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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儿闻言蹙眉不应,百里鸿见状便去替她取来,画管眼熟得很,平素皆置于凤之淩背后的书架上,皎儿初见它正是在开封城中。
“郡主,快打开看看!”百里鸿的神情起了急遽变化,如她所料小王爷迅速来了示意,令她为此暗自颇为得意。
红梅傲雪
百里鸿迫切想看这画中究竟画得是何物,皎儿在开封城时曾偷眼瞧过,因而并不好奇此时无所表示,按耐不住的百里姑娘,顾不得“主次”之分走到房内书案旁,将画管中的画卷取出,缓缓展开。
“呀——”画卷尚未全展,百里鸿便已惊呼出声,不由得急声唤道:“郡主快看,好一幅红梅覆雪图!”
皎儿距书案丈余,但那上面如火般的红异常醒目岂会无睹,他将此画送来,其意是赠还是借,莫不是那时他作此画便是为她……
“临霜墨,绘深浅,蓦相逢,宛如曾相见,梅花染,谁的念,一湖雪,梦里寻嫣然。”百里鸿将画上字句缓缓念来。
凤之淩的亲笔题词一字字落入皎儿耳中,顷刻间纷乱的思绪如覆冰雪,冰冻了万方经续,眼前却浮现出一幕又一幕昔日景象。
京城初见他时如遇故人般的心痛与伤感,那一年秋日里的湖心梅林、天涯海阁,冬日里双阳郡的漫天飞雪,相见、相处与离别倏然间纷纷浮现,一幕幕清晰得恍若昨日般,眼前的画面渐渐停在了那夜偷瞧画卷之时,白如雪的宣纸上一树红梅傲雪。
百里鸿唤了多声不见她应,便索性过来拉她,真实与幻象交叠重合,眼前的红梅傲雪图一成未变,接近画轴处却有四行小字,前次她未将画卷展尽,以至于那时错会了意,只以为他待自己是兄妹之情。
百里鸿见她看得“痴”了,顺势慨然道:“郡主万不能负了小王爷这番情意。”
自百里鸿许给了烨然,有了名份自然便将自己归于了平东王府,他日小王爷尚需唤她一声嫂子,自然少不得热心关切,这月余来她从安柯儿口中探知了不少,好譬如小王爷冰雪严寒出府去寻郡主,原先还真以为是为那颗佛舍利……
皎儿因百里鸿道了一言而渐回了神,略是一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百里鸿所言为何,委实与她无言以对。
身为女子,却被勒令不得负一名男子,世间事真是无奇不有!
院子里忽然起了响动,来人似乎不少,皎儿隐约好似听见了焦白的“愤愤恶语”,这人进来做甚么!
皎儿方蹙起眉,便听门外翠儿匆匆来报:“郡主,小王爷来了,焦公子与古公子也跟进来了,此刻已到了厅里。”
就在方才回沁馨园时,皎儿便希望凤煜辀能来“待客”,如此便可省得她去青桐苑跑一趟告辞。
但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他曾以同返来作“威胁”,此画留意分明,送来不过片刻人又亲临,究竟想要怎样!
