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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城的公子慕,北疆的战将、睿侯赵慕,我总觉得有不一样的地方。仍旧是英气饱满的眉宇,却印有杀戮的戾气;仍然是深邃凌厉的眸光,却如剑气般令人觉得心惊胆战;依然是柔软诱人的双唇,却让我觉得,从他口中说出的简单言辞会让北疆烽烟滚滚、战火连绵。
赵慕,不再是美玉般的公子,而是沙场上指挥千军万马、笑傲苍穹的铁血将帅。
“今夜有战事。”他忽然道。
“夜袭?”我一惊,可是为何整个行辕甚至军营如此安静?
赵慕点头,脸上盛满了自信的傲然之气。
这夜,月冷苍穹,霜风呼掠。
敌方以为赵慕会先攻平城,却没料到他夜袭平城附近的东西两城。东西两路大军一如飞鹰展翅,急行攻打城池大门,直捣叛军行辕,攻势迅猛。东路遇到抵抗,然而,守将在睡梦中被属下惊醒,惊骇之下仓促组织驻军抵挡大军攻势,阵脚大乱,溃不成军。最后,叛变的守将见大势已去,自戕身亡。西路未遇抵抗,那副将见是赵慕帅旗,果断地斩杀叛变的守将,打开城门迎接。
一夜之间,两座城池易主,被迫叛变的驻军欣然归附赵慕旗下,战火并未殃及无辜百姓。
这些都是后来皓儿从将士口中听来告诉我的。这夜,东西两路大军所向无敌,沃阳却兵力空虚,只有三万将士驻守。
我为赵慕穿戴齐整,送他离去,便再也无眠。
我站在寝房前的廊上,思绪万千,想着他会不会不小心受伤,念着他能否顺利攻下两城。
天穹高广,浓夜诡秘,狂风如啸,我冷得浑身发抖。
北疆的秋季竟是如此寒凉,北疆的夜风竟是如此刺骨。
回房就寝,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见一阵阵的嘈杂声。我侧耳倾听,越听越觉得外面的声音不对劲。声势渐大,皓儿也被吵醒,睡眼惺忪地问:“母亲,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正要安慰他,他又道:“不对,外面打起来了。”
我也听出来了,嘈杂声中夹杂着马蹄声、厮杀声、喊叫声、金戈声,不一而足。
皓儿一骨碌爬起来,睡意全消,“母亲,大事不妙了,有敌袭。”
我火速起身,把衣袍扔给他,自己也迅速穿衣。
砰砰砰,响起震天响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男子急促的声音,“扶疏姑娘,有敌袭。”
皓儿一边绑着衣带一边跑去开门,“何人来袭?”
“我是沃阳守将孙淮,我等遵侯爷之命护卫你们。”
第98节:北疆之夜(4)
“公主呢?可安全?”我急切地问。
“公主由副将护卫。”孙淮道,“现下正赶往东门。”
孙淮是五大三粗的武将,据闻誓死效忠睿侯,不过勇猛之外欠缺了点儿谋略。
我拉着皓儿随他赶往西门,问:“现下是谁抵御敌袭?是不是匈奴呼衍部突袭?”
孙淮应道:“正是呼衍部,领头的是呼衍部族长的小儿子呼衍哈别。”
一列士兵簇拥着我们前行,出了行辕,映入眼帘的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景象:沃阳的夜空已被肆虐的大火烧透,浓烟滚滚,遮天蔽月;城里城外、黑暗深处涌起阵阵喊杀声、刀剑激撞声、铁蹄呼啸声,各种声响灌入耳中,震耳欲聋,令人心神俱震。
满城惊乱,那骇人的危险似乎就在下一刻便会扑面而来,野蛮的铁蹄踏碎血肉之躯,无情的冷箭射穿脑袋,杀戮的场面凶残,血腥满地。
“呼衍部多少人马?城中驻军三万,怎么如此不堪一击?”我深觉有异,厉声问道。
“呼衍哈别素有‘狂风战神’之称,此次夜袭,所率骑兵应该是两万。”孙淮气急败坏道,想来也是不甘心做一个弃城奔逃的守将,“军中一定有人和呼衍部暗通有无,呼衍部这才踩着时辰突袭,里应外合之下,踏平沃阳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沃阳刚刚收复,想不到竟然还潜藏着变节的叛徒。
以赵慕之过人才智、用兵之道,不可能料不到兵力空虚的沃阳会成为呼衍部夜袭的一块肥肉,如果料到了,那么他究竟想干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沃阳再次落入匈奴人之手?还是他有后招?他的后招又是什么?
