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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能够妒忌,总还有点感情吧。”
室内不算大,布置雅致精致,分明是主人的品味。
“喝杯香槟?”
年轻人看着窗外的海景,“日落之前我不喝酒。”
“那么,喝橘子汁。”
他转过头来,“我们这样嚣张地见面,你认为不妨?”
她坐下来,“我已经说过,我含蓄或放肆,左右不过我一个人知道。”
年轻人笑,“现在我也知道了。”
艾莲看着他,“告诉我,我们有何可做。”
“吃、睡、聊天、跳舞,你不要以为我会很多,”年轻人很坦率,“我并非唐璜。”
艾莲笑,“让我们先交换真实姓名。”
“你先说。”
“我叫李碧如,我并无英文名。”
“艾莲呢?”年轻人诧异。
“开头我不想用真名。”
“为何改变初衷?”
她抬头,“何必藏头藏尾。”
“我叫石孝文。”
她笑,“这是你比较象真名字的假名字。”
“不不,这的确是我的真名字,我给你看驾驶执照。”
李碧如连忙摆手,“不用了,请你原谅,一个女人在家耽得太久,时间太多难免会患上寻根问底的毛病。”
年轻人笑。
她把头往后仰,头项靠在沙发背垫上。
年轻人伸出手,搭在她的腿上。
她跳起来,像是被子一只热熨斗炙到大腿一样,双目惊疑。
年轻人低声说:“你仍然害怕。”
她的声音比他还低,“因为我措手不及。”
“这又是为什么?”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肉体可以享受那么大的欢愉。”
“你这样说我很高兴。”
“那简直是罪恶的。”
“可是,犯罪本身是大刺激。”
“我在犯罪吗?”
“当然不,我是,因为你仍是有夫之妇。”
“离开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以致每次她看见他,都会想,这人怎么又胖了,衬衫领口勒得大团脂肪。
情同陌路,就是这个意思。
年轻人趋近她。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他只得微笑,“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很少有人挑家里来幽会。”
她笑得弯腰,“我真享受与你作伴。”
这时菲籍女佣过来说:“太太,打扰你,是小姐的电话。”
呵,是谢小姐找母亲。
她惆怅地坐起来,一张脸有点娇慵的迷茫,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真可笑,她仿佛一时不记得她有个二十二岁的女儿。
她轻轻接过电话,“伟行,找我?”
年轻人识趣地站起来,走到另一角落去。
一个女佣正在饭厅摆出精致的菜式。
他隐隐听到女主人在电话中问女儿:“你在什么地方……那里,飞机场?”
年轻人走出露台去,不欲窃听母女之间的私事。
半晌,佣人请他进去进膳。
他的座位在她对面。
他笑笑说:“刚才,我们讲到哪里?”
她叹口气,“你看,我在做什么,我的年纪可以做你的母亲。”
年轻人喝一口茶,“还差~点,我并不如你想象中年轻,我在这世上已有一段时日。”
她稍微吃几口菜,然后放下筷子。
“我女儿决定回来度假。”
“你可需要陪她?”
“不,她一直喜欢飞到东飞到西,她会得照顾自己,当然,金色信用卡的无限额户口也帮了她不少忙。”
年轻人笑了。
“来,喝一碗这个素菜汤,我们这厨子还不错。”
年轻人低下头,这样下去,也许就会培养出感情来。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摇摇头,想把这念头摔出去。
两个人都吃得不多。
“来,我同你到园子走走。”
年轻人十分顺从。
走到后园,他看到小小秋千架。
“这是小女儿时玩耍之处,不止十次八次想把它拆下,总是不舍得,孩子们晃眼成为大人,”停一停,“而大人成为老人。”
“你还很年轻。”
“你看不出我们年龄之间的鸿沟?”
“什么?”年轻人佯装大惑不解。
艾莲笑,“孝文,我真喜欢你。”
年轻人走到一花架下,抬头讶异地问:“这是什么花,如此灿烂华丽!”
“这叫紫藤,一串串似葡萄是不是,种了有十年了,终于到了收获期。”
异香扑鼻,年轻人深深嗅一下。
“来,陪我坐一会儿。”
她拍拍长凳,年轻人发觉她的要求不过如此简单。
他握住她的手,把脸埋在其中,深吻一下。
艾莲轻轻说:“从来无人对我像你如此温柔体贴。”
不过,这是他的职业,他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这间小别墅如仙乐都。”
“呆会儿,我介绍伟行给你认识。”
年轻人觉得他应出言阻止,“我想,这有点不也得寻找欢乐,没有说只由得他们开心,我们到在家发呆之理’,她说得正确。”
年轻人笑。
“导演说,她旗下的工作人员,就像邻家的大男孩一样,水准非常高。”
年轻人问:“结果呢?”
“她太客气了,邻家哪有如此英俊懂事的男孩。”
年轻人说:“我必须告辞了,我们改在别的地方见。”
她微嗔,“我说破了嘴,并未能使你回心转意。”
年轻人无奈,“何必叫我尴尬。”
她嗤一声笑出来,送他到车旁。
年轻人拥抱她一下。
才上车,他已经看到一辆铁灰色大房车疾驶而至。
一个女生跳下车来,口中喊妈妈,她一边转过头来,瞪视年轻人。
她有一染黄了的卷长发,穿五色斑烂外套,一条银色紧身长裤,皮肤晒成深棕色,眼神狂野而充满疑惑。
年轻人不便再看下去,立刻把车驶走。
奇怪,谢伟行一点也不像她母亲,人也一点不如其名。
她甚至不似千金小姐,讲得难听点,年轻人许多异性行家都比她斯文。
可是命运硬是安排她做富家千金,没奈何。
车驶到公路,忽然有一部金色跑车亦步亦趋追随尾后。
年轻人在倒后镜中看清楚司机的容貌,知是熟人,不禁买弄起来,车子转弯抹角,加速,风驰电掣。
后边那人不甘示弱,紧盯不放,终于,两部车一起在避车弯停下。
年轻人哈哈大笑,下车来打招呼。
尾随司机原来是一妙龄艳女,过来拥抱年轻人。
“安琪,长远不见。”
“刚陪一个客人自法属维拉回来。”
原来是行家。
“行程可愉快?”