心池城防
皎儿被百里鸿拉拽着无奈下楼,楼梯上未闻厅中三人言语,就连焦白也安静得很,不知是否是因凤之淩不作理睬自觉无趣。
绕过屏风,百里鸿上前福身问安,皎儿神色、语调尽力如常地与凤之淩招呼:“淩哥哥。”
“不必多礼——”凤之淩的凤眸落在百里鸿身上,将皎儿“冷落”在了一旁。
那幅红梅她已看过,分明动容却敛着神色,执意要离开,凤之淩尽管前来挽留,见她如此神情又难免心生几分“怨”气。
焦白尽管不愿见这二人于他面前浓情密意,但见她受这病殃子冷落亦是万分来气,倘若眼神能伤人,凤之淩已体无完肤。
“妹妹,怎未将衣物行囊一同带下来,是否太沉了?”焦白侧目脸色已变,说话间一副良兄模样,言语关切恰如其分。
“大哥,你怎么进来了……”皎儿蹙眉低语,心道自己白白“嘱托”古峰了,幸而此刻安柯儿已回了房。
焦白听她一语略失颜面,微微一顿,又再好言催促道:“妹妹,天色已不早,你我当早些启程,迟了耽误行程。”
皎儿未接其言,转眼去看凤之淩,巧的是凤之淩亦因焦白此言抬眸看她。
“你就是‘名满天下’的小白龙?”百里鸿星目微眯,言辞语调之中不乏讥讽厌恶之意。
百里鸿此语捅了焦白痛处,惹得桃花眼内立时怒火炎炎,却碍着自己的的确确曾是作恶多端的采花贼,只得是隐着怒。
“在下不过是名江湖人,岂能及得上名动天下的平东王世子,姑娘谬赞了。”
百里鸿见他“牙尖嘴利”竟将自己讥讽之言当作了恭维,更是深信了安柯儿对此人的评语,不解郡主何以同他兄妹相称。
“皎儿。”凤之淩对焦白的讽刺之言不予理会,薄唇微启,轻声唤她。
凤之淩一声唤打破了此刻二人之间的沉默,皎儿面不改色,心口却猛然间怦怦直跳起来,瞬间之念便是断下他的后续言语。
“淩哥哥,爹娘命我速回江南。”皎儿将话说得简洁明了且不容再议,心中好似有一种近乎恐惧之感,不想再听他多言一字。
恐惧——这两个字在心里倏然浮现,皎儿不禁暗自懵然,自己恐他于众目睽睽之下再出惊人之语,但这又何至于深恐。
皎儿此时尚未醒悟,她恐的是继画卷词作之后凤之淩又说出甚么让她再无力招架,辛苦构建的心池城防就在方才已摇摇欲倒。
未再强留
因出神心续未敛,皎儿面上神色瞬息万变,她的惧意与茫然皆落在那双凤眸之中,凤之淩始终猜不透她何以会如此。
究竟是何缘故,令她有情也作无情。
“郡主,何不亲笔修书道明难处,求得镇南王爷与你爹爹谅解,总有一日天下太平……”百里鸿按着自身意会建言道。
百里鸿之言与焦白“所见”一般,皆以为这桩婚事她并不反对,只是今日焦白要带她先回家去,具体事宜待日后再做计较,而百里鸿则是在琢磨如何能省去这数千里遥途,以免途中遭遇“不测”。
今晨得知此事,凤之淩当即惊怒,父王太糊涂,此事不得她允言如何可行,这般荒唐,岂不弄巧成拙!
凤煜辀早已料到此事未成前势必要让儿子生气,除酉时前见过安柯儿,他今日便打算在青桐苑闭门称“乏”概不见客……
凤之淩在来时路上听云霄转述清风楼内的对答并未全数当真,云霄耳力再好也是身在屋外,岂能观其神色辨得真伪。
方才她见了自己刻意“神色如常”便是应证了自身所想,然而百里鸿此语却令他起了“疑”。
她要走只因离家日久思亲?她眸中惧意莫非是恐自己开口挽留使她为难!
凤之淩思及此,心中忧虑立时去了半数,面色不禁又柔和起来,但他尚未再言,焦白便蹙眉抢言。
“姑娘此言差矣,子女婚嫁当由父母做主,如今镇南王与义父概未应允此事,妹妹岂能在此私定终身!”
焦白此语可谓义正言辞,容不得百里鸿再行反驳,百里鸿愤然脸红,星目狠瞪焦白,若非小王爷在此,恐怕掀起一番恶战!
“皎儿,今日过于匆忙,明日再行启程可好?”凤之淩忽然轻声道,凤眸之中不乏柔色,他之所以道延迟一日正是为调动人手。
凤之淩突然一反常态,皎儿心乱如麻之际闻听此语自然不敢置信,再一想,他曾道要随自己同往江南,莫不是真要如此……
又或者百里鸿与焦白之言令他误以为自己仅是先行归家,再等他择日派人前来迎娶?