孙淮催促我们快走,若是被呼衍部撞个正着,就无法脱身了。
“孙将军,三万驻军,现下伤亡多少?”我突然止步,望向浓烟遮蔽、火光冲天的行辕。
“我奉命保护你们二位,抵御之事,暂由小将负责,因此我不清楚。”孙淮奇怪地看着我。
我主意已定,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使劲吹响。
哨声尖锐,刺破喧嚣夜空。
片刻,铁蹄震地,潮水般呼啸而来。孙淮和身后众士兵定睛望着十八骑以雷霆之势狂奔而来,黑甲钢盔,气势磅礴。
果然,我没有猜错,赵慕没有带走十八黑甲精骑,而是将他们留在沃阳保护我和皓儿。
“孙将军,传令下去,竖起帅旗,集结散兵抵御匈奴,我们誓与沃阳共存亡。”我望着孙淮,一字字慷慨道。
“好!誓与沃阳共存亡!”孙淮愣了须臾,豪气顿生,举臂高呼,众士兵皆高声附和。
十八黑甲精骑纷纷勒马,首领左越恭声问道:“您有何吩咐?”
我仰头望定他,目露严厉,“尔等奉侯爷之命保护我,是不是?”
“是!”左越冷声道。
“我的命令,尔等听是不听?”我扬声道,在原先的嗓音里揉入些许铿锵之意。
左越与其余兄弟对望一眼,朗声应道:“但凭吩咐。”
心念急转,我想起师傅曾经对我说过,战前鼓舞士气异常重要,若能煽动战士的热血意气,便能让他们奋勇杀敌。于是,我措辞道:“尔等都是睿侯旗下的英勇战士,今夜匈奴夜袭沃阳,欺人太甚,即便睿侯不在,我们也不能毁了睿侯的军威,败了自己的勇猛声名。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弃城逃命,我们要高举帅旗,誓与匈奴人拼战到最后一口气,尔等愿意与匈奴贼人奋战到底吗?”
十八黑甲精骑齐声喊道:“愿意!”
第99节:沃阳战事
第四章沃阳战事
利箭飞射,一个个匈奴人掉马落地。
刀光森白,头颅冲天飞起,血溅三尺。
杀伐,火光,热血,铁矢,长刀,一幕幕惨烈的杀戮景象,一具具被铁蹄踏过的尸身,血水横流,触目惊心。寒冷的夜风中,刀光剑影疾速地交织成有组织、有力量的反扑。
厮杀声此起彼伏,整个沃阳似已落入呼衍部之手,可是,我不会让呼衍哈别轻易得手。
十八黑甲精骑开道,所到之处难遇敌手,匈奴骑兵也不敌他们精湛的箭术与武艺。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箭镞百发百中,穿胸而过。或是与匈奴人近身相搏,寒光闪处,手起刀落,匈奴人立即毙命。
孙淮命人召集散兵游勇,队伍越发壮大,约有一万之众。
行辕前,匈奴铁骑列阵,马鸣风萧萧。
当中者,白马黑衣,高傲凛然,颇有气势。不过相隔甚远,我瞧不清楚他的面目。
“那人便是呼衍哈别。”孙淮粗声道。
我点点头,心中已有计较。
一万勇士,士气低落,对阵呼衍部一万余精锐骑兵,胜算很小。
火光明耀,照得行辕前整个空地恍如白昼。
对阵中,忽有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跃入我的眼帘,那身影隐入呼衍哈别的身后,好像害怕被人看见似的。我对孙淮道:“那人鬼鬼祟祟的,你看到那人了吗?”
“原来是他,林标。”孙淮恨恨道,咬牙切齿,“亏我还命他抵御匈奴突袭,我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我竟看错人了……”
“他和呼衍部里应外合?”我惊道,林标就是抵御匈奴入侵的小将。
想想也是,如果林标没有与呼衍部暗中勾结,怎会藏身敌方?又怎会刻意躲避?若非他与呼衍部里应外合,匈奴铁骑夜袭沃阳又怎会如入无人之境?
