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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震动,苏浅怔怔与他对视,移不开眼睛,看见他缓缓直起身体,策马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而去。
在北门值守的两名羽林卫,一人被刁白毫不容情地砍去右手,昏死在当地;另一人吓得肝胆俱裂,只知道伏跪在地上抖衣而颤。至于卫门史与手下卫戍军士,向来与骄横跋扈的羽林卫貌合神离,这次又见识了长庚王的雷霆手段,哪里还敢阻拦王妃的凤驾?
驷骑车轿出了青阙城,直到安葬着文氏夫妇的松园墓丘前,苏浅命侍卫留在阙门外,只让碧琳赶车进了松园,绕道到墓丘侧,松林深处已事先准备了一匹骏马。
乌纳林下轿,手抚左胸向苏浅行了一个胡礼:“大恩不言谢,乌某就此别过!”
经过刚才的惊险,苏浅只觉得心里突然空了一处,双腿发软,脱力地依车辕立着,脸上神色却是淡淡的:“汗王不必多礼!”
乌纳林翻身上马,缥蓝双眸深深望到她眼里:“苏姑娘,你虽不喜欢长庚王,但恕我直言,文将军也并非你的良配!”
苏浅不禁怫然变色:“这话什么意思?”
乌纳林却没有正面回答,语声中带着少有的庄重和肃穆:“那日对大苍神,我可没有说假话!不过对我来说,女人就像带夸上的狼牙、帐前的狐尾旌,有了纵然面上光彩,没有照旧英雄盖世!”
扬手向苏浅怀中丢了一件东西,乌纳林脸上又浮上妖艳妩媚的笑意:“有一天,你若来海西找我,以此哀茄为证,只要是与乌图鲁灭族血债无关的要求,乌某任凭差遣,决不推辞!”
眼前人(6)
手心的牛骨哀茄,似乎还留存着他身上的体温,苏浅目送乌纳林扬鞭拔马、绝尘而去,怔怔立着,心中莫名烦乱。
祭奠过义父义母,才同碧琳返回王府,嘱咐侍女备了浴汤,倚在香柏木桶中,手中仍握着那只哀茄,苏浅疲倦地闭上双眼,脑中却是千头万绪,无法平息下来。
乌纳林沉着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文将军也并非你的良配!
用力咬唇,直到齿间渗出甜丝丝的血腥味,不!决不可能!只有他是她的“桐花万里路”,只愿与他“恩爱两不移”,想一回,发一回狠,终于筋疲力尽,在包裹全身的温暖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听见远处谯楼上传来的更鼓声,一长三短,已交四更,苏浅猛睁开眼睛,心悸难言,转头看见身边躺着一人,穿着宽大的玄色寝袍,长发尽散,俊秀脸庞微侧,正盯着自己细瞧。
“啊!”失声惊叫,苏浅像被针刺般弹坐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极薄的绉纱亵衣,冰肌雪肤若隐若现,急忙扯过锦被遮掩,一时惊怒欲狂:“你做了什么?”
薛琅琊本来柔和的神情渐渐沉冷,黯蓝双眸中闪出屈辱的光芒,僵声道:“做了什么?为你点了安息香,抱你上榻、著衣,除此之外,你还希望我做什么?”
点了安息香……难怪自己人事不省,苏浅缩在被中,咬牙道:“这些事有朱衣、碧琳操持,不必劳烦王爷,请你回去!”
薛琅琊怒极,翻身坐起,逼视着她道:“我想与自己的王妃同榻、共枕,有什么不应该吗?”
苏浅又惊又怒,感觉喉咙几乎哽住:“你、你若是……”
薛琅琊凝声打断,语气阴森:“我若是对你肆意轻薄,你一定会杀了我!”袍袖挥处,一声清吟,玉髓软剑已然出鞘,还不等苏浅反映过来,他已将玉髓剑平置在锦褥之上,剑尖向下,将两人隔开。
缓缓躺平,仰望着月白罗帐,他的声音苦涩至极:“养珠,在你心里,我就这样不堪?”