“淩哥哥……”皎儿欲言辩解,但一来凤之淩未曾明言日后前来迎娶,二来自己心续混乱尚不曾梳理开来,拒言一时难以出口,三来众目睽睽如何与他多言,一声低唤过后众人顾不得去诧异素来寡言的凤之淩皆朝她看来,皎儿却是微凝秀眉收了声。
无论如何今日他未再强留,或许回到江南山明水秀清静之所可解开心中疑惑。
感伤离愁
这日,在凤之淩这一声柔言过后,沁馨园里停了“争斗”,凤之淩嘱咐过一句“路上小心”便未再多言,静坐片刻后回了湖心。
古峰出府后,焦白欲留沁馨园内,他总觉着那对父子未安好心,答应得这般爽快必定有诈,然而今日沁馨园里安柯儿与百里鸿皆不待见她,百里鸿更是恨不得拉上烨然亲自撵他出去,皎儿为求临别前少生事端只得将他驱逐去了清风楼,让他好生歇息。
众人散去,沁馨园内立起一股感伤离愁,两个丫鬟默默无言,百里鸿颇为不甘道:“郡主,明日真要走?”
“鸿姐姐,你若三年多未见家中爹娘兄弟,可想念他们?”皎皎淡淡一笑不答反问。
百里鸿语塞,自己与爹娘离别不过四个月早已夜夜思亲,郡主这三年却是如何挨过……
鸿姐姐,我尚需与柯姐姐交代几句淩哥哥足疾之事,再往青桐苑与三叔告辞,迟些再与两位姐姐话别。”
见百里鸿不再作声,皎儿落下一语便回房书写药方去了,这方子留给安柯儿医治凤之淩时作参照。
方才凤之淩拄着紫檀木杖由铁砚搀扶而来,照目前来看,至多再过两月便可无须旁人相助自行行走。
尽管距离常人奔走之能尚远,与原先却已是天壤之别,月初凤煜辀为此说要好好谢她,她原以为是隔天送来的那盆珊瑚……
皎儿将药方送去给安柯儿,安柯儿正被迫躺着,这对夫妻的屋子在东翼楼上,往日因罗师傅喜静从不来扰。
皎儿到访,两女子于房内“私语”,罗师傅自然退避了,安柯儿无非又是一番难舍之言,但即便如此也是因前一刻翠儿已来相告,安柯儿得知她是因思亲而回,并非推却这门婚事,未再喋喋不休,片刻后便认真听她拿着方子嘱咐起来。
午膳后,皎儿往青桐苑求见凤煜辀,却被告知王爷困乏正在歇息,这老爷子倒还知自己犯了错事避一避难……
然而皎儿对此早有预料,取出一封书信交于侍卫,她欲亲自面辞不得,那便退而留书告知,如此也不失了礼术。
今日安柯儿卧榻躺养着,正巧凤之淩今日不必行针,方才他也已嘱咐过自己“路上小心”,皎儿午后未再往湖心去辞别。
皎儿房内百里鸿打着帮她收拾衣物的旗号,将她已打理好的行囊拆了开来,把她的捆龙索当作了普通绳子给丢了出来,空出的位置正好将晌午凤之淩送来的画装了画管塞了进去,且时不时问起一两句日后之事……
皎儿此刻哪里知晓日后如何,但碍着而今众人皆如此以为,为求归家一事平顺,只好对百里鸿三言答一,模凌两可一番。
湖心有请
安柯儿晌午动了少许胎气,但在沁馨园内除了皎儿之外不乏医者,她自己也是名医之徒,歇了三四个时辰早已无碍了,酉时,沁馨阁内摆起了送行小宴,正是百里鸿与两个丫鬟私下商议所为,预备今夜姐妹间热闹一番,皎儿下楼时安柯儿已由翠儿搀扶落座。
翠儿萍儿虽是丫鬟,但皎儿初见二人便令她们无须多礼,沁馨园内也因此素来不重虚礼,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