我侧眸看向左越,在他耳畔低语两句,他点头,面上似有赞许之意。
我又问孙淮:“呼衍哈别有何喜好、弱点?”
孙淮寻思道:“弱点嘛,不清楚,不过呼衍哈别最喜南下掳掠,我听闻他还喜欢烈酒与美人。”
烈酒与美人 ?'…87book'我勾唇一笑,心中豁然敞亮。
两军对阵,箭镞争锋,长刀光寒,局势一触即发。
“沃阳已被我掌控,你们速速就擒。”呼衍哈别浑厚的声音随风飘来,话语中带有调笑的意味。
“呼衍哈别,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孙淮反击道。
第四章 沃阳战事
呼衍哈别纵声狂笑,“匈奴勇士以一敌三,你们只剩一万将士,如何与我拼?”
我扬声冷笑,“以寡胜多,向来是赵国勇士擅长的作战方式。”
闻言,呼衍哈别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听我这清脆的嗓音,必定料到我是女子。
“想不到赵慕军中还有女子。”呼衍哈别驱马前行,立定于匈奴骑兵阵列之首。火光照耀下,白马黑袍,他剽悍的体格与粗犷的容貌清晰显现。他笑道:“而且是颇有胆识的女子。”
“匈奴女子不也可以骑马纵横草原吗,赵国女子便不可以吗?”我笑吟吟道。
“可以,当然可以。”呼衍哈别饶有意味地笑。
突然,匈奴骑兵中起了骚动,似是一人中箭落马。
呼衍哈别扭头看去,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谁放的箭?”
我与左越低语,就是让他命人暗中放冷箭射杀叛将林标。
我驱马出列,扬起下颌,“是我命人放箭的,如林标此种不忠不义之人,留在世上也无用,睿侯绝不容许将士变节叛变,对叛将绝不会心慈手软。”
“睿侯有命,叛者斩首示众,诛三族。知错能改者,既往不咎,仍是好兄弟。”冷风中,孙淮高声呼喊,恩威并济。
啪——啪——啪——
呼衍哈别拊掌,抬起右臂,“赵国女子,气势惊人,敢问你是赵慕什么人 ?'…87book'”
“我与睿侯非亲非故,孙将军是我义兄。”我应道。
皓儿拉拉我的衣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孙淮与左越更是惊讶不已。我但笑不语,心知呼衍哈别对我已有浓厚的兴致,接下来便要伺机行事了。
呼衍哈别道:“孙将军有妹如此,可喜可贺。”
他料定我们大败而逃,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重整旗鼓,回到行辕与他对阵,而且竟然还有一个身份可疑的女子向他挑衅,他自然更是饶有兴趣。
我道:“呼衍哈别,睿侯早已料到你会夜袭,不到半个时辰,睿侯大军就会回援沃阳,若你不趁早离去,沃阳便是你葬身之地。”
身后响起铁甲相击的轻响,将士们有些骚动,而匈奴骑兵也有了动静。看来,赵慕的威望在北疆一带根基稳固,匈奴骑兵也畏惧于赵慕的军威。
呼衍哈别狂肆地大笑,凛冽霜风中,他的笑声浑厚开阔、意气纵横。
笑毕,他的目光狠狠地盯在我脸上,“你以为我怕了赵慕?”
我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凌厉如刀锋,便扯高嗓音,“你自然不怕睿侯,你的兄弟也不怕,但是很可惜,今夜你们必将丧命于此。”
我淡淡一笑,闲闲道来,令人觉得真真假假、高深莫测。
“我呼衍哈别纵横草原十余年,会怕了一个赵慕,怕了你一个女娃?”呼衍哈别再次狂笑,振臂一挥,呼喝道,“兄弟们,举起你们的长刀和弓箭,对准赵国弱兵,一个都不能放过!带着他们的头颅回去盛酒喝,抢走他们的刀剑回去给孩子们玩耍,兄弟们,杀!”
“且慢!”我举臂,悠悠喊道。
“你还有何话说?”他略有惊异。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