安琪无奈,“他为人十分慷慨,我带了八个箱子衣物回来,也搜刮了几套古董首饰,可是人已经过了七十。”
“嗯,真是老人了。”
年轻人自车尾箱冷藏箱里取出冰淇淋给淘伴。
安琪坐下来,“完全没有肌肉,触手似烂棉花,皮肤松驰得一层层挂下来像破窗帘,生老病死,又数这老字最残忍。”
年轻人不语。
“他不敢开灯,也不敢脱衣服,那样替别人着想,我反而愿意服侍他。”
“有时也碰到好客人。”
安琪忽然脱下外套,经裸背示人,恨恨地说:“你看!”
她背上有一连串凸出疤痕,部分做过植皮手术,已经平复,其余仍然红肿可怕。
年轻人立刻劝道:“过去之事不用记住。”
一个变态客人用刀在她背上刻出妓女字样,她逃出来时虽无生命危险,可是浑身血污,神智昏迷,休养经年,才恢复元气。
安琪叹口气说:“从此情愿服侍老客。”
吃完冰淇淋,她掏出口红扑妆,年轻人眼尖,看到她手袋中一样东西。
“嗯,你已经买到了。”
“可不是。”
安琪十二分小心地自手袋中取出小小一页纸,交到年轻人手中。
年轻人又噫地一声。
那张纸不过四寸丁方,像一张未撕开的邮票,只是格子小得多,似原稿纸上格子大小,密密一格一格,有针孔可以顺着撕出,颜色七彩斑烂,上面还撒着金箔。
“金箔有什么用?”
“据说混合了化学品会更加刺激。”
“难以置信,这样一小格就可以过足瘾?”
“嗯,放进利底,片刻融解,运行全身。”
“安琪,我劝你不要用毒品。”
那安琪叹口气,“孝文,说得容易,我们的职业多令人沮丧,有时再忍,也禁不住想作呕。”
她把头发往脑后扯去束好。
“找一门小生意做,或是干脆靠节蓄度日。”
“你又见时退休?”
年轻人答:“再做多两年,九七吧,九七可一定要搬大本营了。”
安琪一听,不禁大笑,“真没想到各行各业都会受到影响。”
“可不是。”
“届时往何处?”
“移到一宁静之处。”
“你会甘于平淡?”
“我会,你呢?”
“我也巴不得可以过人的日子。”
年轻人站起来向安琪道别。
安琪问:“你最近如何?”
“遇到一个希望恋爱的人客。”
安琪的声音忽然放柔,“女人都盼望恋爱,对她好一点,让她觉得物有所值。”
年轻人笑了。
他们各自上车,扬扬手,绝尘而去。
第二天早上,电话铃响的时候,年轻人一听,还以为是艾莲。
但不是。
那女儿原来终于有像母亲的地方,那是她的声音。
“我姓谢,我叫谢伟行,我找一个叫中国人的XX。”
年轻人见她说话如此粗鄙,十分诧异。
“别误会,这电话号码不来自家母,我从别处得到。”
神通广大,这号码根本不以年轻人登记。
“我要见你。”
年轻人心中有气,“见我需要预约。”
“别摆臭架子,限你十分钟沐浴更衣。”
电话挂了线。
毫无疑问,她已经在他家附近。
不消片刻,门铃大响,年轻人本来不想去应门,可是时间还早,邻居一定好梦正浓,她若不罢休,恐怕会吵醒其他住客。
年轻人披上白色浴袍去开门。
只见谢伟行站在门口,穿电光紫透明塑料外套,小裙子,配一双透明高跟鞋,正在嚼口香糖。
那双鞋子最可爱,连面带跟都是透明的,沿边镶着假钻石,像煞灰姑娘的那双仙履。
谢伟行上下打量他。
“嗯,”她说,“果然有本钱。”
年轻人淡淡地问:“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不料谢伟行笑了,“我毋须你提供服务。”她朝他胸口指一指。
年轻人从没见过那么粗野的女子,不禁大奇,他居然觉得她可怕,连忙退后一步。
谢伟行笑着坐下,她分明是彻夜嬉戏,一夜不寐,一早来这里寻开心。
而年轻人投鼠忌器,不能动弹。
谢伟行这时忽然取出嘴里口香糖,把那团胶贴在玻璃茶几底部。
年轻人叹为观止,忍不住斥责:“你言行鄙劣!”
谢伟行娇声笑起来,“倘若我是你的顾客,XX,你不会如此说吧。”
年轻人忍无可忍,拖着她的手到门口,打开门,把她推出去。
“我才不必受你气!”
他大力关上门去淋浴。
再次出来,发觉谢伟行已经离去。
门角留下一只玻璃鞋,娇小玲珑,样子可爱,原来适才拉扯间,她掉了一只鞋子。
真可笑,在现实世界里,他不是信男,她亦非善女。
他把鞋子顺手搁架子上。
年轻人与小郭通了一次电话。
小郭这样同他说:“要掀你的底,还不容易,阁下是贵行业的楚翘呢。”
年轻人沉默。
“一行之尊,不知多少人羡慕。”
“别说。”
“利用这个机会,赚一点,储蓄起来,大可退休。”
年轻人啼笑皆非,“小郭,如果我需要你的忠告,我会请教你。”
他驾