苏浅僵在当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在心里,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似乎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眼前人(7)
良久听见薛琅琊低语道:“躺下……咱们好好说会儿话!”稍停,他又说:“我竟不知道,养珠会吹哀茄!”
苏浅全身一震,才发现在玉髓剑之侧、玄色袍袖下,薛琅琊左手正攫着那只牛骨哀茄,心中暗忖,他当然会知道,经纬堂里,除了碧琳,从朱衣至粗使仆妇,不知道安插着多少他的眼线耳目。
只是向太医来访、寝间里突如其来的哀茄声、携玉册匆忙出城,将这些线索串连起来,不知道他能猜出多少真相!
听见薛琅琊呼息渐匀、沉静下去,可是苏浅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拥被枯坐,直到天明。
自这夜起,薛琅琊多半会来经纬堂与她同宿,每次都会在两人之间的床榻上,放置出鞘的玉髓剑,守礼自持,秋毫无犯。
他会对苏浅说起朝野中的琐事,中书令孟登丰欲将自己的次女孟青岚,嫁给他做侧妃;文帝借他之手,大刀阔斧清除异已;边境与京都武将,实行定期调任,绥舞阳在岁元节前将回到青厥城,五郡兵士改由毛冼率领。
只是苏浅最想知道的事、最惦念的那个人,他却绝口不提。
雀头金簪里的云笺,已经不知道被她摩挲了多少遍,里面每一个字,已经烙刻在心里,“八千里狼弛血战,誓还南楚,身死则魂予”……
这一日,被沁人心脾的香气从梦中唤醒,警惕地望向身侧,发现薛琅琊已经不在,大概是上朝去了,月白色缎枕上搁着一枝红梅,艳丽夺目,像喷溅了一枕的鲜血。
迷惑地支起身,却感觉肘部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掀开锦被,看见枕下端放着两只桃符,四边烙着流云文,中间雕着篆书,右为“郁垒”,左为“神荼”。
朱衣蹑手蹑脚进来添香,见她手拿桃符,怔怔倚在榻上,便笑道:“王妃,王爷叫我告诉您,再过几日便是岁元,殿下说,这是王妃与他大婚以来的第一个岁元节,特意嘱咐,要王妃醒来后,亲手挂上桃符……”
眼前人(8)
苏浅嗯了一声,出神地望着手中的桃符,半晌突然轻声道:“朱衣,你与碧琳把桃符挂上吧!”
“可是王爷说……”正想分辩,朱衣却看见苏浅将桃符缓缓放在榻沿,神色极冷淡:“挂上就是!别再说了……”
等朱衣取了桃符、退出寝间外,转目又看见那枝梅花,像是见到毒虫般,掂起远远丢开,从来没有发现,时间原来是这样残{精彩小说下载百度搜索:炫 书酷,一日一日,逝者不掇,削减着深情,冲淡着仇怨。
死死咬唇,泪如雨下,浚源哥哥,你要我等到哪一天?
薛琅琊冒雪来到经纬堂的时候,已近亥时,止住朱衣、碧琳通报,炽书为他解了大麾,悄悄步进内室,看见灯烛之下,苏浅伏在书案边写着什么,她披着雀翎羽裘,翠金雪羽间露出一截粉颈,当真合了那句诗,“肤若凝脂,领如蝤蛴”。
想起方才挂在门楣左右的桃符,胸中柔情翻涌,真想就这样将她抱入怀里,百般爱抚,千种亲昵,可是,她大概不会喜欢!
生生忍住,无声无息踱到她身后,案上不是她往日默抄的《金刚经》,而是一张尺余见方的细绢,绢上绘着一个负手临风的白衣男子,凤目菱唇、丰姿如神,她正在旁边添诗,极清矍的小楷: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胸口如中大锤,一腔热火顿时冰消,薛琅琊黯蓝色眸子渐渐变成静灰色玄冰,半晌缓缓道:“好一个‘所思在远道’!”
