄。
那元魄一点如星光,在半空中划一道好看弧线就奔了混天轮去;可怜楚少琴甚至来不及唤一声半声,竟只是一具空皮囊“咣当”摔倒在地,接着便烟消云散般,连皮囊都不见了。
紧接着便自陆少卿袖中依次飞出方少墨、花邵芳元魄,也是各个入了混天轮上对应位置。
头顶撕开的口子就又增大,有无数小仙大仙被吸走。狂风又奔着我来,我已支撑不住,可我并不躲,只是攥紧了拳,迎着风挺起胸/膛,不由眼前就有了那厮临死前的一幕。
——“我就是不爱看你流眼泪。”
轻飘飘一句话,简简单单一个理由,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付出一切,甚至生命;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99down'居然几百年来默默的对一个不值得付出的人付出。
自古痴情的,原来不止女子。
我能深刻体会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到底有多浓,自然也就知晓阎立青此刻的心有多痛;我知她想重回过去,至少有一半原因,是想重写与裴少玉的关系;我当然更知,她到底有多恨我。
但我又能说何呢?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本就是我欠了他,如今被人家阿娘找上门来,就算要我以命相抵,也是应该。可这些人不该被连带!就算阎立青想要逆转时空,需要七星归位,需要天罡星也归位,却是万万不该连带上无辜仙友们。
我要救他们!
可是,阎立青已崩溃,到底是谁在为混天轮加持法力?!
强迫自己镇定,我大声道:“阎立青,其实我有更好的办法,既然你觉得我欠了裴少玉的,便一命换一命吧!事情已到了如今地步,我知就算我死也是换不回裴少玉了,但我只希望,我的死可以令你消了气!你不要逆转时空,也许那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言罢就将脸面扬起,我在手上蓄满法力,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可那一掌却被拦下!我忙睁眼,却见陆少卿紧紧握住我腕子,急得红了脸,“锦绣,我们并未到绝路!”
我见他的呆样,只恨这一刻竟是不能心灵相通!陆少卿啊陆少卿,亏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我花锦绣何时想过要自我了断?!即使再艰难,我都挺过来了,如今我只想找出藏在暗处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