苏浅全身一震,起身立起,羽裘已滑落在地,里面一件浅绿色罗裳,腰间束着翠色丝带,整个人纤瘦得像一茎青竹。
她并不幸福!自大婚以来,竟是逐日清减。
心头像撕裂般痛楚,自十二岁起,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珍爱到如今的养珠,在他身边衣带渐宽、相思成病,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死死盯着她,想看透这具纤细柔美的身体里,到底有一颗怎样的铁石心肠!
眼前人(9)
苏浅敛眉垂睫,神容静澹,像是化成了石像。
薛琅琊俊美的脸庞有些扭曲,看来似乎像是狞笑:“我待养珠还不够好,对吗?才叫你所思在远道,才叫你忧伤以终老……”
他走到门边,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冷冷问道:“俗话说千年修得共枕眠,若养珠和我,真有一千年的缘份,你如今为什么要惦着别人?”
正月朔日,新岁之元,这日五更过后准时醒来,第一件事是满心警惕地望向身边,没有看到雪白的玉髓剑,也没有看到那个男人,苏浅这才想起,已数日没有和薛琅琊照面。
心中松弛,如释重负……他最好不要待她太好,不想接受,也接受不起。一颗心不过方寸,除了那个白衣如雪的人间谪仙,再也装不下别人。
朱衣碧琳侍奉她穿衣洗漱,早膳前上了酽茶椿饼,煎成焦黄的椿饼清香扑鼻,表面蘸了红曲,印着“岁元”两字,突然觉得人生真像黄梁一梦,义父、义母、浚源哥哥、阿重、小满姬、景天翘,不过数月之间,生死离散、各自飘零!
整个早晨,听见远远传来锣鼓、歌乐、欢声、笑语,朱衣见她听得入神,小心翼翼地道:“这是民间社火的声音,今日皇城太微宫特许开放,由北方太庙过中正御道,穿过太白门和苍龙门,再过十里长街,听声音似乎还未过苍龙门,王妃想去瞧瞧吗?”
看了朱衣一眼,这个慧黠温柔的女子,向来虚怀若谷、善解人意,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态度愈见恭谨疏离。
朱衣贴身侍奉自己起居,时日已久,有些东西不言自明,在她眼里,或许自己是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好歹的女人,心里惦念着别的男人,肆意践踏丈夫的尊严。
一念及此,顿时意兴阑珊,低声道:“罢了,我并没有这样的心情!”
外面锣鼓喧天,更衬得房内气氛极为怪异,清冷得令人难以忍受,朱衣又轻声道:“王妃,府里响铃湖有两景,在青阙城也算小负盛名,湖畔柳、桥边梅,小阳春适合观柳,如今霁雪初晴,正好适合赏梅!”
眼前人(10)
突然想起那日清晨,枕畔的那枝红梅,原来竟费了这样的一番周折,薛琅琊五更起身,需要先走过半个长庚王府,去响铃湖折了梅花,再返回经纬堂,才能著衣上朝。
朱衣见她怔住,脸上风云变幻,便喃喃道:“且将旧时意,惜取眼前人……”不知是在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
这细微温柔的女声,却像一把尖刀,深深扎进心口,苏浅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姑娘是在教我如何做人吗?”
朱衣脸色骤变,双膝跪地,光洁前额已渗出一片亮晶晶的细汗:“朱衣妄言是非、罪不可恕,请王妃责罚!”
盯着她良久,苏浅才慢慢放松了神容,眼中只剩下难以形容的灰黯与悲哀,责罚?她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仅此而已。
丢下长跪不起的朱衣,也阻止了碧琳相陪,苏浅一个人缓缓出了经纬堂,雪停后天气分外明媚,可是出来时心思烦乱,忘记披雪裘御寒,冰冷的空气逼入每一个毛孔,像是在周身浇上凌冽的冰水。
冷!冷得手脚刺痛、全身发颤,头脑却难得这样清明!那个男人,心机这样阴险深沉,虽然不再用锁链与兵刃困住她的身体,却想用温柔与深情困住她的心。
漫步走到了响铃湖畔,九曲桥两端果真种有梅林,积雪之下仍然灿若朝霞,而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